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詳情後,席恩這才知道菲莉西亞居然隻支撐了五百年,真是……


    不過五百年其實也很長了,而且如果不是維烈發神經攻擊召喚法陣,導致艾斯嘉的空間裂痕擴大,元素枯竭加劇,菲莉西亞本來不需要支撐那麽長久的時間。席恩沉吟了一下,道:


    “那你不妨公布,菲莉西亞是當初魔族戰敗抵押給人界的人質,讓她給艾斯嘉人生孩子反而是洗白魔族血統,勝利的象征。反正降魔戰爭確實是艾斯嘉贏了,何必不好意思。”


    真是清流和奇葩的思路,楊陽目瞪口呆,諾因茅塞頓開:“對哦。”他們的目標應該是讓魔族感到恥辱,懲治魔族,而不是一味以軟弱的受害者自居。


    他的外祖父睡了魔族公主,真的很偉大,射殺了瑪格蕾特的精靈戰士,更偉大!


    席恩輕輕一笑:“決定什麽出路的不是血統,而是自己。現在畢竟不是千年前和魔族最不共戴天的時代,沒有理由讓德修普家族再背負這種非本意的罪孽。不過,菲莉西亞……”他遲疑片刻,吸收他人的靈魂之力,很可能使得靈魂崩解,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死靈法師也極少會跨越這條底線。


    “我試試用通靈術挽回那些靈魂,拉克西絲損失的生命力,我先為她補足。你還是考慮一下和菲莉西亞和解,讓她明白魔法的原理,她不是死靈法師,未必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帕西斯如果能轉變思路,也不妨和他冷靜下來談一談,畢竟現在和東城已經停戰了。”


    諾因勉強點了點頭,他能夠感到席恩的好意,而且為人子,對於親情,也不是沒有渴望的。


    隻是,菲莉西亞的行為太過分,就算席恩挽救了那些聖巫女,也不改變她屢屢犯下罪孽的惡質。而帕西斯,他懷疑這個偏執的老爹是否真的會反思。


    楊陽忍不住揶揄:“那席恩,你有考慮和肖恩化幹戈為玉帛嗎?”


    黑袍露出一絲別扭之色:“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麽還要和我在一塊兒,叫他少閑逛多學魔法就是。”


    說別人的時候一套套,輪到自己又傲嬌了。兩人一起白眼。


    席恩幹咳一聲,道:“矮人一族如果來了,通知我,我派使魔帶他們回千柱之廳。”


    “好的。”


    ********


    三天後,矮人一族來到西境的米亞古要塞,受到城主諾因的熱情歡迎。


    這輩子大多數時候都待在金籠子裏的王儲殿下連矮人都沒見識過,肖恩也過來和酒友打招呼。


    “哈哈哈,別客氣!你叫諾因?既然是這幫小家夥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朋友!”


    矮人們非常豪爽地拍打諾因,立刻就要和新朋友痛飲一場——矮人們總會為了一切值得慶祝的理由大飽酒癮,口頭禪就是“喝一杯?”


    吉西安幫主君推掉了邀請——諾因的酒量可不好。


    “佛利特!”師兄妹三人也高興故友重逢,迎了上去。


    在一大群胡須亂糟糟,五短身材的矮人當中,佛利特唯一能區分開來的就是他那特別粗豪的大嗓門了:“終於走到這裏了,西城那邊我們可待不下去,聽說那個魔界宰相就是西城的宰相,要不是他逃跑了,我們恨不得將他劈了!我族在降魔戰爭差點亡族,連我們的王烈戰都是死在飛行魔獸的偷襲下,貝姆特真是昏了頭,讓那樣一個魔族當宰相!”


    看到楊陽的表情,佛利特安慰:“放心,丫頭,不關你的事,你是不知道,而且你隻是那個魔族的養女。”


    楊陽微微苦笑,從席恩那裏聽說鍛錘者的稱呼後,她最近特地了解過矮人的習俗,這個種族崇尚父債子還,如果佛利特知道她是維烈的親生女兒,矮人們一定不會放過她。


    不過如今楊陽已經理清了,她這個便宜女兒確實和維烈的罪孽無關,也不想擔負這種罪責,她自己都是維烈推卸責任的產物,還沒找她那爛人爹算賬呢。


    耶拉姆突然開口道:“佛利特,你們知道神官大人的事了嗎?”


