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比安若有所思:“神明最初來自始源之海,越是原始的生命,越接近混亂和無序,難道每一個神的根源意識都有毀滅的因子嗎?畢竟,協調和混亂是一對雙生子。理論上,他們是混沌神沙凡西頓分裂自身的產物,混沌的特質他們應該都具備。”


    “神明也是帶有秩序特征的。”


    席恩糾正,“作為高度有序的存在體,作為始源之海最初最美麗的夢想,他們哪怕不完美,也帶有讓眾生仰望的特性,就是神明壓倒性的強大——他們主宰和代表了這個宇宙的法則。身為後天被創造的物種,我們都被法則和眾神製定的規則局限,比如人不能像鳥一樣飛,不能像魚一樣遊,都是創世神在生命中打下的烙印。奧古諾用魔法賜予我們飛翔的羽翼,能在水中吐息的腮之類魔法的奇跡,讓我們可以自由地飛翔和遊弋,探索天空、大海、地下和無限的寰宇。還有最重要的智慧,賀加斯當初創造智慧生物,隻是希望自己的造物盡善盡美,他不知道創造出智慧能與神明比肩的生物意味著什麽,直到蘭修斯製造了星盤,規劃了眾生的命運、生死和時間,他才預見到可怕的未來。”


    “席恩,你知道什麽?”羅比安知道這位後輩擁有最強的心靈魔法——讀心術,甚至能看透諸神的隱秘,但是此刻席恩隱含冷峻的語調,讓他意識到一絲警訓的意味。


    魔法之王沒有回答,陷入漫長的緘默,將手從文明的敵人——混沌之龍身上收回,重新走到那道守護文明的壁壘,黃昏要塞跟前。


    這次席恩沉默的時間更久,久久撫摸金屬的壁麵,黃昏要塞的能源已經耗盡,隻有最低的生物觸控光源,沒有一點可供讀取的信息。


    “羅比安前輩,塞爾加文明為何毀滅?”


    第七百四十五章 沙塵的曆史(二)


    明白他不想回答,可能還有謎題沒有解開,羅比安鎮定了一下心緒,答道:“這是最奇怪的,根據我長時間在各個位麵穿梭的經曆,詢問元素精靈和其他文明,搜集相關的訊息,得出初步的結論,後來秩序之環也總結出規律,賀加斯讓蘭修斯出手消滅文明,大多是因為該文明發明了過於強大的武器,威脅到其他星係;或者移民超過十個星球,嚴重破壞了生態。雖然也不能接受賀加斯的標準,但也許對神明來說,那是公正而恰當的——賀加斯是在維護各個世界的協調發展,雖然他的判斷太過武斷。


    “但是塞爾加文明不是這樣,她隻是一個星球的單體文明,打的也是一場文明保衛戰,沒有任何不公平不正義的地方,而且這次,是賀加斯親自出手,消滅了戰勝混沌之龍後傷痕累累的塞爾加文明。好在賀加斯是協調神,不能像混亂神那樣完全毀滅世界,留下了痕跡。我花了28年的時光,破譯了黃昏要塞和塞爾加文明的殘骸,還原了最後一刻的真相。”


    “也就是說,確實是賀加斯出手?”


    當羅比安點頭後,席恩一指放在唇前:“那麽,我的推測可能是正確的。”羅比安的注意力立刻提到最高,這個謎深藏在他心底太久,已經成了心病。


    “魔法神奧古諾死後,他的神位懸於始源之海的能源湖之上,他希望世界更美好的執念影響了從那裏出發的瑪那元素,形成了這個多元宇宙無數的高魔世界和低魔世界,艾斯嘉以外的世界——不是由協調神創造的世界。因為初世界艾斯嘉的眾生也是由元素構成,留有記憶的瑪那精靈組成了和艾斯嘉生物相似的物種,無形中,奧古諾的神位變成了實質的創世神,賀加斯創造的權能被削弱了。”


    白袍露出掩不住的驚悚神情,終於知道了隱藏在眾神的神秘麵紗下,不為凡人所知的隱秘和糾葛。


    “雙子神是相依相生的存在,賀加斯感到權能被削弱,新生的蘭修斯也一樣,賀加斯從弟弟的頻繁入眠發現不對。本來三頭混沌之龍是和混亂神一脈相生的邪惡生物,隻要混沌之龍依然是秩序之敵,破壞宇宙中的生命和有序存在,也就相當於蘭修斯的神職被維護。但是兩個混沌之龍被塞爾加文明消滅,僅剩的末日與戰爭之龍加西亞也重傷,連帶混亂神的權能被重挫。關鍵是賀加斯認為,如果蘭修斯不斷虛弱下去,可能會被毀滅的自我主宰。”


    “因此賀加斯出手,毀滅了塞爾加文明。”


    “就為了這種理由……”羅比安恨得全身發抖,不是為了神明的標準,也不是為了協調和公正,竟然是……


    對於神明來說,其他的生命都不過是浮雲和渣滓!


