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川終於滿意,輕啟薄唇,低沉的聲音劃破靜默的空氣,“周五我們把結婚證領了,婚禮我會安排。”


    第10章


    梁思思的瞳孔倏地放大,黑白分明的眸子寫滿了震驚與訝異。


    周五領證?!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分手狀態,還是他壓根沒將她的話當回事?


    也是,他們在一起的四年,她何時有過主導權。


    她還未開始演話劇那會,整天待在半山墅太冷清,養了隻小橘貓作伴。易淮川看見,直接叫她處理掉。


    她覺得他無理,與他對峙,表明堅持:“我喜歡,我想養。”


    易淮川的語氣與目光一樣淡:“你試試。”


    那時的她,骨子裏還有一份小小的倔強,真的試了。


    第二天,她再也沒見過那隻貓,時至今日,都不知它是生是死。


    這種事發生兩三次後,她便懂得了一個道理——易淮川沒點頭的事,不管她放棄或堅持,都隻能是同一種結局。


    易淮川決定的結局。


    因此,易淮川提出讓她放棄影視表演時,她連反抗都沒有。


    明明知道是同樣結局,她為什麽要惹他不高興?


    可現在不同了,她不用再考慮他的情緒了,可以堅持自己的內心想法了。


    “你是不是根本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梁思思斂了下外泄的情緒,盡量放緩放平聲音問。


    易淮川劍眉微擰,像是疑惑,又似不滿。


    他沒開口,但答案卻不言而喻。


    梁思思在心中自嘲一笑。


    果然,他根本不在乎,也不在意她說過什麽。


    她兩次提分手,易淮川壓根沒當回事。她這些天的悲傷難過,像一場自導自演的舞台劇,台上的主角隻有她,易淮川沒參與,甚至連觀眾都不願當。


    多滑稽,多可笑,可又多真實。


    胸腔裏的酸楚如雨雪遇見冷空氣漸漸凝結,感觸被短暫麻痹。


    梁思思換了個問題,語氣還是淡淡的,卻多了幾分訕意:“我為什麽要跟你周五領證?”


    易淮川怔怔地望著她,這次答得挺快,堅定坦蕩:“我明後天有個收購案要處理,沒時間。”


    話音落下,病房裏靜了一瞬。


    梁思思啞然。


    她在質問,她憑什麽要跟他結婚,結果易淮川在答,領證要看他行程。


    很多時候,她都分不清他是情商太高還是太低,總能避重就輕揭過她在意的所有點,用完美邏輯堵住她的話。


    他永遠都活在他的世界,用他的方式處理所有事,不願來她心裏看一眼,也不願考慮她話中的暗示。


    她也努力配合、試圖接近過他,但他的心門永遠對她關閉,她有心無力。


    梁思思隻覺得壓抑鋪天蓋地地襲來,叫她很疲憊。


    她往沙發上靠了靠,想拉開與易淮川的距離,也讓自己能理智清醒一些。


    不知是否屋內空氣流通不暢,易淮川給的強勢壓迫,如進行不下去的話題,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她的情緒像一隻氣球,經年累月慢慢注入空氣,漸漸撐至極限,讓她的血液在體內橫衝直撞。


    第一次,不知是無畏,還是憤怒,梁思思沒了怯意,直勾勾地盯著易淮川,將心中的不滿宣泄出口:“為什麽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


    她神色冷凝,視線也有些強硬,沒了平日裏的柔和溫順,反而顯得咄咄逼人。


    易淮川似乎沒見過這樣的她,眉頭又蹙起,與她對視的目光沉了些。


    兩兩對峙,梁思思能感受到易淮川釋放的寒意和迫人氣勢,但滿腔熱血鑄成了她臨時的鎧甲,讓她沒有躲避。


    想要什麽都要爭取,自由也一樣。


    易淮川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會,低沉的聲音裏帶著些施舍的大度:“你定時間。”


    很好,又完美跑偏。


    梁思思氣極反笑,伸出右手,在他麵前比了一個“三”,緩緩開口:“易淮川,這是我第三次提分手,不是鬧情緒,也不是欲情故縱,你明白嗎?”


    她連名帶姓地叫他,語速很慢,像是故意將話一字一句說清楚,“所以我不會跟你領證,周幾都不會!”


