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邪惡的!”黑袍堅持。


    半精靈少女翻了個白眼:“好吧,小閃金,我認得你的時候,感覺確實是半黑半白的奇怪小寶石龍,但你認識女王她們的時候,好像已經洗不白了,嗯?你穿的是黑袍吧。”


    法師無語凝噎。


    “你喜歡殺白袍或者幾個愚蠢的同類也沒什麽啊,我們也喜歡偶爾把匕首送進那些討厭自大的日精靈喉管裏,對侵略者也不客氣,剛照麵的時候不是還差點殺了你麽?”在族內名聲非常不好,比野精靈更糟的暗精靈眨巴著雙眼,不明白友人在糾結什麽。


    席恩稍微舒坦了一些:“我不殺白袍,我殺神。”


    “哦哦,我們唯一崇拜的神已經死了,所以你殺光他們也沒關係的。”


    席恩瞟了對方一眼:“菲兒,你真的不是阿克萊娜派來遊說的?”


    “女王要遊說就親自來了,她愛你。”菲兒毫不猶豫地道。


    “……咦?”席恩一呆,完全愣住了。


    “好可愛的小閃金啊!還是這麽遲鈍又笨拙,怎麽那麽多年都沒變!”酷愛寶石的暗精靈少女再次撲上去磨蹭。


    “給我閃開!”


    *******


    既然被暗精靈少女打開了缺口,對於其他的朋友,席恩也沒能堅持多久,特別是從養子那裏聽說懷德默爾的心意後。


    “席恩!”


    看到走進機械城的黑袍法師,侏儒歡喜地叫道。


    乍見久別重逢的朋友,真摯的感情完全占了上風,他忘記了想要和好的道歉,囉囉嗦嗦的解釋和悔過,隻是開心地衝了過去,一如對待那個黑袍的學徒。


    他沒有經曆英靈殿的千年時光,從黃昏陵園複蘇就是原來的自己,頓時回到了臨行前擔心著友人遠去的心情,那場匆匆離別帶來的錐心遺憾。


    魔法神抿了抿唇,抗拒的心情全部瓦解,在他的侏儒朋友不小心被地上的零件絆了一跤,趕緊蹲了下來,正好抱住侏儒小小的身體。


    “你還活著!沒死!太好了!”懷德默爾喜悅地道。


    這一刻,席恩明白,不管有沒有那則預言,無論友誼有沒有其他成分,他早就原諒所有的朋友了。


    “對不起,懷德默爾。”


    “為什麽道歉?”懷德默爾不解:不是應該他為口誤道歉麽?


    席恩抿緊唇,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感性:“我十七歲,從導師的法師塔出來,才知道……你們已經滅族了,我沒幫上忙。”當年的心情,現在也刻骨銘心。


    他拚命活下來的意誌,在認識這個小個子後,變成了更多的決心和毅力,可是學成的技藝和掙紮求存的生命,連他第一個也是當時唯一一個朋友也救不了。


    當年的暗精靈一族也是,如果不是誤以為他是盟軍的一員,女王也不會加入那種找死的戰爭。


    還有阿加特,他也沒能阻止他上戰場。


    侏儒的眼神柔軟下來,雖然從來沒有後悔將文明的傳承交給一個珍惜喜歡的人類,但他覺得,也許他的友誼都配不上席恩回報的友情。


    “沒關係。”歡樂的小個子道,“我們不都活著嗎。”


    “……嗯。”


    法師回抱再次緊緊擁抱他的朋友。


    第七百十五章 通信


    艾斯嘉大陸·西境·美枝山穀——


    精靈餐館“燈籠草”裏,一個身穿卡薩蘭象牙白軍裝的少女坐在靠窗的位置,齊脖的卷發宛如火焰般明亮。


    她隨意朝窗外看,山穀的景色秀麗,陽光穿透陰涼的樹蔭,灑在身上很舒服。


    不知為何,這一刻她想起了離開南城上界後,三年的冒險生涯,不一樣的光景,喧鬧嘈雜的小酒館,到處是擁擠的人群,她孤身一人坐在角落,端起冰涼的麥酒滋潤留有風沙的幹澀喉嚨,留心聽著周圍的民間傳聞,從中篩選有用的訊息,這是好傭兵的素質之一,也是她後來在隊伍裏隱隱和耶拉姆成為領導者,讓夥伴們信服、跟隨的本領,連同她的身手和閱曆。


