的確是歲安,卻不是白日裏清麗的打扮,她穿著暗色的勁裝,綢帶束發,是他從未見過的男子打扮。


    “你怎麽……”


    “沒受傷吧?”歲安省去客套,言簡意賅。


    商辭怔然搖頭:“我沒事。”


    沒等商辭多說,歲安已走向另一邊:“你呢?”


    商辭轉眼看去,最後一絲藥性都激散了。


    “縣主……”


    比起商辭,魏詩雲就慘了些,她被綁時有些反抗打鬥,手臂上被給了一刀,因刀上有迷藥,還沾著血肉,導致她此刻除了頭腦清醒,身子已經麻掉了。


    魏詩雲沒想到今夜竟被埋伏,更沒想到救她的會是歲安。


    她很快反應過來:“你一路都跟著我?”


    歲安:“這些事情都不重要,日後可以慢慢解釋,但現在,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還請你如實回答我。”


    魏詩雲眼神微動:“你、你想問什麽?”


    歲安:“此前,你一直有意無意的表態,你和商辭一道來長安,是要護著這個由你父親舉薦的人才入朝謀事,但其實,你是不是還有其他要做的事,沒有說呢?”


    魏詩雲瞳孔輕震,目光輕輕垂了下去……


    ……


    夜色清冷,青年房中燈火通明,他把玩著一把匕首,麵前跪了一排狼狽的手下。


    “屬下們本已將人截獲,沒想到他們還有後手,又將人截了回去。”


    “又截了回去?”青年如聞笑話:“是他們留了後手,還是你們連底都沒摸清楚就貿然動手!?”


    眾人一陣膽寒,連求饒都不敢。


    青年神色一厲,忽然擲出手中匕首,鏗的一聲,那匕首直接釘在了其中一人撐在地上的手掌上。


    那人頓時痛不欲生,可他不敢高呼,被匕首釘住的那條手臂疼到顫抖。


    “郎君,”青年隨侍忙道:“壽州正是用人之際,還請少主給他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青年藏在麵具後的眼冰冷徹骨,目光掃過隨侍,隨侍連忙跪下:“請郎君三思。”


    青年沉默片刻,忽而一笑:“無妨,八月典開市在即,我倒是要看看,這位小縣主,會不會放棄這個查出真相的機會。她興許還會回來……”


    說完,青年臉色又變,陰鷙沉冷:“傳我的命令,嚴查入市者身份,凡有異常,立刻擒拿。城中加派人手,若能在八月典開市之前就將他們抓回來,今日之過,可不追究。”


    眾人如獲大赦:“多謝郎君開恩!”


    “等等。”青年眯了眯眼:“那個自稱括戶使的男人入城時還帶了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她也丟了?”


    剛剛鬆一口氣的手下們重新緊繃。


    “不,沒丟……”


    青年的眼神變的危險:“人呢?”


    “她從驛館……消失了。”


    ……


    “就這樣?”歲安聽完魏詩雲陳述,“所以你才要來長安,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魏詩雲臉色有些發白:“我父王和母妃為重建揚州,耗費了太多心血,也吃了太多虧,難免要更加小心,此事關係到聖人對安王府的信任和安王府的未來,自然要更小心謹慎。”


    “安王府將商辭推出來,作出庇護同盟之態,若有人要對付安王府,必然不會放過商辭,稅銀被盜就是最好的證明!”


    歲安:“難怪你們一早就有防備,連應對速度都這麽快。”


    她想了想,“不過,你們的身份已經暴露,無論是你還是商師兄,都不宜再在城中走動。要麽,我把你們送回長安,要麽,先把你們藏起來。”


    “不可!”


    魏詩雲和商辭竟同時反對。


    魏詩雲:“此事我一定要查個清楚,我不走!”


    商辭則是看著歲安:“你把我們送走,難不成要自己出手?”


    玉藻淡淡道:“商大人這是什麽話,今夜難道不是我們夫人將你們救出來的嗎?”


    商辭語塞。


    今夜對方來勢洶洶,猝不及防,恐怕他們入城就被盯上了。


    此等情景,他和魏詩雲都無防備,歲安卻能半道將他們救回來。


    商辭對她產生了一種更濃烈的陌生感,好像今日才認識她。


    “你怎麽會猜到他們要動手?”


    歲安笑笑:“我沒有猜到呀。”


    商辭不解:“什麽?”