    擲地有聲的話,將屋內的空氣凍結。


    屋內的燈光很暗,虛虛地籠罩在易淮川身上,讓他身上的威嚴更甚,猶如黑雲壓城。


    他盯著她的目光沉沉如海,裏麵跳動的是難以克製的怒意,仿佛下一秒,那怒意就會變成摧毀一切的狂風驟雨。


    梁思思用畢生的勇氣和堅強鑄成殼,試圖抵擋住來自易淮川的壓力。


    不太管用,她能感受到那層殼搖搖欲墜,很快就會摧枯拉朽般坍塌。


    她下意識想逃,但忍住了。


    這事,今天必須有個定論,她不可能再演獨角戲。


    她直直地迎視易淮川幽深迫人的目光,眼底清明一片,再沒因愛意而在的妥協。


    “因為想進娛樂圈?”易淮川眯了眯眸子,低沉的聲音裏是岑冷寒意。


    梁思思覺得很累,以前她希望易淮川懂她話中深意時,他永遠就事論事。


    現在,她隻是就事論事,他又破天荒揣測她另有深意。


    或許他們真的不合適,連頻道都對不上,仿若在雞同鴨講。


    梁思思垂眸,吐了一口濁氣,正欲說得再淺白堅定些,易淮川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短短兩字,倨傲中帶著篤定:“可以。”


    梁思思倏地抬頭,眼底有藏不住的詫異——


    易淮川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背脊挺直,沒了初見時的疲憊與落寞,以一種上位者強勢倨傲的姿態麵對著她。


    他眼底晦暗未明的情緒還有,但相較剛才,淡了許多,生出些勢在必得的堅定來。


    視線相交,易淮川放緩口吻,更為詳細明確地強調了一遍:“我同意你進娛樂圈。”


    四年前,他的一句不喜歡,她放棄了影視表演。


    四年後,為了結婚,他鬆了口。


    她的人生與夢想,總在他的一言一語中被扭轉偏離。


    她是因為愛他,而他呢?


    因為梁心恬,因為爺爺,從來沒哪一次是因為她。


    為了他的目的,他從未考慮他的決定會不會傷害她。他對她沒有愛,丁點都沒有。


    最後一股氣注入,梁思思心中的氣球爆裂了。


    偽裝的堅強徹底崩塌,強撐的盔甲散落一地,梁思思蓄在眼底的淚無聲流下,聲音裏是顫抖的哽咽:“跟我進不進娛樂圈沒關係,是因為你不愛我,我也不想愛你了!”


    差不多的話,她前段時間對他說過一次,那次他們隔著電話,她還喝了酒,不算清醒。


    而易淮川,也沒當回事。


    現在,她當著他的麵又重複了一遍,原以為有了之前的鋪墊和調整,她會鎮定不少,但如剜心般的疼痛騙不了人。


    放棄一段感情,忘記一個人,沒有想象中的容易。


    他偶爾的溫柔相待,他們不多的共處,她的欣喜與低落,那些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是他們一起走過的歲月,是她逝去的青春。


    心中的酸澀蒸騰而上,全部化成眼淚,汩汩外流。


    梁思思不想哭,但沒忍住,她別開臉,用手背在臉上抹了兩下。


    不抵用,溫熱的眼淚繼續淌下來,她幹脆用雙手蓋住臉,低下頭去,將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找尋一點安全感。


    閉上眼,她腦海裏浮現的全是易淮川的身影。


    他在瓢潑大雨中低下身查看她的傷勢,安撫道:“堅持一下,我背你去醫院。”


    他在溫暖如春的花房裏抱住她,覆在她耳邊問:“喜歡雨?”


    她今年生日,他送了一條定製小雛菊項鏈,她問原因,他答:“像你。”


    ……


    那些片段,她在腦海裏描繪了太多遍,以至於每一次都能輕而易舉回憶起全部細節。


    而現在,她要忘掉這些飲鴆止渴的一切了,連同她曾經的期盼與愛意,通通丟掉。


    心像破了個洞,呼啦啦地灌著風,又冷又痛。


    梁思思將頭埋在膝蓋裏,再難以自抑,小聲嗚咽出聲。


    她不想將場麵弄得如此難堪的,更何況還在爺爺的病房外,但情之所至,她沒辦法。


    不過這樣也好,她相信易淮川現在可以明白,她所言非虛。


    確實,易淮川看清楚了。


    剛剛,透亮的淚水浸潤了梁思思的眼,她眼底悲愴一片,失了光華。


    如那日戲裏的替身一樣,是對愛人徹底失望後的反應。


    脫離預估判斷的失控,讓易淮川心中升起煩悶與不安,他還未來得及開口,她又蜷縮在沙發上,痛哭出聲。


    看著她虛弱無助的樣子,他隻覺心煩意亂加重。


    易淮川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他不想看她哭,也不想聽她說分手。


    或者說,他討厭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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