    楊陽和昭霆,那時根本是菜鳥,在旅途中連人都不敢殺的冒險家新人。雖然後來她們有成長了一點,但依然青澀天真,因為有著強大夥伴的守護,先是維烈,再是肖恩,然後是帕西斯,還有紮姆卡特和月。兩位救世主猶如天選之子,一路逢凶化吉,現在依舊是世界的中心。


    希莉絲回想起來那段日子,恍若隔世。而現在,反而是她和耶拉姆停滯不前,楊陽和昭霆走到了看不見的遠方。


    她看得出,耶拉姆隻需要保護兩個師妹就心滿意足了,最多牽掛著複仇,還是離不開楊陽和昭霆——那是他僅有的東西了。但希莉絲每每想起自己總有一股不甘心的感覺,又不知道這種揮之不去的空落是為了什麽,似乎連追逐的方向都沒有,起步都無力。


    在那個微不足道的小團體,她擁有無可取代的價值,本以為隻是走上野心之路以前的蟄伏和休息,結果並非如此。深厚的同伴友誼,手中一份珍貴的愛情,守護身後同伴的滿足和發揮劍士本領的驕傲,比誰都眷戀。因為在此之前,她是鬥敗的喪家之犬,未來是不明確的爭權奪利。如今,昔日的同伴已經找到了今後的人生之路,可是她好像還一事無成。


    當感到陰影,一個人在對麵坐下,希莉絲一怔,因為這不是她等待的人。


    如果前男友和現男友碰麵,那真有點尷尬。


    “你在等西路法?”蒼穹軍團長明朗地笑了笑,“他今天還在南部林地巡邏,你記錯約會日期了吧。”


    希莉絲掃了眼牆上的掛曆,尷尬地發現,還真的是她記錯了。


    可是另一方麵,她也有點不適意,肖恩從未對她另外找對象表現出任何吃醋、在意、敵視的負麵感情,還樂見其成。即使他一定看得出,她和現在談的男友是認真的,這個精靈是她好不容易追上,也很中意,不打算變卦。


    戰神一身新的潔白戰袍,閑散的坐姿透出無懈可擊的淩厲與完美,因為向光,他坐的木製椅子被照耀得金黃閃耀,空氣裏的塵灰也閃閃發亮。


    “我請你喝一杯吧,有吃中飯嗎?”肖恩自然地問道,介於新搭訕的男人和老朋友的態度之間,拿捏得恰到好處。


    於是,答應的希莉絲情不自禁地偷偷瞟對方,心下怔忡,肖恩的氣質變化太大了,喪失記憶的薩桑之子那種水晶般透明的映像已經不剩一點影子,燒好的琉璃瓦一樣剔透多彩,琥珀色的眼眸像是暗夜中最炫亮的燈火一般燦爛,直視人的時候,眼中棲息著沉靜但強力的光芒。


    精靈的食物非常樸實,除了新鮮的水果蔬菜,就是清甜的低度數酒精和烤好的大麥麵包。涼爽的春日午間,淺色的康乃馨在一男一女之間,平添幾分風雅。


    隔著酒杯,肖恩笑了笑,有點討人喜歡的輕佻。


    紅發少女忍不住漲紅臉,天空藍的眸子撇向一邊:“肖恩,你失憶前就是這樣嗎?”


    如果初見麵就是這樣,她一定會動心,但也不敢追求。


    “嗯?”舉杯的棕發青年愣了愣,歡快地道,“那時的我,是個傻瓜。”希莉絲由衷不信,但是想起親眼目睹的記憶又信了,可是有另一番見解。


    是刻意扮傻子的混蛋,從初衷看,也算另一種傻瓜。


    不知道這個笨蛋假如和席恩一起長大會怎麽樣,估計把他哥能吸引的異性都搶走吧,除了唯一的真愛。


    “別客氣,我現在的錢都沒處花。”大胃王青年拿起一隻麵包圈,更像是把玩地在手中拋。希莉絲撇撇嘴:“按你原來的胃口,你那點工資都不夠養活吧。”她真正找到了和昔日戀人相處的感覺,打趣道。


