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詩雲嗤笑:“一個藏汙納垢的黑市,還搞這麽多名堂。”


    謝原:“客潮????,路路皆通,潮也可念作朝,路之朝向。八月典的所在,得朝著水走。????,四麵都是水,路路皆通,八方可來客。”


    商辭:“水島。”


    魏詩雲眼神一亮:“對啊,設在島上,可不就是四麵環水,路路可通!”


    商辭:“壽州上接洛陽,下達宣州,東西貫通,的確是個水運暢通之地。朝廷和地方修建或規劃水路,一來是為了避開暗礁險地,保證暢通無阻,二來是為抵禦水匪河盜,所以,就整片水域來說,更大一部分仍屬於未知之地,也是藏汙納垢的最佳選擇。”


    聶晴:“那我們現在要去找這麽一座水島嗎?”


    隨著聶晴發問,大堂內短暫的靜默。


    謝原眼神一動,意外的發現,大家竟不約而同的看向歲安。


    從拿到這封信開始,所有人都在分析討論,唯獨歲安什麽都沒說。


    玉藻簡單的提示了一聲,“夫人。”


    歲安笑了笑,溫聲道:“收到這封信,就意味著我們已邀請,我覺得,或許對方本就隻需要我們猜到這一步,知道是要去島上,等我們順水而尋時,自會有新的接引,若全都讓客人自己猜,那猜錯或者猜不到的該怎麽辦?八月典豈不是成了兒戲?”


    眾人聞言,覺得頗有道理,原本生出的許多猜疑不安都被撫平。


    歲安看了玉蟬一眼,示向聶家姐弟。


    玉蟬會意,找了個借口支開了他們兩人。


    聶家姐弟有所察覺,但他們現在與歲安合作,依賴程度更高,所以隻能聽從指揮,懂事的告辭,打算回房後再私下研究今日的事。


    等姐弟二人離開,魏詩雲問:“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麽別的線索?”


    她這麽一問,所有人再次看向歲安。


    謝原覺得這個場景格外新鮮,卻又不覺得違和,他和大家一起看向自己的小姑娘,眼裏含著更深的審視和探究。


    歲安琢磨一陣,看了謝原一眼:“元一,你此行的目的,可以說吧?”


    謝原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歲安點點頭,看向眾人:“你們還記得,我們此行的初衷嗎?”


    魏詩雲:“尋找丟失的稅銀。”


    歲安:“我們要找稅銀,元一要找的,是失蹤的周玄逸。當日我們憑著猜測追蹤,又不約而同的打聽到了八月典這麽一個黑市盛會,不知不覺間門,好像就變成了,一定要進入八月典。”


    魏詩雲很吃驚:“周大人也失蹤了嗎?”


    沒記錯的話,聶家姐弟也在找失蹤的妹妹。


    歲安點點頭:“元一一路找過來,線索也指向了八月典。”


    魏詩雲想到一個糟糕的情況:“難道姐姐的意思是,人和贓銀可能早就被處理掉了,不會出現在八月典?”


    歲安搖搖頭,語氣篤定,“周大人的下落我暫時不知,但那筆贓銀,一定還藏在某個位置,等待銷贓。”


    謝原虛了虛眼:“為什麽這麽肯定?”


    歲安看了他一眼,忽然笑笑:“等回長安以後,我在同你解釋。”


    謝原挑了挑眉,又被她回敬一道。


    魏詩雲不抬杠,她巴不得這批贓銀還在靜靜地等待被找到。


    “姐姐能不能說明白些?”


    歲安抿唇笑笑:“那是八月典呀,號稱黑市商人雲集的盛會,假如你是個古董黑商,你敢拉著一船價值連城的貨物登島去賣嗎?”


    “八月典之所以叫八月典,是因它除了確定是在八月下旬開市,具體的時辰和地點,一直都是更換的,那這個地方,未必就是幕後東家的老巢,那這和找個不錯的酒樓請同行一起吃頓飯,有什麽區別?”


    “黑商又不傻,贓物怎麽能招搖過市,由能做主的出麵去談,敲定合作,再向外傳遞消息,由具體負責贓物的人轉移運送,這才是最穩妥的,而不是所有人都帶著自己的身價籌碼一起登島,萬一來個黑吃黑,大家不都是甕中之鱉麽?”


    魏詩雲懂了,表情凝重起來:“所以姐姐的意思是,我們要找到人和錢,就得登島去找線索,但東西未必在島上;一旦我們露出馬腳,且不說我們會不會難逃一劫,對方肯定會立刻傳消息處理掉我們要找的東西?”


    歲安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她在聽到位置可能是個水島,就覺得情況不像是之前以為的那樣。


    魏詩雲擰眉:“我怎麽覺得此行的難度增加了?”


    謝原:“我倒不這麽覺得。”


    一雙雙眼睛又看向謝原。


    謝原:“即便籌碼不登島,也絕不會離的太遠,我更偏向於這些人談成買賣,出島登岸便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黑市買賣都是拿命掙錢,沒有那麽多功夫同你拉扯拖延,談妥就出手,銀貨兩訖再不相幹,你回頭都未必認你。”


    商辭看向歲安:“照你這麽說,我們不僅得去八月典找線索,同時還得分一波人在外麵找髒窩?這樣精力未免太分散了,而且這隻是你的猜測,萬一要找的東西被帶上了島,可上島的人手力量又不夠呢?”


