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歲安微微傾身,看著裴愫道:“這樣的人,非但不是連東家的麵都沒見過的小人物,還是個能出謀劃策,甚至能說上兩句話,恐怕,此次行動可以報複到安王府,一血前仇,也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吧?”


    兩人靜靜對視,裴愫再次撕扯掉前一刻的卑微姿態,沉沉的冷笑起來:“李歲安,你當年要有這樣的心機和頭腦,又怎麽會被我搶了男人?你可知道,他……”


    “過去的事情,我沒興趣知道。”歲安毫不客氣的打斷她,直身站好:“但你得知道一件事——告訴我周玄逸的下落,你就可以一命換一命;若周玄逸有閃失,無論是在此之前還是之後,你都得陪葬。”


    “你——”


    “還有你


    的東家,一起陪葬。”


    “李歲安!”


    電光火石間,玉藻一個手刀下去,剛要起身的裴愫兩眼一翻,又倒了下去。


    歲安轉身快步出門。


    門外,謝原等人都還在,商辭衣袍淩亂,發冠也鬆了,顯然是剛剛經曆了激烈掙紮。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解釋,歲安沒給他機會:“時間不多了,把所有人都叫過來。”


    帶上島的隻有三十來人,要以少勝多,就得好好籌劃,相互配合。


    萬柔應聲:“我去叫人。”


    趁著叫人的功夫,歲安簡單分析了一下裴愫透露出的信息。


    “他背後的人若收不到消息,一樣會察覺有異,我們時間不多。”


    “先留著她,若能速戰速決,就能及時救出周玄逸了。”


    不多時,人都湊齊了,護衛守在周圍,歲安開始分配任務。


    “雲娘,你領四個護衛,帶著那幾個娘子和裴愫登船,然後就別下來了,萬一你們在船上察覺有危險,就立刻將船駛離。”


    “那怎麽行!”


    謝原:“離島必須有船,島這麽大,總有別的位置可以登船。”


    魏詩雲明白了,的確要先確保逃命工具在自己手上。


    魏詩雲:“船隻停靠的地方肯定有人守著,萬一攔住我們怎麽辦?”


    萬柔:“你們可以假裝是對那幾個小娘子起了私心,打算避開少東家,把人帶上船偷偷……玩。畢竟少東家還在島上,隻有你們登船,還有男有女,對方就算詢問,也沒理由阻攔。”


    法子雖然不入流,但也不失為一個說法,魏詩雲:“那你們……”


    歲安:“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魏詩雲:“裴愫現在不省人事……”


    “好說。”萬柔在這方麵鬼點子尤其多,“你們往身上弄些酒氣,假裝喝醉了去作樂,對方派她來,恐怕也是要她用這種招數來接近,就算認出來也未必會多想。”


    魏詩雲難得沒有否定她。


    她還是擔心留在島上的人:“那你們要怎麽做?”


    歲安看了眼謝原。


    謝原思索了一下,穩重的說:“一步步來,先放火,再殺人。”


    眾人:……


    歲安眼神一亮:“可以!”


    第114章


    龍泉台燈火通明, 人聲鼎沸,這場交易將持續一整夜。


    一旁的龍泉閣內歌舞不絕,客人們推杯換盞, 豪飲暢談,坐席上首,帶著白色麵具的中年男人主持著宴席。


    忽然有人進來,一路走到麵具男人身邊俯身低語, 男人赫然道:“誰幹的?”


    聲音不大,甚至沒有打斷席間談笑飲酒,但席間各人無不留意到這頭。


    “尚未查明,我們的人已趕過去, 火勢已經控住, 死了好些人,身份得要等火滅了才能……。”


    突然,門口一聲巨響,原本在門口的守衛幾乎是被踹飛進來,砸在地上,驚起一片尖聲呼叫,歌姬舞娘們紛紛後躲。


    阻攔的聲音由遠及近, 可攔也攔不住。


    “諸位貴客,你們不是受邀賓客不可來這裏……”


    話還沒說完, 歲安已領著人走了進來。


    在座之中, 隻有楊戒先就和歲安打過招呼, 他挑了挑眉,目光不動聲色掃過場中其他人,彼此也都是審視之態。


    “抱歉,打擾了各位的雅興。”


    進來後, 謝原先衝在座各人略略抱拳,微微一笑,解釋道,“聽聞龍泉閣的小宴,得是把八月典裏最尊貴的客人才能入席,我們本不該叨擾,隻是,就在剛才,我們落腳的小院忽然闖進些走錯門的客人,彼此有了些爭鬥,後又起了火,眼下一片殘垣,屍橫遍地,實在不大適合休息,這才不得不出來,找個地方打發時間。”


    席間氛圍驟然微妙。


    有人對青字號動手了?


    誰的動作這麽快?


    又動手又放火,可見出手狠毒,然對方言行淡定,一個個體麵從容,不見半點損傷,恰如出門時遇到了顆石頭順腳踢開,連一絲受驚的模樣都無。


    消磨時間?