    席恩耳語般低笑:“何其有趣,當協調神終於為了‘活下去’采取行動,神明第一次靠近了他們眼中螻蟻般的眾生。”雖然神明依然不會理解“拚命”是什麽滋味,因為賀加斯輕輕出手,塞爾加文明就毀滅了。


    為生存而墮落,本也無可厚非。黑袍心想,淡淡地道:“那算是雙神的一次危機,之後,宇宙結構開始重新調整。其實奧古諾本來就沒有奪位的想法,無論生前還是生後,無論對以前的弟弟混沌神沙凡西頓還是他視若孩子和學生的賀加斯和蘭修斯,都沒有傷害他們的想法。權能隻是削弱而不會被剝奪,因為瑪那精靈構成後來的萬事萬物,更應該稱作複製、組合、進化和突變,而非創生。但是賀加斯還是恨上了已逝的老師,認為奧古諾讓他的雙手染上了鮮血——身為創造的神祇,他本能的排斥殺生。”


    “席恩,這就是你看到的真實嗎?”白袍咬牙,失去了法師的鎮定,他知道這位後輩能看穿心靈。


    “我擅長窺探隱秘。”暗之子柔聲道,“不過我和協調神隻有一麵之緣,了解的不多。”


    難怪席恩不知道塞爾加文明毀滅的具體經過,兩位神級法師都能聽到“萬物之聲”,溝通萬物的地基——瑪娜精靈,但是受限於不同年代的出生、經曆、壽命等等因素,他們聆聽和擁有的知識也可能有重複和斷層,正好可以相互彌補一部分。


    羅比安平心靜氣,恢複了穩固的心態。


    作為承繼白銀王等逆神者的遺誌,成立了叛逆法師組織的首腦,他了解最多的真相,直麵了最殘酷的戰場,收集了文明最悲涼的廢墟,這樣的事實雖然令人震驚,但還打不倒他。


    他隻是擔心地看著身旁的後輩,囑咐道:“席恩,有些真相過於冷酷,你盡量少用你的窺心能力。”


    黑袍微微一愣,然後低頭淺笑,想起了記憶裏,東方學舍那些把學生當做溫室花朵溺愛保護的白袍。


    不過,他能夠理解,有的東西的確太過殘酷和沉重,但是他已經看過太多了,羅比安也是。


    這片沙塵的灰燼之野,都是這位「位麵旅行者」看過、經曆過、探索過,保存在不為人知的時光迷宮中,曾經閃現在過去曆史中的文明火花。


    “會絕望嗎?”黑袍自問。


    “我習慣絕望的滋味了。”白袍老者的語氣有著達觀和不變的理智,“我也不到最絕望的地步,從接近絕望到真正絕望,還有一段漫長的距離。時間的魔法帶給我真相的沮喪,也帶給我對希望的期待。席恩,即使是徒勞,追尋本身一定不會是沒有意義的,我感到快樂,尋找那些最優秀的孩子,傳授他們我所知的魔法,揭示神明隱藏的真相,也告訴他們法師前輩的偉大。我始終相信,我們會贏得這場戰爭,因為文明的種子還在傳承,艾斯嘉的曆史還在延續,我沒有理由氣餒,絕望這種情緒,等生命完全不存在的時候再說吧。”


    “隻是,我唯獨不能讓自己想,如果我失敗了,我們都失敗了,艾斯嘉文明變成其中一個廢棄文明,成為曆史的沙塵,我們要怎麽辦?”


    羅比安凝視著眼前的沙海和沙海下宛如連綿山丘的廢墟,宛如無望的等待。


    連地獄之主堅毅的唇角,也抿起下陷的弧度,良久,吐出經過克製的平穩語調:


    “這些文明,都是因為打破協調神的禁忌,而被毀滅的嗎?”


    “是的。”白袍穩定的語氣壓抑著顫抖,“我始終不能接受,所有文明的發展,無論過程是否邪惡,是否違背了創世神的法則,都是探索真理的必然過程。協調神以一己判斷結束眾生的未來,真的是正確的嗎?”


