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歸走到窗前,房中放著的一株鳶尾花開的正豔,他伸出手去,將其中一朵摘下,“幫高後清理障礙,除掉二皇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族勢力平均,若是二皇子被除去,三皇子必定有所忌憚,而高後則氣焰更加囂張,到那時即便臣服於李翃母子,恐怕也不會相信自己能夠安然無恙。


    可若是李思歸這時取而代之,三皇子一黨必定會站在李思歸這邊,幫李思歸滅高氏。


    李思歸又問道:“讓你去查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


    另一邊,嘉禾便開始用自己的力量找尋當年曆山書院的真相,可卻舉步維艱。


    李翃找人將她約了出來,她已經許久不見李翃,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出了門,便有一輛馬車停在後門,她已經上了一次當,這次自然小心謹慎許多,可沒想到馬車中坐著的是李思歸,她知道若是沒有什麽事,李思歸是不會來找她的,“是你……”


    李思歸言簡意賅,“你不是想知道你哥哥被誰所殺嗎?”


    嘉禾聞言毫不猶豫地上了馬車


    ,隻不過這輛馬車剛剛離去,另一輛馬車便停留在崔府後門前。


    李翃從馬車中下來,久等不至,正要找人去問,這時後門突然打開,崔氏身後跟了幾個侍女,似乎是知道了他們兩人之事。


    崔氏略一欠身,“睿王殿下,妾身有事正好要同殿下商議。”


    馬車上,李思歸一路閉目養神,嘉禾屢次想問,都又將話吞了回去。


    馬車一路出城去,在一處荒廢寺廟中停下,嘉禾下了馬車,問道:“這是?”


    李思歸卻問身邊的人,“人帶來了?”


    魏延道:“已經在裏邊了!”


    嘉禾疑惑地跟著李思歸走進去,卻看見破廟柱子上捆著一人,正是高風。


    高風嘴被塞住,看見兩人走進來不住支吾,李思歸從袖口中取出一把匕首,拔出之後遞給嘉禾,嘉禾手一顫,李思歸卻仿佛料到她會有此反應,道:“他便是殺了你哥哥的凶手,你若是指望找出證據來讓刑部定他的罪,恐怕比登天還難。”


    嘉禾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高風有如此家世,即便她能定他的罪,怕也拗不過高家的權勢,更拗不過高皇後想保住高風的心,“可是,確實是他嗎?”


    李思歸向魏延投去一眼,魏延便將高風口中塞著的破布取出,高風的話語因為恐懼而變得混亂,“你們要幹什麽!”


    李思歸拉著嘉禾的胳膊走近,“平元十四年,他也曾在曆山書院讀書,與你哥哥有過不止一次衝突,在你哥哥出事之後,旁人畏懼於高氏,便將此事隱瞞了下去。”


    嘉禾聽他說起哥哥,心頭恨意湧上,她拿著匕首指著高風,“當真是他殺了我哥哥?”


    高風早在那日春獵之時便已經知道蕭嘉禾便是蕭雲揚的妹妹,隻不過現下他如何肯承認,但又怕蕭嘉禾失去理智,隻威脅道:“你們莫要輕舉妄動,什麽殺人我根本不知,你們今日若是敢動我,高氏不會放過你們!”


    嘉禾回頭看向李思歸,她並不擔心自己,可舅舅和李思歸那裏,她不想連累他們,李思歸似乎明白她的憂慮,道:“高公子那日在客棧中清醒之後,便十分惱怒。昨日在街上搶走一女子,而後強迫了那女子,更是以名譽相威脅,讓那女子就範,以便今後供你為所欲為,今日你便是單獨去見那女子才會被我的人擄走,可那名女子乃是劉禦史的庶女,如此一來,你死在這裏,旁人也隻會以為是你品行不端,被人除暴安良而已!”


    高風強撐著道:“李思歸,你無甚權勢,為何偏偏要與我作對!”