    當真連興師問罪都說的清新脫俗。


    謝原一番話,直接讓席間眾人心中生疑,看誰都帶了審視,同時也意識到,這青字號果然是塊硬骨頭,不是那麽好吞的。


    麵具男人起身,衝歲安拱手作禮:“貴客駕臨,有失遠迎,島上的事我已聽說,讓貴客受驚,實在抱歉,發生意外的院落已有人去清理,稍後也會為貴客安排別的落腳處,若貴客不嫌,不妨先入席用些酒水,閑觀歌舞,打發時間。”


    歲安看向麵具男,微微一笑:“聽聞籌備八月典的是一位名叫白羽的先生,這位……一定不是白先生了。”


    席間氛圍一度微妙。


    麵具男淡定一笑:“家主事務繁忙,小人代行職責罷了。”


    歲安:“那我們,便沒什麽好談的了。”


    麵具男一愣,又道:“貴客若有什麽話,與小人說也是一樣。”


    歲安笑了笑,並不接話,恰好新座已安置,一行人直接入座。


    麵具男人見狀,也沒再說什麽,隨著他一番主持,席間竟然又重複熱鬧。


    霍嶺自問走南闖北見識夠多,還是沒忍住低聲感歎:“不愧是黑市,殺人放火都司空見慣,誰也沒當回事。”


    謝原聽見,借倒酒的動作笑著道:“都為謀利,誰也不信誰,誰都防著誰,自然是敵不動我不動最保險。一個個瞧著淡定,心中恐怕正在猜疑誰動的手。”


    倒完了,謝原還體貼的提醒了一句:“別喝。”


    霍嶺抿唇,他又不傻!


    就在這時,歲安提盞,衝著對麵的楊戒遙遙敬了一杯。


    這是個邀請的動作,楊戒果然回應,而且是親自起身走了過來。


    他一動,所有人都暗中留意到這頭。


    楊戒提盞而來,站在歲安的食案前:“聽小娘子所言,方才似乎驚險得很呐,不過這地方,本就是這樣,多經曆幾次也就習慣了。要不要喝杯酒水壓壓驚?”


    一旁載歌載舞,人生喧鬧,歲安蹙了蹙眉,作出沒聽清的樣子。


    楊戒怔然一瞬,看了眼她身旁的位置。


    歲安左邊是謝原,右邊是商辭,順著楊戒的眼神,歲安看了商辭一眼,商辭會意,往後退了一位,楊戒笑了一聲,大大方方走到歲安身邊坐下。


    這個距離,剛好說話,還不易被人聽去。


    楊戒很有耐心的把剛才的話又複述了一遍,歲安這次聽清了,作好奇狀:“有人同我說過,到了這裏,別輕易吃喝。楊先生這是……”


    楊戒一臉深以為然:“這人說的不錯,所以,這是我自己帶的酒,小娘子可願賞臉?”


    歲安想了想,溫和一笑,坦然的搖搖頭:“晚輩初來乍到,連應對不速之客都顯吃力,再遇上別的招數,可真是防不勝防了。”


    楊戒故作沉臉:“小娘子不信我。”


    歲安眼神輕動,目光逐漸幽深,“白先生險些殺了我,我怎敢信你?”


    楊戒一怔,好笑道:“你叫我什麽?”


    歲安:“白先生。”


    楊戒像是聽了個笑話:“這話,從何說起啊?”


    歲安坐直,語氣冷了冷:“白先生何必再遮掩呢?我若要因今夜突襲之事同你算賬,就不會好聲好氣在這與你說話了。”


    “你等等。”楊戒笑了一下:“你憑什麽說,我是八月典的幕後東家?”


    歲安淡定回應:“人是從先生手裏買的,因身份暴露沒能及時向你報信,所以先生立刻派人來動手,難不成是我想錯了?”


    楊戒眼神微變:“你說,那幾個女人?”


    歲安勾唇:“先生再裝,可就不像了。或許你以為我是在詐你,可是先生怎麽不想想,我為何能篤定那個女人是你們的人?先生用人之前,難道都不查一查她的背景嗎?許是天助我也,叫她一招破敗,也壞了先生的全盤計劃。”


    “等等等等,”楊戒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買的那個幾個女人裏有八月典東家派去的細作,隻因是同我買的人,所以我就是那個東家?”


    歲安矜傲的強調:“是我拆穿了她,你才無所遁形。”


    楊戒抿了一口酒,已然明白了。


    “小娘子有所不知,來此之前,正是那位白老板告訴我,你們青字號正在找一個人,恰好這人落在我手上,我便賣個人情,將人帶來了。除了這個,我可什麽都沒做。”


    歲安擰眉,狐疑的盯著楊戒。


    楊戒一拍大腿,認真保證:“你當真誤會了,我不是白羽。”


    歲安默了默,側首看向楊戒:“先生當真不是?”


    “我若是白羽,叫我出去被亂箭射死!”


    歲安作思考狀,點了點頭。


    明明前一刻還防備不已,轉眼間竟像是輕易接受了這個現實。


    楊戒眼神玩味:“這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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