    歲安輕輕斂眸,沒有爭辯。


    謝原忽然道:“我附議歲歲所言。”


    霍嶺神色一正:“我附議謝夫人。”


    萬柔猶豫道:“其實,我也覺得謝夫人說的比較有可能。”


    魏詩雲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選擇沉默。


    商辭氣悶,他又不是來抬杠的,怎麽忽然就開始表態了!


    謝原笑笑,忽道:“不如這樣,都先回去歇息,各自冷靜的理些想法,再一起討論,好過想都沒想明白就先爭論起來,還有兩日呢,會想出辦法的。”


    謝原都打了圓場,大家也沒再說什麽,各自散去。


    謝原也牽著歲安回房。


    出來時,商辭在後麵跟了幾步,到岔路口時,他在原地站了會兒,默默轉身離開。


    謝原不動聲色回頭,已看不到商辭的影子。


    其實,在北山見到商辭這號人物時,謝原除了為歲安而起的醋意,還有對靖安長公主和李耀的質疑。


    當真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這門婚事從謀劃到結成,他已深刻的領略到自己的嶽父嶽母行事有多麽的不按章法。


    那些防不勝防的試探,回過頭來想都會浮一層冷汗。


    從歲安嘴裏,謝原大約能猜到商辭當年離開的並不光彩,甚至說是被趕出去的。


    可是,北山那兩位對他這個女婿的試探和考驗尚且層出不窮,怎麽會輕易諒解、重新接納一個辜負過歲安的昔日門生,甚至默許他在朝中青雲直上?


    這個質疑,在他意識到商辭可能也知道些過往恩怨,以及聯想到昔日靖安長公主那句“你以為自己是唯一的人選嗎”時,上升成了警惕和防備。


    給已經出嫁的女兒尋找後備夫婿這種事,一般人幹不出來。


    可他的嶽父嶽母不是一般人。


    對於歲安,謝原沒有半點質疑,但對嶽父嶽母,他須得時刻保持警惕。


    但就在剛才,謝原忽然發現,商辭並不知道歲歲的情況,甚至認為他不給歲歲一個孩子,是因為從沒想過要和她做長長久久的夫妻。


    這個發現,讓謝原推翻了此前的許多猜想。


    商辭其人,也不再是他的威脅。


    第103章


    一回房, 歲安就皺起眉頭坐在床邊。


    謝原先去更衣,出來喚她,歲安一動不動,想事想的走神。


    謝原若有深意的看了歲安一陣, 邁步上前。


    房中響起一聲驚呼, 歲安被謝原打橫抱起走向屏風後, 他親自動手幫她重新更衣。


    歲安原本還在思索入市的事,無意抬眼一瞧, 正幫她係衣帶的謝原不僅神色輕鬆, 眼底甚至還漾著幾分笑意。


    她好奇地問:“你想什麽美事呢?”


    “我何止有美事。”謝原抬眼看她, 流裏流氣的屈指勾了勾她的下巴:“我還有美人呢。”


    說著, 謝原沒給歲安回話的功夫,兩手按上她的肩膀, 將她掉了個兒,推著她上了床。


    歲安腦子裏還想著事, 睡不著, 一轉頭,謝原靠在床頭,好整以暇的伸出右臂,作邀請狀。


    歲安挪動著靠過去, 謝原手臂一收, 將她穩穩地攬入懷中。


    “來, 說說看,我們威風凜凜的少東家在擔心什麽呢?”


    歲安知他調侃, 捏拳往他身上輕輕錘了一拳。


    謝原受了她這一拳,也慢慢收起玩笑的表情:“害怕?”


    歲安眼神一動,看著謝原不說話。


    謝原輕輕勾唇, 用輕鬆的語氣說:“我知道,此次與之前你付商會赴宴不同,當時,你做足準備,外麵隨時可以接應,即便接應失敗,想要撤離也容易。”


    “可這次,對方將目的地設在這麽一個地方,擺明了就是要切斷一切不必要的接應。一旦發生像上次那樣的意外,連支援都很難到達。”


    說到這,謝原語氣一轉,含著打趣:“你當我不知道你?此次出來,把你出息壞了吧?敢想敢說還敢做,不過是仗著你手裏的暗察司能幫你做足準備時刻接應。一旦麵臨不確定、沒把握的局麵,便開始瞻前顧後,思慮重重,唯恐身邊跟著的人因你的疏忽出事,是不是?”


    謝原的話,每個字都戳在歲安心頭,她身子都坐直了,眼神逐漸灼熱:“你……”


    等等。


    下一刻,動容變作驚詫:“你怎麽知道……”


    謝原挑眉:“暗察司?”


    歲安點頭。


    謝原勾唇,屈起一條腿搭住手臂,“哦,剛才是懵的,現在才知道。”


    歲安睜大眼。


    你套路我!


    謝原:“你若是不想讓我知道,我也可以忘了這件事。”


    歲安一聽這話,鄭重起來:“之前隱瞞你,不是因為你不能知道,隻是……”


    “所以,你知道自己是什麽毛病嗎?”謝原沒有給她過多解釋的時間門,直接打斷她的話。


    歲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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