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林克大使,期待明天的棋局了。”弗裏西斯公爵撫摸自己的胡子,笑嗬嗬地對對麵的青年說道。


    坐在莫裏軍務大臣對麵的,乃是菲利斯派來的大使,林克·柯思曼。


    這位大使非常年輕,到不是菲利斯不重視這次出使。非常奇妙的,派往南方安撫南方貴族的是老林克·柯思曼,結果把局勢弄得一塌糊塗,還把自己搭進去,身陷囹圄,菲利斯皇族卻沒有因此連帶處罰小林克,隻能證明這位青年擁有無法忽視的才華。


    然而此時年輕人卻並不從容,麵對公爵的送客詞,他也隻能尷尬的一笑,說道:


    “公爵大人,那明天見。”


    起身,時辰已不早,取了大衣,林克隨侍從往公爵府大門走去。


    “艾琳,你又長漂亮了。”不遠處傳來公爵夫人的聲音。


    “媽媽,為什麽不誇誇我?”一個黑發的小女孩搖著夫人的手抱怨道。


    “你才離開幾天,隻會變得更聒噪。”另一個幾乎一樣的小女孩在另一側嘲笑她。


    ‘公爵家有三個小孩嗎?’林克有些納悶,他記得公爵曾經提到過,家裏有兩位小姐,那麽那個在公爵夫人懷裏的金發小孩是誰。


    來不及細想,林克便隨侍從走到門口,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身後有人在注視他,但回過頭,夫人早領了三個小孩上樓,大門後的庭院空無一人,如同他空蕩的內心。


    ‘結果今天仍然一無所獲啊。’


    林克之所以在這裏浪費那麽多天的時間,就是想從莫裏軍務大臣口中探得口風,但從他拜訪公爵這幾天來看,公爵一直在打太極拳,想拜訪第三軍團指揮官奎因斯上將,總被推脫。


    ‘這是讓我去米爾特的意思嗎?’


    林克無奈的聳聳肩,離開公爵府。


    “卡洛琳小姐,公主殿下找你。”


    這時候的卡洛琳和茜被母親從樓下遣到後院,無所事事,正準備找公主玩,結果就遇到那位侍女下來找她們。


    “為什麽是找你?”茜好奇地問,略帶不服氣。


    “肯定是魔法啊,”卡洛琳徑直走上樓,“你又不會魔法。”


    茜氣得直跺腳,但還是跟著上去,雖然似乎公主並沒有叫她。


    於是三位少女在屋裏大眼瞪小眼,一句話不說。


    “誒……”艾琳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我隻是想問問,剛才侍從送走的那個人是誰。”


    “那個金發的青年啊……”茜歪著腦袋想了好久,也沒想出來,身邊的妹妹看不下去,才解答道:“是林克外交官,就是那位老林克的大兒子。”


    茜突然覺得,艾琳叫卡洛琳不叫她,不會是知道自己對這些事情不上心吧,這樣一想,內心好失落。


    老林克,就是那位派遣到南方本打算解決南方混亂的人,結果越弄越糟,菲利斯局勢弄成現在這個局麵,與他有不可分的關係。沒想到菲利斯的當權者懲罰了老林克,卻又任命小林克。


    “菲利斯皇帝還真是開明啊……”公主笑道,“那位小林克是魔法師嗎?”


    “不是。”卡洛琳搖搖頭,非常確定,“他身上有鬥氣,據說也是菲利斯有名的劍客。”


    “這樣啊……”


    小女孩作出一副深思樣。


    “艾琳!”一直插不上話的茜終於抓住機會,雙手搭在公主肩上,死死盯著艾琳的眼睛,突然問道,“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她一把抱住艾琳,一副惋惜的樣子,歎道:“艾琳,你要是去了菲利斯,亂戰之下我們就再也見不了麵了啊。你可不要被英俊的外表迷惑了,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隨後是一係列惡毒的語言,簡直將一位外交大使貶得一無是處。


    不過艾琳也沒製止她,仍然陷入沉思,魂不守舍的樣子,此時被旁邊的少女搖晃起來,滿頭金發亂飄。


    “艾琳,看你一副神不附體的樣子,不會是真的吧?”因為良久都不作答,茜居然真的擔心起來。就在這時,艾琳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當然不是,”她趕緊否認掉,“隻是覺得那位大使好年輕,一定是有什麽背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那就好,”茜放鬆下來,就勢躺在軟綿綿的大床上,看著天花板,“明天去哪裏玩好呢?”