    歲安:“即便今夜沒有人對你們動手,我也會對你們動手。”


    商辭和魏詩雲對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一樣的迷糊。


    歲安背起手,淡淡道:“因為八月典,你們不能去,得我去。”


    ……


    一夜好眠,謝原早早起身,習慣性練了會兒劍,待到身上發熱時,他才轉身回房。


    廊下遇到同樣早起的聶晴,她笑著與他打招呼:“李郎君身手不凡,果然與日複一日的勤修苦練脫不開關係。”


    謝原淡淡一笑:“習慣罷了,談不上什麽苦練。”


    聶晴聽出他沒什麽談性,便將話茬轉移到即將到來的行動上:“今日就要去商會露麵了,我並非質疑,隻是想再小心些,這身份真的不會出錯嗎?”


    謝原點頭:“聶娘子放心,在下心裏有數,不會出錯,隻是要委屈聶娘子與聶郎君,屆時扮作我在生意場上的左膀右臂。”


    聶晴:“都是小事,能進八月典才是重點。”


    一切準備就緒,謝原換上了一早準備好的豪商錦袍,腰纏玉帶,金冠束發。


    他本就器宇軒昂,一走出來,在外等候的三人看直了眼。


    謝原:“如何?”


    聶榮愣著沒說話,聶晴紅了紅臉。


    霍嶺抽了抽嘴角,心道,老天爺果然是不公布的。


    這一身花裏胡哨的富貴打扮,稍微撐不住,就成了油膩的紈絝子弟。


    可穿在謝原身上,若將繡紋換成龍紋,說他馬上要去登基也是有人信的……


    第92章


    按照計劃,謝原扮作豪商,聶榮和聶晴扮作左右手,豪商的體麵就算是有了。


    原本他是不打算帶上霍嶺,想讓他好好養傷,可霍嶺堅持同行,攔都攔不住。


    最後,霍嶺和久良一道扮作護衛,為謝原這個豪商再添一份體麵。


    要進入商會打探消息,不能一蹴而就,從潞縣來的路上,謝原結識了幾個年齡相仿的富商子弟,言談之下得知,他們都是來壽州商會談生意的。


    大周並無朝廷官營的商會,這種地方大商帶頭的組織,說到底還是為了商事活動。


    通常情況下,有頭有臉有本錢的大商途徑這種地方商會,都會以拜會為名登門,去擴建人脈。


    運氣好的,還能當場再促成幾單生意。


    到了約定的時辰,謝原領著眾人去與剛剛結識的幾個富商子弟匯合。


    都是富貴人家出身,人在旅途自然要低調內斂,財不外露,可一旦出席這樣的應酬場合,排麵頓時拉滿,香車寶馬,華服玉帶,舉手投足間富貴逼人。


    很快,一行人抵達商會門口,相繼遞上名帖。


    霍嶺就站在謝原身邊,眼見著商會的人拿出了一個小本子登記名帖,竟有點心虛。


    他繃著嘴型同謝原低語:“不會有問題吧?”


    謝原臉上保持著淡定表情,側首回道:“不是你說這身份一定沒問題,你還心虛害怕?”


    旁人看起來像是他正在與仆人吩咐什麽。


    霍嶺:“身份絕對沒問題,就是怕短時間之內籌備不夠會露餡。”


    謝原:“既來之,則安之。我已派人探過這商會的位置地形,也布置了人手接應,若有什麽意外發生,至少能脫身。”


    霍嶺聞言,這才放心:“大人深思熟慮,在下佩服。”


    ……


    “姐姐。”聶榮悄悄碰了一下聶晴的胳膊,“這個李郎君到底是什麽來頭?”


    聶晴順著聶榮的話,悄悄看了一眼正與幾個青年談笑風生的謝原。


    相較於旁的富商子弟,他身上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度,從容內斂,既英武又儒雅。


    他性子並不外放,做的比說的多,可遇到這樣的場合,依然能談笑風生,應對有度。更別說他一個行古董生意的商人,冒充起做車船轉運商時,竟看不出絲毫破綻。


    十道諸州,水陸橫縱,仿佛都刻在他心裏,信手拈來,不免讓人懷疑他古董商的身份是否也是一種偽裝,從而琢磨起他真正的來曆。


    “別瞎猜了。”聶晴自從知道謝原成婚之後,便收起了那些旖旎心思,一心隻想找到二妹,“他若真的來曆不凡,於我們來說是好事,打起精神,別想些有的沒的。”


    聶榮聞言,輕輕歎了一聲。


    他們三姐弟從小撐起家業,閱人無數,且聶晴曾遇人不淑,對男人的警惕心極強。


    所以,當聶晴對這個李原另眼相看,聶榮立馬就看出來了。


    可是,姐姐這麽驕傲強勢的一個人,最恨三心二意的男人。


    李原再好,也已是別人的夫君,他若對聶晴動了心,反倒會惹她厭惡。


    總之是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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