    李思歸冷哼一聲,“在我眼裏,殺了你如同碾死一隻螞蟻。”而後對嘉禾道:“對於你的仇人,報仇雪恨才是最重要的,今日放過了,明日後悔莫及的便是自己,隻要能報仇,使出什麽手段並不重要!”


    李思歸抬了抬手,魏延便上前在高風腿上砍了一劍,高風痛叫出聲,李思歸麵不改色,道:“你認是不認?”


    見他不說話,魏延又要向前,高風臉色慘白,連忙道:“我認,我認……可你們不能殺我……”


    高風指望有人能來救他,可如今他不說,恐怕人還沒有來,他便會被李思歸的屬下砍死,“是我……是我殺了蕭雲揚。”


    嘉禾眼眶中盛滿淚,欲上前殺了高風,卻被李思歸扯住,李思歸命令道:“繼續說!”


    高風打了個寒顫,“我偽造書信將他約到後山上,從暗處向他射了……一箭,他中箭之後,失了力氣,我一腳將他踢到山崖下,可誰知……他卻緊緊抓住我的前襟,將我衣服扯破,我用力將他推了下去……”


    他話剛說完,嘉禾便衝了過來,匕首捅在他胸口,高風悶痛一聲,險些暈過去,他似乎沒能想到這女人竟然真的會動手。


    嘉禾不願再看,將匕首丟在地上,李思歸將她扶住,對魏延道:“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利落一點。”


    嘉禾坐上馬車,似乎還沒從方才的情景中緩過來,她隻覺得身上有些冷,李思歸將衣衫給她披上,嘉禾聲音消沉,“他死了嗎?”


    李思歸道:“大概快了吧!”


    破廟裏,高風退無可退,嘴上又重新被人塞住,隻能眼睜睜看著魏延一劍斬在他下///身,高風睜大雙眼,痛不可擋,魏延道:“這一劍,是主子吩咐的,因為你碰了不該碰的人。”而後又揮起劍了結了他的性命,高風至死都不敢相信,李思歸竟然真的敢殺他。


    魏延前來複命,隻聽見馬車裏李思歸淡淡道:“走吧。”


    嘉禾的臉頰上有一絲血跡,李思歸伸出手去幫她擦掉,嘉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對李思歸這有些親密的舉動毫無察覺,而後過了許久,抬起頭看著李思歸問道:“為什麽我報了仇,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開心?”


    李思歸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因為死去的人再也不會回來,所以,才要加倍的報複,奪走他們最在乎的東西,這樣才能讓那些作惡的人體會到真正的痛楚,興許也能讓自己心裏好過一些。”


    嘉禾又一次道:“謝謝你。”


    李思歸轉過頭去,道:“你不必謝我,我也想殺他。”而後又問她,“你會覺得這手段太狠毒嗎?”


    嘉禾卻搖了搖頭,“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他該有此下場!”


    李思歸有些讚賞的看著她,嘉禾道:“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挺像我哥哥的?”


    李思歸看著腰間的香囊道:“都喜歡杜蘅嗎?”


    “哥哥活著的時候,也是這樣擋在我前麵,有什麽事他總是先幫我解決。”


    李思歸低聲道:“我不是你哥哥!”


    嘉禾沒有明白他的意思,隻道:“是啊,哥哥再也回不來了。”


    馬車在將軍府不遠處的街角停下,嘉禾同李思歸道別,剛要下馬車又被李思歸攔住,嘉禾疑惑地看向他,李思歸卻拉開車窗圍簾讓她看去,將軍府門外,崔氏送李翃離開,嘉禾連忙坐了回去,她明明是為了哥哥的事才和李思歸出城,可此情此景,倒像是她二人偷情一般。


    而李思歸看過來,她耳邊泛紅,似乎是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又微不可察的低笑一聲。


    嘉禾回了府,才知道李翃和崔氏都談了些什麽,“舅母是說他答應了?”


