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起身低頭動作輕柔地摸了摸許伊頌的額頭。


    看著這張和睡著沒有任何區別的麵容權至龍目光溫柔,用著商量的語氣低聲問道:“是因為之前太辛苦了才想休息一下嗎?如果是這樣的話,睡一覺也沒關係,但是別睡太久了好嗎?”


    他見過許伊頌生病的那些夜晚,哪怕是睡著許伊頌的眉頭也總是因為身體的不適而皺著,可此時的她看起來沒有半點不安,甚至好像是在做一場美夢。


    權至龍忍不住想會不會是因為這場夢太美了才讓她不想醒來。


    而他不知道的是,陷入沉睡的許伊頌確實是在做一場美夢。一場她想了很多年,但一直沒有實現的美夢。


    暈倒後的瞬間,許伊頌的意識也跟著陷入混沌,再睜眼時她已經回到了家裏。


    熟悉的掛著彩色玻璃瓶的牆壁,一些瓶子裏還裝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小石頭、小貝殼……


    陽光照射過來,牆壁上就留下了一串串夢幻的彩色光影。


    她坐在房間的書桌邊,腦子懵懵的,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


    “好了嗎……你怎麽還沒換衣服?”門被打開,一個個子高挑的男生走進來,動作熟稔地將還放在一邊的衣服遞給許伊頌,隨後一邊抱怨著將她推進換衣間:“快點啊,你答應過我今天去看我演出的。這可是我的第一場演出,你給我重視起來啊,黎夕。”


    啊,黎夕。


    對,她叫黎夕。


    許伊頌…哦不,是黎夕眨了眨眼,腦子變得清明了一些,抓起衣服將男生趕出去,有些不耐煩地說:“知道啦,不會忘的。不是還早嗎?著什麽急。黎許你真的好囉嗦,一個男人總這樣嘮叨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被關在門外的黎許聞言翻了個白眼。


    因為是龍鳳胎的緣故,兩個人的臉明明帶著很清晰的兩性特征,但又非常相似,特別是做各種小動作的時候。


    黎許也不和妹妹爭,隻是走到床邊將她床上掉得亂七八糟的玩偶收起來歸位到它們原本應該在的位置。


    黎夕很快就換了衣服出來,看到黎許正在幫她給玩偶歸位,走過去將他手裏的一隻做工有些粗糙的補丁拚接兔子拿走,然後動作小心地放進被窩,還貼心地蓋上了被子,說:“它的位置在這裏。”


    “你都多大了,還要它陪著你睡?”黎許嘴上嫌棄,手上摸兔耳朵的動作卻很溫柔,“它耳朵這裏的布有點脫線了,回頭拿給我給你重新補一下。”


    這隻兔子本來就是黎許送給許伊頌的,上麵的補丁也是因為玩偶年歲太久壞了,然後黎許用新的布補過後留下的痕跡。


    慢慢地倒讓這隻商場裏隨處可見的玩偶兔子變成了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一隻。


    “那你記得睡覺前還給我。”沒有這隻兔子她睡不著的。


    黎許瞧她這樣子沒好氣地應答:“知道了。你這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改改?你裝玩偶的房間都快堆不下了,等你七老八十還喜歡這些東西不得被人笑死。”


    聞言黎夕不服氣地癟了癟嘴道:“我才不管呢,他們愛說什麽說什麽。誰規定的七老八十就不能喜歡這些?”


    “也是,你高興就好。”說著黎許還在黎夕的頭頂呼嚕了一把,換來了一隻炸毛跳腳的憤怒兔子。


    “黎許!不許摸我頭!”


    “哎呀,叫哥哥,沒大沒小!”


    “你就比我早出生幾分鍾,誰要叫哥哥啊,我不去了!”