    肖恩笑眯眯地道:“是啊,如果不是分手了,我一定會變成被希莉絲包養的小可憐。”紅發少女噗嗤笑出聲,叉起一隻草莓。


    棕發青年隨口嚼著小麵包,看向窗外,眉目清朗愉快。因為月封印了相關人士的記憶,他已經忘記了預言。最近,又嚐試用死靈魔法造的紅線定位,給孿生兄長寄魔法快遞。因為寫的都是工作記錄、艾斯嘉的新聞、法術上麵的進展和問題,席恩都回信了,讓他每天都過得猶如過節。還有,帕爾和莉也很乖,所以心情非常之好。


    “埃洛爾支持你們在一起麽?”他看向對坐的少女。


    “當然。”希莉絲點點頭,“精靈人數雖少,但是再這麽族內通婚下去,反而不利於種族傳承。”


    “埃洛爾長老真是了不起。”肖恩感慨,想起一事,“席恩升起了第四大陸,很可能是讓消失的種族們慢慢回到艾斯嘉的天空下。潔西卡姐姐提到,席恩創造了‘英靈殿’和‘黃昏陵園’兩種魔法,收容古代的亡魂,也許會複活他們。”


    希莉絲更加吃驚:“啊,真的這樣的話可太好了,不過……”


    她想起隨處可見的變化,米亞古要塞外參天聳立的德魯伊聖樹,美麗的精靈小鎮和魔法學院,繽紛點綴各地的魔法植物和花卉,雲中塔中穿梭如織的各色長袍,漸漸增加的異族,越來越便利的日常生活,內容更加豐富的收音機節目,訴說著其他地方同樣一點一滴的變化,匯聚成汪洋大海,將所有人卷入其中。


    是了,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了。


    紅發少女若有所悟,雙手交疊放在下頜,遙望蒼翠的山穀上無限遼遠的晴空,找到了一種充實的感觸,填滿了原本的寥落。


    在這種世界,如果還沉浸在過去,不努力適應和追逐,就會成為一艘孤零零的小舟了。


    我這麽幸運,就在中城卡薩蘭——不是在南城梅迪,在魔導國,在這個艾斯嘉大陸的中心,在一群最重要的人當中,我比千千萬萬的人都起點高,我可以學到最前衛的知識,麵對最廣闊的前景,認識最了不起的法師和時代的寵兒,站在一個最高的舞台上。我不用像原來的自己一樣,在民間帶著不知何去何從的迷惘流浪,孤注一擲地把性命和野望投擲在底層,帶著苦澀的決心往上爬。也許因為和救世主們的相遇也參與了她們的冒險,未來的曆史就有我一席之地,我再拚命努力,也許成為新世紀的領軍人物和開辟者之一也未必。


    希莉絲綻開璀璨的笑容,晴藍的眼眸滿是明媚的光彩,輕鬆地調整了心態:就像政治場的博弈,抱怨和抗拒是失敗者的怨歎,她真是差點走進了死胡同。


    而對兩個朋友,她也有了新的看法。姑且不說昭霆,楊陽如果不是認識了諾因,有朋友們引導和體諒,又神智清醒和維烈劃清界限,那麽她早在真相公布的一刻就完蛋了。紅發少女懶懶地想,比起魔界宰相之女這種人人喊打,背負沉重罪孽的身世,還是她一介布衣好得多啊。


    要出發了,再苟且下去就要被甩遠了。


    就像另一場冒險那樣。


    “希莉絲,想到什麽好事了嗎?”肖恩發現了昔日戀人的變化,琥珀色的眸子漾出溫暖的光。希莉絲笑道:“是想到未來可能有更多的好事。”


    “嗯。”棕發青年情不自禁地笑起來,“祝你找到更多優秀和英俊的男朋友。”


    “肖恩!你真是大笨蛋啊!”


    *******


    一如既往,楊陽和諾因在雲中塔學完魔法後,在共同的讀書室聚餐。


    餐點很簡便,魔法小麵包和兩杯加入了夜香草的花蜜茶,能夠增加冥想的效力——法師最常吃的便餐,他們還不是最省吃飯時間的操法者,高段法師當中最流行的是一口吞的食丸和時刻不離手的咖啡。不過楊陽始終覺得那樣的生活太不健康了,晚上會給摯友還有史列蘭做一頓豐盛的大餐,一起在西境度過。