    “當然!”矮人們群情激奮,“此仇不共戴天!”


    聞言,耶拉姆大為振奮,重重看了眼兩個師妹:“這就好,不像有的人,已經忘了神官大人的恩情。”


    這下氣氛僵硬得連諾因等人也察覺了,肖恩蹙起眉頭,吉西安和雷瑟克對視了一眼。


    楊陽沉默不語,昭霆氣憤:“耶拉姆,我們什麽時候忘記了!”


    “難道不是嗎!”褐發少年激動起來,“你們現在翅膀都硬了,空下來不是忙著召喚元素精靈,溝通元素界,神戰,開辦魔法學院,沒完沒了地學魔法,究竟什麽時候還能顧上神官大人和村民的仇!上次那麽好的機會,蘭冰宿帶領虹之都來到北海,隻要綁架她,威脅羅蘭·福斯交出法利恩·羅塞,不就可以殺了他們了!”他也看出冰宿和羅蘭的關係。


    楊陽深深皺眉:“耶拉姆,冰宿是帶著援軍過來的,當時大敵當前,我怎麽可以自亂陣腳,這麽做還是忘恩負義。”如果當時做出這種無謀的瘋狂之舉,人類陣營豈不是要四分五裂,和東城的弦法師還有西城的法師發生衝突,北海戰爭那麽關鍵的戰局,那麽多保家衛國的戰士,都要因為他的私仇葬送。


    但是看到師兄的眼神,她就知道,和耶拉姆說什麽都沒用。


    “神官大人根本就不該管你們的死活!”


    一吐長久以來的怨憤後,耶拉姆衝了出去。


    諾因心想你那師父當初不插手救世主召喚,難道楊陽和昭霆就會死了?還給那個小村莊招來禍患,不是拉克西絲暗中庇護早有殺身之禍。


    但是顧慮心上人的心情,他一聲不吭。


    昭霆走上兩步,退了回來,她也不是一般的氣惱。


    “你們怎麽了,吵架?”矮人們看得莫名其妙。


    聽完事情始末,佛利特歎了口氣:“事有輕重緩急,這也怪不得你們,你們又不是不報仇,本來這件事情也有酒鬼神官的不對。”


    “咦?”兩個少女一怔。


    “聽你的說法,他早就知道東城在監視西芙利村了,卻不向上級匯報,瞞著掖著。後來他明知我們在紅石山脈的家園被東城密探侵占,卻顧慮和那個雪露特的情分,他倒不管和我們的友誼了?”矮人們很是氣憤。


    如果賽雷爾在此,會強烈共鳴,當初神官聽說聖域被雪露特一把火燒了,義父同學朋友死得慘不堪言,居然還情深義重地給青梅竹馬頂罪,他來勸說都不聽,滿足了神官對雪露特的愛情,可是他怎麽不想想大賢者他們冥界有知會是什麽心情?白養了兩個無情無義的逆徒!


    “當初召喚救世主也是,要我說,完全是賭一口氣。”佛利特道。


    這回楊陽也驚訝了:“咦,不是為了政治原因嗎?前國王亞拉裏特召喚我,是為了把我捧為另一個政治偶像,分散對莉莉安娜的信仰。”諾因也有點意外,那天楊陽當眾吐露的內情,他和拉克西絲都以為是神官的想法。


    佛利特歎氣:“這也有吧,不過不算主要原因,那個國王蠢到連我們矮人都聽過,真有考慮得那麽深遠?你知道那家夥愛喝酒,唯一偶爾能把他灌趴下的就是我們了。那次他喝醉吐露,本來感到東城召喚時,他隻是想瞧個熱鬧,當感到你和昭霆同時被召喚,發覺有機可乘,才出手,讓中城瞧瞧他的能耐,說元帥拉克西絲任由他待在邊境,封他個不能結婚的聖職者身份,和老頭一樣可惡,從來沒管過他問過他,同樣是德修普家族的私生子,憑什麽這麽偏心雲雲?那家夥總是由著性子亂來……”