    “別別別,要去啊,我人生的第一場正式演出你沒在我會害怕的。”


    ……


    在一陣吵吵鬧鬧中兄妹倆的聲音越來越遠,房間再次回歸平靜。


    離開的黎夕並沒有發現躺在床上的小兔子眼睛裏似乎有一道光閃過。


    黎夕和黎許兩個人是雙胞胎,但後來父母離異,兩個人就分開了,不過父母分居兩地卻並沒有影響到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一到假期他們就會約定見麵。


    黎許很喜歡唱歌,並從很小的時候就立誌要成為一名歌手,他也確實一直在朝著這個理想努力。


    這次暑假黎許和學校同學一起組建的樂隊終於迎來了第一次公開演出。作為自己人生第一次正式的演出黎許當然是希望能有最親近的人在場。


    音樂節現場的人超級多,不過為了黎許他們的樂隊來的人卻寥寥無幾,隻有他們的朋友和同學,黎夕也在其中。


    哪怕隻有一首歌,幾分鍾的出場時間黎許他們也做了最好的準備。


    明明之前還一直喊著緊張,但黎夕覺得黎許站在台上以後一點也看不出來。整個人倒是感覺有些興奮過了頭。


    他是真的很喜歡舞台,喜歡那種於萬眾矚目的場地被所有人注視的感覺。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黎夕總覺得這種感覺有些熟悉。


    還有當人群的歡呼尖叫響徹在耳邊時來自心髒的強烈震撼,一切都讓她莫名熟悉。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她搖搖頭隻當自己是被這種現場的氛圍感染,並沒有當回事。


    演出結束,黎許和樂隊的隊友們約著一起去吃燒烤慶祝。今天的演出超級成功,他們不僅超常完成了表演,而且還認識了不少超級厲害的前輩。


    當然了黎許肯定不會丟下自己妹妹。


    這是樂隊的成員第一次見到黎夕,他們之前一直都知道黎許有一個雙胞胎妹妹,畢竟這家夥平時最常提起的就是這個妹妹,隻是一直沒機會見到。


    今天終於如了願。


    兩個人真的長得很像,有成員目光在兩人之間不斷來回,感歎道:“天呐,要不是身高不對,我要是單獨看到黎夕真的會以為是黎許這小子穿了女裝。”


    “去你的。”黎許一巴掌將人拍開,順手給妹妹倒了一杯果汁。


    隊裏的鼓手看到黎許的動作有些稀奇:“真的開了眼了,我居然能看到黎許有照顧人的一天。”


    要知道黎許平時平時看起來可拽了,別說照顧人,他不讓別人照顧他就不錯了。


    黎許的性格也確實是這樣,別看他平時總嘻嘻哈哈的,但其實很難接近。但是黎夕不一樣,那是和他同天出生身上流著同樣血液的妹妹。


    因為是雙胞胎,黎許因為先出生所以是哥哥,但是黎夕並不服。於是兩個從小到大都想爭個大小王出來,而黎許為了表現自己是哥哥就會主動照顧黎夕。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種下意識的習慣。


    黎許一邊給黎夕烤肉一邊關心起黎夕最近的生活:“我聽說你要去演電影了?”


    “嗯,過幾天就要去劇組了。就隻有幾個鏡頭。”之前有個劇組來黎夕的學校拍戲,結果無意中看到黎夕就想讓她參演幾個鏡頭,不過當時黎夕沒什麽興趣就拒絕了。


    那個導演大約真的很喜歡黎夕,這一次拍新劇又投來了橄欖枝,依舊是客串,黎夕想到時間在假期就答應了。


    她對演戲沒興趣,但是沒接觸過的事她總想試試。


    黎夕聽到這個倒是顯得比黎夕還興奮:“那也很棒啊,我們夕夕這張臉,哪怕隻是幾個鏡頭也絕對會讓人過目難忘。”


    黎夕直接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黎許的小心思:“你想誇自己不必一定要帶上我。”


    這家夥哪裏是在誇她,明明是在說他自己好看。


    “哪有,我明明是真心……”黎許還想為自己辯駁幾句,直接被黎夕用吃的堵上了嘴:“吃你的吧。”


    收回手黎夕低頭戳了戳碗裏的西葫蘆,直接在被烤得軟軟的西葫蘆片上戳出了一個微笑小人後才開口繼續說:“我才不想去演什麽戲,我隻想好好寫歌。”