    這會兒,她咀嚼核桃口味的魔法小麵包,覺得精靈和德魯伊學徒真是勞苦功高,為這種千篇一律的魔法食物增添了各種風味。


    順帶一提,地獄之主給的魔法書是沒有這類“浪費時間”的魔法的。在西琉斯,即使身為皇子,他的吃住也十分簡單。諾因從以前黑袍學徒的房間找出一本食譜,估計又是心酸的回憶象征——為了討好那位殘忍的導師。


    「沒毒呢。」魔導國王儲翻閱後遺憾地道。楊陽翻了個白眼:「當然,黑袍多疑,普通的毒藥下在飯裏是找死。」她暗中可惜諾因不是當年的黑袍學徒,否則以味癡的手藝,沒毒的飯菜也能做出吃死人的效果,席恩都吃過虧,紮姆卡特一次被石頭般的糖餡包噎住了喉嚨,月被散發出奇怪氣味的“花果茶”熏暈過去,攝政王拉克西絲看到侄子泡的咖啡就逃……反正荼毒的人都成豐功偉績了,隻有肖恩平安無事,不虧是被另一個味癡曆練過的男人。


    因為軍旅生涯的關係,諾因吃起來很快,凝視戀人一邊看書一邊啃小麵包,兩手手肘支著圓桌,異色眼眸流露出關心。


    “你們說服耶拉姆了麽?”


    “當然。”楊陽知道師兄說完那席話也後悔,果然昭霆後來去追,兩人和好回來,但是她知道耶拉姆的心結沒真正打開。


    不過她能夠理解師兄的心情,北三領已經被徹底占領,東城軍反而因為平息魔災和治療瘟疫獲得美名,那個寧靜的小村莊就這麽淹沒在曆史的塵埃下,村民們曝屍荒野,神官甚至屍骨無存……


    無意識地合上書本,楊陽再也無心翻閱喜歡的魔法書。


    “我在那裏遇到了帕西爾提斯。”黑發少女失神地自言自語,“他就那麽站在村子的廢墟裏,我還以為是神官……”


    諾因心下驚訝,想到一個可能,得知西芙利村覆滅的消息,他和拉克西絲都派人到當地,村民的屍體就是那麽找到的。還有,雖然亡靈的敘述不能作為證詞,但是可以從死去的人們口中了解真相,可是北三領遊蕩的亡魂出乎意料的少,死靈法師們還發覺了亡靈龍留下的痕跡,冰息和爪印。可能還有一場邪惡的獻祭儀式,對死者的靈魂。


    他居然為了幫羅蘭掩飾,做到這種程度。諾因心底滿滿的苦澀,想起親眼目睹的,父親在推翻英雄王期間的所作所為。


    “為了誰”這種事,真是最自私可怕的借口。


    “陽。”諾因伸出手,按住心上人的手背,將她從回憶中拉出,“我不得不說,要製裁東之賢者,這些年恐怕不可能。那家夥是奧法議會的成員,不再幹蠢事,導師都不會動他。目前我們絕不會和東城開戰,東城也是,我國已經進入了魔法文明的發展紀元,五大城都在相互融合。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還有那些城民一個交代的。”他下定決心,如果帕西斯再和人類陣營敵對,和法利恩不同,他可以讓參與了北三領屠殺的帕西斯付出代價。還有在交涉後,讓羅蘭向墓碑磕頭——羅蘭會願意的。


    楊陽低下頭,她何嚐不明白諾因所說的事實。


    可是這一刻,她心底竄出一個染血的念頭,也許它一直在那裏,是她學習魔法的一個動力,隱秘,卻不可否定。


    如果她能悄悄暗殺法利恩·羅塞,那麽既不會引起戰爭,也能報神官和村民的仇了。


    *******


    房間裏,肖恩開開心心地伏案寫信,在一大串正事後麵附上今天晚上的菜單:香煎小羊排和醋栗汁櫻桃派——席恩看了會想打他,但是不會因為這點廢話撕信。


    讓席恩習慣偶爾的嘮嗑,以後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話家常啦!


    肖恩打著算盤給兄長寫信,心裏美滋滋。席恩的信總是生硬簡短的魔法用語,幹脆利索地無視弟弟沒有營養的內容,對魔法學院的日常報告回以認真看過的“嗯”,就這麽一個古代語字符。每每讀信,肖恩的心情還是幸福得不足與外人道。


    但是即使他不說,看他的表情人家也知道,楊陽內心的吐槽已經可以編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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