    吉西安等人都麵麵相覷。


    “好了,佛利特。”聽不下去的楊陽打斷,無論如何,神官都是她的初戀情人,又是待她恩重如山的啟蒙恩師,死者已矣,他有再多不是,也不該在死後編排他。何況神官和村民的死的確是東之賢者的罪過,法利恩罪無可恕,耶拉姆的心情可以理解。


    她卻不知道,神官是故意求死。


    這時,肖恩想起了那封信,字裏行間的意思……


    看到紅袍少女的表情,佛利特理解地點點頭:“酒鬼神官是我們的朋友,北三領死了那麽多人,我們肯定不會放過法利恩·羅塞。隻是我們矮人有句話,報仇十年不晚,那家夥也是個年輕人類吧,不怕他十年裏就死了,讓他多活一段時間,就累積在利息裏頭好了。”


    楊陽好受了許多,昭霆也連連點頭。


    第七百十一章 隱瞞


    當聽到地獄之主知道王廷「千柱之廳」的位置,矮人們高興壞了。


    佛利特當場高歌一曲,是矮人的戰歌:“失去的故鄉啊!千年前,王烈戰·紐帶領我們退往橫斷山脈以北的大雪原,那群該死的精靈!在人類大統一戰爭驅逐了我們!好吧,看在精靈們亡族的份上,這懲罰未免過分,但那真是刻骨銘心的恥辱,我族在那場醜惡的戰爭中,地底王國和礦山都被侵占。在降魔戰爭又損失慘重,喪失大半人口。整整一千年,我們到處漂泊,直到二十年來,攝政王拉克西絲的恩德下,我們才在紅石山脈有一席之地。”


    眾人不禁被矮人蒼涼的口吻觸動。諾因道:“陛下隻是默許,沒有頒布正式文書,這次你們找到王廷,如果那裏確實可以定居的話,我就簽署永久居留證明給你們吧。”矮人們大喜過望,提前表示了感謝。


    “在幻想界,席恩倒是讓你們回去了。”肖恩輕聲咕噥,他的哥哥在另一條時間線保下了精靈和矮人,隻是對侏儒的滅族知道得太晚。


    佛利特等人沒聽見,用矮人最鄭重的斂須禮致敬:“肖恩,幫我們謝謝你哥哥,大恩大德,我族永遠銘記。”


    戰神急忙起身表示不敢當:“沒有沒有,這是席恩的功勞。”


    注視他,佛利特突然露出奇怪的神氣,然後問道:“你哥哥就是現在人類膜拜的聖賢者,千年前拯救了世界的救世主?”


    “對,軒風有告訴你們嗎?”昭霆明白這個同學不是一般的八卦。


    佛利特點頭:“是的,不過她說的很奇怪,老是說地獄之主多麽帥雲雲——那不是救世主嗎?怎麽做了惡魔頭頭?”


    眾人滴汗,的確,從軒風口中是聽不到真實客觀的版本的。


    於是楊陽詳細介紹了聖賢者的生平,尤其是雙子的糾葛,席恩的黑袍經曆,眾神引發一連串悲劇的預言,還有這對同為雙月之刻降生的薩桑之子。


    “居然有自然之子被染黑!?”


    聽到這裏,矮人們麵麵相覷,佛利特驚愕地道,“肖恩,你的哥哥到底經曆了什麽?自然之子絕對不可能是邪惡的,他們是元素之王祝福的生物,能夠溝通元素精靈和自然界的萬物,他們的靈魂天生和瑪那精靈一樣單純潔淨,充滿對自然和世界的愛,是守序陣營的象征,他怎麽會被染黑!?”


    肖恩等人苦笑,能染黑人類的自然之子的,當然是人類了。


    還真他媽功德無量。


    幸好席恩還是守序邪惡,楊陽心想,沒染到頭,她都認識幾個混亂邪惡呢。


    佛利特猶豫地摸了摸胡子:“其實,我們在橫斷山脈的白石大廳有記載,我的祖先認識一位薩桑之子。”


    “哦?”眾人精神一振:難道又是席恩?