    “聽說這裏離菲利斯近,所以有很多有趣的魔法飾品賣哦。”卡洛琳靈機一動,提出這個大家都樂意的建議。


    “好啊。”


    “呃……我半個月一直在坐車,有些不舒服,明天你們倆逛吧。”


    沒想到艾琳這時卻拒絕了。兩人麵麵相覷,最終還是決定讓艾琳休息一天,自己先去探探情況。


    晚飯的時候,弗裏西斯公爵熱情地接待了公主一行人,吩咐下人做了一桌豐富的晚餐。


    公爵看著比實際年齡大一些,微白的短發,有些疲憊的眼神,據茜說公爵對人很嚴厲,但今天對小公主卻很和藹,時不時關心小公主的情況。


    茜和卡洛琳明顯乖巧好多,大概是公爵在家,兩人默默吃完飯便溜了,留下小公主被兩位長輩折磨。


    維斯托爾的天黑得比米爾特早,從二樓看去,能看到內牆的石頭和石頭上巡邏的官兵,似乎能透過窗戶嗅到士兵武器上的鐵鏽味。茜躺在床上,月光溫柔如霜,微閉上眼,感受著月光的安撫,良久,才安心睡下。


    她今天剛到維斯托爾便給凱恩又寫了一封信,不知收到沒有。


    次日,林克大使早早便等待在奎因斯上將府門口。這幾天小林克拜訪了幾乎所有維斯托爾軍區的要人,按照這次出訪的計劃,小林克打算先了解莫裏軍方的態度,再進京。從目前情況來看,莫裏和之前拜訪蒙德克時的態度一樣,始終待價而沽,既不明確表示支持誰,也不拒絕。而莫裏在這方麵做得更絕,軍方完全不給他機會,軍務大臣始終打太極,軍團長始終有事。


    在等待侍衛匯報的這段時間裏,小林克想起他的父親,目前還被關押在南方博爾頓堡的老林克,不由內心一陣苦笑。去年那趟南方之行,完全掉入亨得利公爵的陷阱中。如今南方那麽多貴族支持公爵的叛亂,雖說與自身利益有關,但當時被公爵騙入局中的老林克無意間扇動了貴族們的怒火,成為叛亂的導火索。


    “誒……”他輕輕歎口氣,卻又不能將這無奈表現在麵上,“這次出使能否達成目的?”


    如今南北的局麵非常尷尬,北方人員充足但軍備不夠,南方倒是武器足夠,不過南方畢竟就兩個行省,沒多少人,一直死守著,雙方誰都拿對方沒辦法。這個微妙的平衡維持了幾個月,雙方都在尋求打破平衡的那個點。


    “林克先生,將軍去拜訪城主了,你改天再來吧。”


    這是林克第三次聽到這個理由了,其他的理由還有開會,生病甚至回老家探親,反正這個月奎因斯上將十之**都沒幹正事。


    “將軍真是辛苦了,在下改日再來。”


    連一向沉穩的林克都忍不住嘲諷了一下,轉身離去。


    維斯托爾的大街他已經逛了無數遍,除了那些軍事區,其餘地方倒是挺和平的,完全沒有菲利斯那種戰爭一觸即發的緊迫感。他來到平時常去的一家咖啡店,思考接下來的行動。雖然本來也不期望莫裏軍方給出什麽承諾,不過完全避而不見似乎也有些反常。


    “這是在勸我直接去米爾特嗎?”