    席恩認同:“無論人類追尋的真理是對是錯,哪怕過程荒誕,反複失敗,被諸神嘲笑和蔑視,也是推動我們的世界向文明和秩序前進的必要過程。”


    羅比安痛苦地閉上眼:“可是諸神認為,人類的文明必然走向毀滅,也因此,他們提前為我們畫上了句點。”


    “就像眾神的統治。”黑袍搖了搖頭,“賀加斯隻嚐試了一次就放棄,他的論據不充分。神明自己走不出怪圈,也不能禁止人類走到圈外,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解決問題——不知其全貌,答案就不完全,找不到最好的解決方法。”


    “可是,協調神認為,當人類的進步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會自取滅亡,甚至將周邊文明卷入混亂和破滅。”


    羅比安沉重地道,“我痛恨雙神的製裁,尤其在親眼目睹世界的廢墟,知道協調神毀滅塞爾加文明的真相後,但是遺憾的是,我還是無法反駁協調神的論調。”


    “當你要解決一樣你討厭的事物,你總能找出一堆有利於自己的說法,有時連理由也不需要。”席恩不以為然,“羅比安前輩,您試圖解析神明的邏輯,但是首先,神和凡人的生態構造不同;二來,您無法理解神性與人性的矛盾。”


    羅比安深思片刻,詢問:“你能夠理解嗎?”


    “當然不能,但是我知道有這樣的差別。”席恩的嘴角閃過輕微的笑意,“舉例來說,雖然我成為了魔法神,您是能夠穿越時光的不老不死者,但是我們仍然保持著和同胞的聯係,也做不到切斷這層關係。”


    “沒錯,我們人類,是無法單獨存在的生命體,一切追求理想和自我實現的生命也會將自己與所處的種群聯在一起,這也是叛逆法師保護世界的真正含義——我們的種族若是滅亡了,連自身的存在價值和意義也會消失。”


    “是的,所以當我屠神時,我的讀心術看到,神明被傷到的是矜持,並非同理心方麵,他們既不會為同伴的死傷心,也不會憤怒。隻要認為對方不是和自己同一位格的存在,不在一個平行線上。”


    席恩思忖,“但是有一點是一樣的,神明同樣是有感情的生物,親情,愛,某些欲望,和人類相似的自尊和虛榮,都在他們理解和擁有的範圍內,當協調神失去他的母親和弟弟,他的悲傷和痛恨也是真實的。”


    白袍深深歎了口氣:“可是他們卻不能產生共情,在混亂神毀滅神代的時候,艾斯嘉的眾生也在痛失他們的父母妻兒,那些被製裁的文明也是,可是雙神依然能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頓了頓,他有趣地看向身旁的黑袍,“席恩,你沒有提出異議呢。”


    “啊?”法師發出疑惑的單音。


    “曾有一位老友反駁我,人類也不會同情螞蟻。我回答他螞蟻畢竟不是人類的造物,而我們是神的孩子,事實也是如此。這麽看來,你就是凡人當中少見的會同情螞蟻的類型。”白袍長者取笑。


    席恩猶豫地承認:“我也不會特別去關心螞蟻的生活,觀察的次數也不多,導師們的法師塔裏蜘蛛和蝙蝠更多,但是……是的,我喜歡小動物和所有的昆蟲。”對他誠實的回答,羅比安忍俊不禁。


    不知道奧蘭托有沒有類似的感想,實在是出人意料的可愛性格。


    席恩注視眼前灰茫茫的原野,突然問道:“羅比安前輩,您是位麵旅行者,您遊曆過的世界也許不計其數,但是你有選擇的故土和埋骨之所嗎?”


    白袍笑起來:“當然,我已經活了三千零七十九歲,但是,我依然能想起我出生的小鎮,那裏的一磚一石,牆角青綠的苔蘚,我的墳墓也隻會在那裏。在神級法師中,我應當算是資質平庸的,我五十六歲才成為神級法師,我的前半生平平無奇,戀愛經曆也乏善可陳,我記得第一個愛過的姑娘,沒有寄出的告白信,和青梅竹馬約會的陽台,家鄉的美味特產,烤得脆香的裏約克布丁和多汁的豬肉腸,一座座石拱橋和穿行的輕舟,老家窗子上的藤蔓和院子裏的蘋果樹……那是家的感覺,是我的故鄉。”羅比安略帶惆悵地道。