    肯定了,肖恩沒去過。眾人看向棕發青年,確認了不是他。


    “那位自然之子很奇怪,在王的眼裏,他的靈魂是邪惡陣營的。”


    “他當時幾歲?”月開口道。佛利特搖頭:“我們分不出人類的年紀,不過王有問,是三十歲。”


    月歎道:“他已經從布拉德那裏畢業了。”


    也就是黑化完畢。楊陽苦澀地想,最近他們又從白袍法師羅比安那裏得知了一些地獄之主的經曆,依舊是黴氣衝天,極品出沒。


    真的好像被詛咒了一樣。


    佛利特道:“我們有禮遇自然之子的傳統,但這樣的自然之子,讓我們不能接受。但是那個男人抱著一個破損的矮人頭盔,說是他死去朋友的遺物。”


    “頭盔?”昭霆好奇地問道。


    “對,頭盔是矮人族戰士的象征,那位薩桑之子清楚我們的習俗,將一位戰士的英靈帶回故鄉。而朋友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何況他是把阿加特,我們的秘銀獵手,從降魔戰爭的主戰場帶回光榮收殮的恩人。他也沒有說謊,因為我們看得出謊言,我們還是招待他了,讓他把頭盔供到英雄的墓前。但是他很冷淡,似乎感覺得到我們的敵意,當天就離開了。事後王想起來,總覺得很歉意,沒有問清楚,所以特地記錄下這件事。”


    眾人歎息,一陣惆悵。肖恩尤其難受。


    “對了,他當時帶著一隻小龍。”


    實錘了,是席恩。


    又打聽了地獄之主的生平,矮人們仍然不能相信:“竟然能染黑自然之子,人類真是……”


    雖然不是自己的罪過,在場的人類們也不禁自慚形穢。


    佛利特突然想起一事:“話說,我們矮人一直有個預言。”


    “預言?”月等人露出警惕之色——又是預言!肖恩放在桌上的雙手握得死緊,肩膀劇烈顫抖。


    “是的,就是遇到自然之子時,必須傾全族之力保護。”矮人注視另一位薩桑之子,“所以肖恩,當時我看到你,以為預言說的是你,但恐怕不是,說的是你哥哥。”光之子點頭,依舊沒放下滿滿的擔憂。


    “可是你們為什麽有這個預言?從哪裏得來的?”諾因質問,連同暗精靈,已經兩次了,加上薩瑪艾爾提到的“惑亂之星”這個星象,絕對不是巧合。


    “據說,這個預言和魔法神奧古諾有關。”


    這句話石破天驚,肖恩當場跳起來,楊陽等人屏住呼吸。月和紮姆卡特早有猜測,憂心忡忡地對視了一眼。


    “很久以前,我們和暗精靈、侏儒的關係都很好,因為我們都是地下的種族,習俗相近,信奉魔法神奧古諾。他們也有同一個預言,說一位自然之子,被下了惑亂之星的詛咒。”


    終於真相大白,肖恩麵無人色,好像被抽幹了所有的生氣:“原來席恩一生的不幸,都是因為這個星象?這個詛咒?是誰害了他!”最後幾個字幾乎完全暗啞,仿佛從破損滲血的喉管擠出來的聲音,楊陽等人擔心地看著他。


    矮人們商量片刻,佛利特無奈地道:“具體經過我們實在不清楚,我們早就失去王廷,連白石大廳的家都失去了,是無家可歸的種族,我們也不像人類那麽會記錄。預言隻說,看到自然之子一定要傾力相助,這大概就是阿加特前輩和那位自然之子交往的原因。”


    “友誼隻是為了一個預言?”紮姆卡特好笑地嘲諷,“虧席恩還巴巴地送頭盔,換我就當場踩扁。”諾因等人也有同感。


    佛利特瞪眼:“你這臭龍給我閉嘴!阿加特前輩肯定不是為了這個理由,我們隻和善良陣營的生命真心結交,說明席恩,那位自然之子和前輩相遇時,還不是邪惡陣營,他一定還是善良的,他們是真正的好朋友!”


    眾人沉默。隻有血龍王咕噥“就因為計較什麽善良邪惡你們才會隻剩這麽幾個”,被楊陽悄悄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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