    目前這個不明朗的局勢去米爾特,很難獲得菲利斯想要的,就像一個月前出使蒙德克的大使一樣,毫無收獲。大家其實都清楚,這個平衡點隻要任何一方參與進去都會被打破,但莫裏如果上了船,蒙德克不可能不行動,雙方一旦耗在菲利斯,很可能是個無底洞,所以兩邊都在觀望。


    林克看了看懷表,還有半小時就到他與弗裏西斯公爵約定的時間,說起來在維斯托爾這段時間,也就弗裏西斯公爵常見,他就像莫裏皇帝派過來專門應付菲利斯大使的人一樣,隻要林克拜訪便欣然接受,然後就是東扯西聊,下下棋打打牌,這幾天林克試探過軍務大臣的口風,無奈發現,沒有任何信息透露出來,便隻得做私交了。


    林克從中牆邊的這座咖啡店裏慢悠悠出來,他想好了,最多5天,如果還見不到奎因斯上將就直接北上。下定決心,他來到內牆,得到允許後再次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很快便來到公爵府上。今天和公爵約好下棋,公爵看來是早與下人知會過。


    “林克大使,今天也沒見到上將?”弗裏西斯公爵打趣地問道,他雖然是軍務大臣,但在這裏並不負責事務工作,隻是作為皇帝的代表進行協調。


    “奎因斯上將有事。”林克無奈的搖搖頭,這個月他得到了很多信息,比如第三軍團不打算介入菲利斯內亂,比如軍務大臣與奎因斯上將在菲利斯局勢的看法上有些許不同,比如莫裏打算支持反叛軍以獲得附魔技術等。但這些大都沒用,別看他現在可以到處走,但任何有用的信息都被封鎖得好好的,連公爵這邊,一旦林克前來拜訪,便不會有任何人在這個時間提出拜訪公爵。


    然而今天是個意外,因為公爵的女兒們昨天到了維斯托爾,現在客廳裏到處擺著她們買的一些小玩意兒。


    “大人,剛才公……”一位小侍女從樓上下來,正要說話,發現有客人,立即改口道:“剛才小姐讓我把訂好的立櫃搬到樓上去。”


    公爵見是伊麗絲,知道是公主的意思,點點頭,示意她自己安排。


    茜和八公主交好,弗裏西斯公爵沒有阻攔,因為隻有與這位公主交好,他才不會受到皇帝的猜疑,更何況,他也很喜歡這位溫婉寧靜的小公主。隻是沒想到,幾乎沒離開過米爾特的公主會答應茜任性的要求,來到這個目前雖平和但實際暗流湧動的城市。


    門口響起搬動立櫃的聲音,諾依姆一人就抱起齊身高的大立櫃,往樓上走去。


    “公爵大人,你府上的下人也人才濟濟啊。”林克身為菲利斯的劍術強者,一眼便看出那位抱著立櫃進門的人至少有著劍師實力,而且還如此年輕。


    公爵知道林克誤會了,故意沒反駁,笑了笑。


    不過諾依姆似乎累了,將沉重的大立櫃抱到客廳,放在林克對麵的牆邊,歇息起來。


    “這立櫃比看起來沉啊。”林克一邊下棋一邊想著無關緊要的事情,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那立櫃怪怪的,尤其是上麵那整片鏡子,仿佛帶著魔力般,吸引著他。


    “這步有什麽不對嗎?”公爵見林克遲遲沒落子,以為他還在猶豫,便問道。


    “沒,”林克越看那麵鏡子越好奇,竟然站起身來,緩緩走向鏡子,渾然不覺自己的行為有多失禮,“公爵大人,我能看看這立櫃嗎?”


    “這是大女兒她朋友買過來的,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林克一邊走一邊仔細打量這齊身高的立櫃,鏡子裏反射出自己的樣子,周圍附了一層淡淡地魔法光暈,散發出淺黃色的光芒。這立櫃確實製作精致,上麵的花紋是菲利斯名匠雕琢的,如果沒猜錯,其上至少附了2個警示魔法。


    但除此以外,再無異常了。


    “好奇怪,我怎麽會被這種東西吸引?”林克自己也很奇怪,剛才那瞬間,他感到那櫃子散發出強烈的吸引,但現在卻消失了。


    “這位先生,能讓一下嗎?”眼看林克已離立櫃很近,旁邊傳來一個不友好的聲音。


    林克這才發現,那位下人已經休息好,準備繼續搬運立櫃了。


    “不好意思。”他讓開,重新回到沙發上,將剛才的奇怪念頭驅散,“弗裏西斯公爵府上的家具真是名貴啊,這立櫃在菲利斯也屬名品。”