    她答應過黎許一定會成為厲害的詞曲製作人,未來一定會讓黎許唱著她寫的歌成為最厲害的巨星。


    黎許看著妹妹久久沒說話。


    那是他們兒時的玩笑話,他第一次和黎夕提及自己要成為歌手的夢想,當時還很小的黎夕甚至都不知道什麽是歌手,還吵著說黎許是歌手那她也要成為歌手。


    後來父母離婚,在搬家前一夜,黎夕突然找到黎許說她要成為製作人,她一定會讓黎許用自己歌的站上最好的舞台。


    他們當時都很小,將這句話當成了彼此的承諾。


    可是後來黎許覺得妹妹或許並不喜歡這件事,隻是將這件事當成了一種必須完成的執念。


    他覺得這樣不好,所以才總試著讓妹妹多接觸其他的東西。


    隻是看樣子效果不太好。


    不過轉念一想黎許又覺得沒關係,妹妹還小,他們的人生都才開始呢,未來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去讓他們發現自己真正喜歡的什麽。


    晚上黎許沒有和黎夕一起回家,明明很大的房子此時因為隻有一個主人在而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黎夕是跟著媽媽的,隻不過媽媽的工作很忙,明明是住在一起的家人,但兩人幾乎十天半個月才能見一次麵。


    而這種事黎夕早就習以為常。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此時沒了黎許打擾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又出現了,但是她不明白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等她快睡著時,半夢半醒中她聽到了一陣嘈雜的人聲。或許是媽媽回來了,她很想醒過來去看看,但是身體卻變得很沉,怎麽也醒不過來。


    如果此時黎夕能醒過來就會發現這陣嘈雜並非是有人回來了,它來自另一個世界。


    許伊頌的病床前此時站了許多人。


    明明是擁有單獨休息區域的單人病房此時卻因為裏麵的人群而顯得擁擠。病房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從華國趕過來的許伊頌的爺爺奶奶,以及許伊頌的父母。


    這件事本來應該在第一時間告訴爺爺奶奶的,但是當時許爺爺剛好身體老毛病犯了去度假休養。他們都害怕他知道後會加重病情於是就隻和許先生打了電話告知情況。


    許先生在知道這件事的當天就來過韓國,看著當時還躺在icu的女兒他如何都不敢給年邁的父母打電話。


    可是許伊頌昏睡了快兩周了,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網上的流言越來越多,就連華國的媒體都開始關注報道,兩個老人也是在網上看到的消息。


    他們是知道許伊頌受傷的事的,但是兒子給他們說不嚴重,兩個老人也都沒懷疑,隻以為那些新聞又是些為了博眼球的假新聞。


    還是楊女士想著有很久沒聯係了,就打了一個電話過去,順便問問新聞的事。這一個電話過去,接電話的人不是許伊頌,這件事自然就瞞不住了。


    病床前楊女士哭得眼睛都腫了,而許老先生一直冷著臉沒說話。


    不遠處許伊頌的父母隔著一段距離,兩個自離婚後這麽多年基本沒見過麵。原本大家都以為再見麵會是女兒的婚禮之類的,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許伊頌的母親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如果是許先生是對許伊頌管得太多,那麽李女士則基本沒怎麽參與過許伊頌的生活。


    在剛懷孕的時候她其實是期待的,因為那時候她和許先生還是相愛的,可沒多久兩個人就因愛生恨走向了決裂。而肚子裏這個在他們關係最緊張的時候出生的孩子沒能像她期望的那樣挽救自己的愛情。


    或許是遷怒,她並不想見到這個女兒。於是女兒出生沒多久她就將女兒交給了父母照顧,而自己則去了國外散心,企圖用這樣的方式回避內心的矛盾。


    等她再想起這個女兒時她們之間已經失去了建立感情的機會。


    當然她的性格也確實不太適合做母親。感覺到女兒不喜歡她後,她也不再想挽回。在她的世界自己的快樂永遠高於一切,而能讓她快樂的則是各種各樣刺激的愛情。


    作為母親和女兒都不太合格的李女士幹脆我行我素隻做自己。


    她的父母不缺她這個女兒,她的女兒也不缺自己這個母親。


    隻是哪怕母女情分疏遠,但母親和孩子之間的羈絆是天生由身體賦予的。


    哪怕兩個人都不在乎對方,但真當許伊頌出了事躺在病床上時李女士還是會感到本能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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