    “大概位麵旅行者這個稱號給人的想象空間比較大,能夠杜撰的傳奇經曆太多,在我的當世和後世,有不下三百個版本的書,有些寫得還挺精彩。我隻有一個要求,一定要有我自傳裏關於童年家鄉的描寫。”


    聖賢者閣下沉默片刻,想起艾斯嘉大陸現在蓬勃興盛的人物傳記,問道:“有收版權費嗎?”神級法師的前輩莞爾:“當然,這可是我大部分的旅費和研究經費。”


    黑袍和白袍相視而笑。


    羅比安真摯地道:“我深愛那片土地,雖然她已經不存在於現實中,隻在我的記憶和回不去的時光之中,但我從孩提時代長大,熟悉那裏的一切,離開那個小城,學習魔法,闖蕩出一番事業,我見證了我的王國的興盛與發展,選擇成為位麵旅行者,開啟一段新的旅程……雖然這段旅程是太漫長了。我等待完成我的責任,垂垂老矣地回到裏約克郡,曾經在艾斯嘉大陸上真實存在過的一個小城鎮,我夢裏的家鄉,度過我的臨終之刻。這片土地賦予了我生命,最鮮活的記憶,我的魔法,我的痛苦與愛,在我有生之年,我也要將我獲得的一切饋贈給她,我的搖籃和家園。”


    “是一樣的。”席恩輕聲道,即使在艾斯嘉,美好的記憶少得可憐,旅法師的他去過的每一個世界都比這裏好,當他離開後,最思念的居然還是這個故鄉。


    他的魔法,他的愛恨,他的世界,他的歸處。


    魔法之王遙望灰蒙蒙的天空,烏雲深處依然傳來隆隆的回響,血色的閃電穿梭其中,向著遠方蜿蜒而去。


    沒有開啟話題的談話中,黑袍總是最沉默的那一個,墜入思考的時間也是,雙手習慣性地前伸,解開貼身結界的一部分,就像曾經無數次親身感受雨雪的濕潤和冰涼,體會這個荒涼的世界,薩桑之子總是喜歡接觸自然界的一切。


    然而這次,落在掌心的不是晶瑩的雨水或風精靈喜歡的雪花圖案,隻有無盡的灰燼,被風吹起,又落在塵埃之中。


    這就是唯一存在過的證據了。


    白袍凝視眼前的後輩,他冰銀的眼眸中有著神靈般的廣袤和靜思,也有著人性化的暗影和光芒。


    他比夜色更深黑的劉海間是白皙的前額,烙印著一黑一白兩個六芒星,和代表神明的荊棘花印記。


    這就是神戰新的領導人,如今艾斯嘉世界的希望,他和每個神級法師都沒有料到,也許第一代白銀王等先烈都不會想到,不敢奢望的後繼者。


    拾起倒下的火炬和戰旗,將逆神的意誌推行到神座之前,取代魔法神的神位,封神和弑神,鏟平神界,完成了神代法師未完的使命,讓許多界外文明千年來從雙神的威脅下解脫出來,拯救了艾斯嘉,也許能真正推翻諸神的存在。


    這個世界,這個宇宙,現階段,都沒有比他更重要的存在了,他是他們最大的希望,是人類和眾生的守護者。


    “席恩。”白袍沉重地喚道,黑袍青年側了側頭,露出探詢的神色。


    “你知道薩桑之子的由來嗎?”


    第七百四十六章 沙塵的曆史(三)


    “薩桑之子?”席恩怔了怔,羅比安這麽問,說明有更深的含義,“我隻知道是指七位元素之王祝福,恰好在雙月之刻誕生的嬰兒。”就比如他和肖恩。


    因為降生時刻湊巧,持續時間短暫又罕有,薩桑之子極為稀少,自神代以來,有史記載的隻有六位。加上魔力環境衰弱,薩桑之子越來越難出現,千年來都沒有一次金輪月和銀心月重疊的時刻。


    羅比安娓娓道來:“其實,最早祝福薩桑之子的不是元素之王,而是前代魔法神奧古諾。每個種族都有薩桑之子,奧古諾的本意是讓各種族更深刻地理解自然之理,學會使用讓生活便利的工具和他傳授的偉大技術——魔法。所以精靈稱呼他‘奧法之主’,巨人稱呼他‘大地之子’,龍族稱呼他‘始源’,水族稱呼他‘海皇’,其他種族也為他取了崇高的名諱,人類則是稱呼他奧菲利恩——魔法之神。”