    崔氏了卻一樁心事,十分開懷,“他還算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說是過兩日宮中百花宴上便向皇上請求賜婚。”


    嘉禾心裏雖然有此準備,可還是覺得太突兀了一些,崔氏滿意地回房去了,嘉禾卻被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攪地徹夜難眠。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小天使們不要潛水呀。


    第10章 賜婚


    宮中百花宴是夏朝習俗,早年乃是群芳爭冠之時,皇後帶領後宮中人及命婦等共同賞花相聚。而後便逐漸演變成了皇帝皇後攜宗室同三品以內官員及命婦家眷宴飲,君臣盡歡。


    徐貴妃長袖善舞,不斷提及二皇子近來表現,皇帝十分滿意,高皇後麵上還要裝作雲淡風輕,毫不在意。


    李思歸和王妃蘇氏來的最晚,高後不冷不熱道:“今日宮宴,恒安王來的這般晚,莫不是未曾將皇族中的規矩放在眼裏。”


    李思歸扣手掩在嘴角,不住地咳嗽,蘇荷跪下道:“皇上、皇後娘娘莫要怪罪王爺,實在是王爺身子不好,咳了一夜,今日便來的遲了一些。”


    嘉禾忍不住看過去,可心頭卻也疑竇叢生,李思歸為何要裝病呢?難道僅僅是怕高後迫害於他,這其中會不會有更多的陰謀?李思歸一次次相救,她本不應懷疑他,可他確實深不可測,讓她不得不多想。


    徐貴妃含笑對皇帝道:“恒安王既是身子不適,皇上便莫要怪罪於他了。”


    皇帝麵色一緩,從善如流,命二人入席。


    高皇後麵色不佳,這麽一來倒顯得徐貴妃寬宏大度,而她刻薄寡恩。


    徐貴妃看起來溫柔賢淑,比皇後更加平易近人,皇帝對她頗為愛重,席間隻聽她二人閑話家常,一來一往,倒比高後更像尋常夫妻,徐貴妃對皇帝道:“前幾日弈兒還說要替父皇排憂解難。”


    皇帝讚許地看著二皇子,“果然是朕的好兒子。”


    高皇後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恨極了徐氏,隻恨不得將徐貴妃母子除之而後快,高皇後讓嘉禾坐到雲翎身旁來,嘉禾在席間早就注意到了這一後一妃的往來,可她如今即便是處在風暴中央,卻也隻有無奈從命的份。


    徐貴妃哪裏是省油的燈,“皇後娘娘真有福氣,臣妾看著蕭姑娘年歲同雲翎公主一般,倒是十分合得來,不如皇後娘娘便收蕭姑娘為義女,倒也不枉這份喜愛之情。”


    高皇後臉色一黑,明明知道她有意要讓翃兒娶蕭氏,徐貴妃這是故意而為之。


    李翃變了臉色,離席跪在殿中,拱手道: “兒臣鍾情於蕭家嘉禾,懇請父皇母後賜婚。”


    高皇後故作驚訝,卻也將話接下,“既是如此,想必陛下定然會答應的,不僅可成全皇兒一片癡情,也讓本宮同嘉禾有了一半的母女之誼。”


    徐貴妃笑容一滯,隻看著皇帝,皇帝卻是看向崔贇,“愛卿可同意這門婚事?”


    崔贇並不知今日李翃會大殿求婚,皇帝這般問他除了有看重他之意,也是要試探他是否與睿王私下往來,可崔贇如今也沒了旁的選擇,隻能道:“但憑陛下做主。”


    嘉禾看著這一來一往,自己的婚事竟成了旁人用來博弈的工具,她隻能慶幸自己喜歡的人恰恰是李翃。


    而在皇帝允諾二人婚事之時,蘇荷卻怔怔地看著李思歸,原來他心中那人竟是蕭嘉禾,睿王的未婚妻。即便他如今麵色如常,可聽到睿王求婚,他手中的茶盞便停在唇邊,仿佛時間靜止一般,久久未能飲下,而皇帝賜婚的話語一出,那茶盞重重擱置在幾案上,隻是這響動淹沒在了百官的賀喜聲中,無人察覺。