    公爵哈哈一笑,略微有些尷尬,他總不能說這家具是莫裏皇族購買的吧。


    “我們繼續剛才的棋局吧。”林克重新坐下,在想好的位置落下一子。


    林克大使與公爵對弈了幾盤,便聽到門口吵鬧的聲音,公爵家的女兒們從外麵回來了。他也不方便繼續呆,便尋了個理由離去。


    5天以後,毫無收獲的林克離開維斯托爾,前往米爾特。與此同時,在公爵家,克裏斯上將也拜訪了公爵。


    “奎因斯,那位大使晃了一個月你也沒見他,是不是過分了點。”


    公爵看著眼前這位身材高大的中年軍官,躲了一個月才冒出來,也是不容易。


    “菲利斯現在的情況,我是不敢去碰的。還是等皇帝陛下的指令吧。”


    公爵知道第三軍團和所有的地方軍團一樣,都有自己的小動作,他們雖然才駐紮維斯托爾,卻立即成為地頭蛇,隻要不與第二軍團的利益相衝突,他們都在盡力爭取,當然第二軍團在敏吉爾山區也是一樣的。


    而維斯托爾與菲利斯相鄰,免不了與菲利斯有所來往,現在局勢這麽微妙,隻好暫時不與那些菲利斯人來往,等待米爾特消息。


    弗裏西斯公爵來到這裏,也是要確保第三軍團沒有任何偏頗,做好局勢變化的準備。他在這裏,也就意味著皇帝看著這裏。


    “聽說公主殿下在這裏?”奎因斯突然想到,前幾天就聽說公爵的女兒帶著公主一塊兒過來了,還在頭疼怎麽接待,如今看來公主似乎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到來。


    “艾琳公主這次隻是受女兒邀請過來,盡量不要讓別人知道。”


    “奎因斯叔叔,要是讓維斯托爾這裏的人知道公主來了,那我們還怎麽逛街啊。”從樓上走下來的茜正好聽到這段對話,立即勸道。


    跟在茜後麵,艾琳也走下樓,看到公爵正與一位穿軍裝的中年聊天,一愣,隨即便猜到是帝國唯一一位劍聖——奎因斯上將。


    上將沒有穿軍服,一身挺拔的立領,披著風衣,往那裏一站便穩如泰山。


    “公主殿下,維斯托爾這裏感覺如何?”克裏斯上將向眼前的小公主行禮,這位公主看起來到很隨和,似乎與傳聞不同。


    “比米爾特暖和好多,而且風也小。”


    “那公主這兩天好好玩玩吧,沃特萊斯行省雖不如聖安德魯行省,也還有不少風景可以看。”


    “奎因斯叔叔,維斯托爾有哪些地方好玩的嗎?”茜在一旁問道,她沒有絲毫拘束,作為軍務大臣的女兒,倒是常與這些軍方大佬見麵。


    “好玩的地方?”奎因斯想了想,沃特萊斯行省丘陵較多,密特銳河從西往東流過,確實有些風景,但他自己也是換防不久,又遇到菲利斯內亂,還沒來得及熟悉。


    “茜,我後天就回去了,還是不要去太遠的地方。”艾琳突然在旁邊說道。


    “啊?!”茜叫起來,轉身對艾琳說道:“不行!才來這麽會兒,怎麽可以走!”


    “茜!”公爵厲聲製止茜的胡鬧,站起來,向她解釋道:“不隻是公主要回去,我們所有人都要回去。”


    奎因斯也點頭確認。


    “我怎麽沒聽說?”茜好奇的問道。


    “因為是陛下的指示,我也才知道。”


    是的,就在林克大使前往米爾特的當天,皇帝陛下傳令讓軍務大臣返回米爾特。


    因為大皇子回京了。


    新曆796年2月5日,第一軍團突襲三大強盜團基地,幾乎全殲對方,俘虜無數,自此,北方終於安定。


    2月10日,大皇子返京。就在同一天,公爵一家和八公主踏上了返回米爾特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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