    這是一位傳奇的神祇,法師的始祖。席恩點了點頭。羅比安深深歎息,帶著遺憾和感慨:“魔法神奧古諾是如此驚才絕豔,其他神族因此產生了嫉妒之情,一直排擠他。”


    “可不止是嫉妒排擠,是完全的敵意和殺意。”席恩挑了挑眉,“空間和時間之神貝裏卡斯夥同知識之神艾爾菲瑞特暗算了魔法神,而且除了賀加斯以外,其他神都有下黑手,主使者是前代混亂神蘭修斯。賀加斯也不幹淨,他先放逐了奧古諾,給其他神的信號就是可以動手了。之後對奧古諾的死因也沒有徹查,一點感恩也沒有。”


    對於老師的死,身為後繼者的二代魔法神很有幾分憤慨。


    羅比安中肯地道:“是的,不過據我所知,奧古諾在神族當中越來越邊緣化,最後落到被流放的地步,不是一朝一夕,是長期的摩擦和矛盾,還有一些關鍵因素造成的。”他含著笑意看了看後輩:“席恩,其實你的前任和你很像,你們同樣具有驚世的才華,稀世的天賦,不分國界種族的胸懷,對知識的熱愛和無私的饋贈,還有骨子裏的固執——是不是不會做人,不,做神?”


    “啊?”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魔法之王眨了眨眼。


    白袍笑道:“簡單地說,就是不擅長交際,有所謂的社交恐懼症,一個新奇但貼切的形容詞。”


    “……”席恩鬱悶地承認了。


    看到後輩沉悶的表情,羅比安差點大笑出聲,好不容易忍住,解釋道:“奧古諾也是這樣,而且情況比你更嚴重,有傳言他和混沌神沙凡西頓不睦,被囚禁了很長時間?”席恩憋了一會兒,輕輕點頭:“至少有上萬年。”


    羅比安歎道:“所以當他重歸神域,他已經快被新生的諸神遺忘,而且奧古諾性情純真,不通人情世故,他和自然種族相處很好,自然的生靈也愛他,可是人類社會的錯綜複雜讓他無所適從,神域同樣如此。奧古諾隻想隱於山林,傳播他發明的技藝,引導眾生更進步聰明。但他不知道,人心思變,諸神也在腐敗。”


    “我們的創世神賀加斯生性喜愛美麗,對提拔的美貌使徒極其優容愛護,這些使徒驕橫霸道,越來越橫行無忌。他們仗著神明撐腰,又有諸神賜予的力量,私下無惡不作,無人能反抗。可是薩桑之子和學會魔法的法師,漸漸成為能夠與他們抗衡的勢力。”


    “到神代後期,聖職者和神使的墮落已經成為普遍現象,在魔法神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和薩桑之子、法師們,隱隱成為了凡人的守護神,神族的眼中釘。”


    席恩明白了老師的悲劇,即使沒有貝裏卡斯瘋狂的嫉恨,奧古諾的隕落也是必然之事。


    即使他與世無爭,兩邊都不想傷害。


    “在使徒的讒言下,賀加斯對本來尊敬的老師越來越有惡感,認為奧古諾傳播的魔法破壞秩序,幹擾聖職者和神使維護和平,使得他的神國雞犬不寧,惑亂人心。如果不是母神勸說,還有擔任近侍和執政官的白銀王從中斡旋,早就不可收場,可是……”


    席恩心知肚明:“協調神對路卡斯前輩動心了是吧。”


    白袍長者幹咳了一聲:“從「陰影行者」莫亞前輩的記錄,是的,還不是一般的好感。不過高傲的白銀王陛下,怎麽看得上在法師眼中愚蠢又傲慢的神明,隻是虛與委蛇。但是因為火神強迫路卡斯前輩的情景被魔法神看到,義憤的奧古諾和協調神爭執起來,賀加斯受不了師長對他的教訓,也許還惱羞成怒,對他下了驅逐令。”


    “奧古諾力量衰弱,但是擁有龍神塞菲斯的他本可以拒絕這樣無禮的命令,但他還是選擇退讓,隱居到了宇宙的邊緣,最後死在命運之神的構陷下。”


    雖然對老師不尊敬,席恩還是在心裏罵了聲笨蛋。


    當然,代入奧古諾的位置,他也不會讓夏爾幫自己出頭,身為父親,孩子是保護的對象而非利用工具。


    不過他會記住這份恥辱,總有一天打回來,將眾神踩在腳下踐踏,而不是獨自傷心,被一群小輩欺負不還手,最後屍骨無存,還連累了唯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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