    嘉禾與李翃並肩而立,一同跪下謝恩,高皇後看上去十分欣慰,“本宮膝下有翃兒,還有雲翎,如今又多了個好兒媳。”而後又對崔贇道:“這多虧了崔將軍教導有方,才有今日姻緣。”


    高皇後這般強調李翃和崔氏的關係,便是要告訴這滿朝文武,切莫站錯隊,一失足成千古恨。


    正在這時宮人來報,高太師請求覲見,皇帝聞言看了高後一眼,高後忙道:“聽人說兄長是家中有要事不便前來,如今卻又要見陛下,恐怕也是有要緊之事。”


    皇帝道:“宣!”


    高太師身後跟隨了兩人一同進來,高後笑道:“兄長可是來晚了,方才陛下剛為翃兒和崔將軍甥女賜婚。”


    高太師聞言麵上卻未有喜色,隻是高太師身後兩人卻是麵麵相覷,高太師跪地哀聲道:“臣的兒子被發現慘死於城外荒廟中,求陛下為臣做主!”


    嘉禾身子一晃,李翃忙將人扶住,而後略一致意,兩人退到一旁。


    “究竟是怎麽回事?”


    “啟稟陛下,皇後,高公子失蹤已近三日,直到今日才在城外荒廟中發現。”


    皇帝問道:“可曾派了仵作前去?”


    高太師含淚稟道:“刑部已派了仵作查看,現如今刑部侍郎就在外邊侯著。”


    他都這般說了,皇帝豈有不宣之理。今日宮宴本是圖個喜慶,卻被一樁命案攪和了也實在晦氣的很,但高氏畢竟是皇親國戚,皇帝縱然心有不悅,麵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


    仵作本就是一介小吏,這宮宴上的人皆是權貴,更何況朝見聖顏,刑部侍郎代為陳述,奉旨前來,行禮過後,皇帝詢問道:“且把驗屍的結果說說。”


    刑部侍郎稟道:“據仵作所陳,高公子死亡已近三日,身上有三處傷口,其中致命一處乃是在脖子上,被人一劍封喉,一處是在胸前但離心口略偏像是匕首所傷,還有一處……”刑部侍郎麵色猶豫,看向高太師。


    皇帝沉聲道:“有話但說無妨!”


    刑部侍郎這才道:“那處是在高公子臍下三寸,高公子的……已經被人切去。”


    那高公子死前豈不是做了太監,這宴上不少命婦,聽聞這等言語忙掩麵遮住臉上羞紅,嘉禾也睜大了眼看向李思歸,隻是李思歸神色從容,麵上依舊冷淡,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高後本就悲痛,聽聞這等事更是怒從心起,“皇上,這殺人者定是與風兒有什麽深仇大恨,才能做出這等折辱之事。”


    皇帝問道:“高風平素都與何人往來,可曾與人結仇?”


    可皇帝不知高風秉性,在座的人當中卻對他的風流韻事多有耳聞,他平素裏欺男霸女慣了,又仗著自己家世橫行霸道,如今恰如同養鷹的人被鷹啄了眼。


    高太師更是知曉高風秉性,隻道:“犬子即便平素裏略頑劣一些,也不該有此一報啊!”


    倒是李翃繼續問道:“高風被害的破廟裏可還留下其他證物?”


    嘉禾站在李翃身側,心中一緊,再次看向李思歸,李思歸似有所覺,望了過來,嘴唇略微動了動,似乎在說“放心”二字。


    果然聽那刑部侍郎答道:“動手那人應是做慣了這些,手腳極其幹淨利落,不曾留下其他證據。而且這幾日風沙頗大,連一路上有過的馬蹄或者車轍印記也全被掩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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