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翰鬆了口氣,心想以易淮川對梁思思的厭惡程度,一定不會同意兩人同桌。


    他的家事,自然是他自己處理更為妥當。


    他正腹誹呢,便見易淮川靜靜望了一眼梁思思,隨後對他母親道:“伯母,之翰還是陪您,我過去照顧思思。”


    易淮川的話,讓站在這裏的幾個人全都變了表情。


    反應最大的是沈之翰,他猛然側頭看向身邊的易淮川,眼裏的震驚仿佛兩個彈簧球,直接跳躍了出來,難以置信地喚他:“淮川?”


    蘇曼曼聞言也是一愣,不過她下意識去看的,是梁思思。


    她雖未開口,但眼裏的疑問明顯,就差把“怎麽回事?”寫在臉上了。


    梁思思接收到了蘇曼曼的疑問,不過她沒法回複,因為她自己也很詫異。


    易淮川居然開口說照顧她?!


    這簡直比易淮川允許讓她進娛樂圈更令人費解。


    過去四年,她照顧他的時刻確實不少,倒是真不知易淮川什麽時候照顧過她。


    雖不知易淮川目的,但她也隻覺得可笑。


    這樣想,她還真的牽了牽嘴角,無聲冷笑了下。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被易淮川納入眼底,因為他那雙幽深的眸子正聚焦在她臉上,專注且認真。


    瞥見她的神情,易淮川心中那點期待瞬間落地,化作沉悶與煩躁。


    講不清那種感受,很陌生,也很不舒服,甚至還有點悶悶的痛感。


    是他的先入為主讓梁思思受了委屈,現在他願意彌補,也釋放了足夠的善意。


    原以為她會感到欣喜,卻沒想到她以一種很不齒的表情來回應。這感覺就像你足夠好意地捧著精心烹飪的食物放在她麵前,而她看都不看一眼,就給掀翻在地。


    易淮川從未受過這種冷遇,不氣憤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過去四年,自己也曾因為誤會這般對待過梁思思,心中的歉疚終於勝過不爽。


    宴客廳中央,幾人沉默而站,視線交錯,各懷心思,場麵甚是微妙。


    他們要麽是主人,要麽是重量級嘉賓,此刻聚在一起自然吸引了賓客們的注意。


    一時間,這裏仿若變成了表演舞台,而賓客們投來的好奇目光則如一束束射燈,將幾人放置在高光之下。


    梁思思雖然喜歡演戲,但不喜歡被圍觀。


    她抬眸,迎上易淮川沉沉的目光,開口地終結這場拉鋸:“當不起易總的照顧,我們先過去了。”


    談不上禮貌,語氣冷淡而疏離,根本不在意易淮川聽後會是什麽反應。


    語畢,她拉了蘇曼曼一下。


    慢半拍的蘇曼曼跟著過去,還處於消化不良的狀態,小聲確認:“所以,你剛剛是拒絕了易大總裁?!”


    她表情呆滯,絲毫沒有往日又美又颯的勁。


    梁思思被她逗笑,反問:“難道你想讓他照顧我?”


    蘇曼曼見她還能開玩笑,就知道她不是做做樣子,是真的放下了。


    語氣激動地感慨:“我丟,我太爽了!本來隻想看梁心恬打臉,沒想到這一趟還有意外收獲!”


    蘇曼曼眉飛色舞,恨不得手足舞蹈起來,梁思思拽了下她,拉著她按照此前的安排找到了兩人的座位。


    剛剛離得遠,除了他們幾人當事人,賓客們並未聽到談話內容,自然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但能讓易淮川主動過去交談的人,也足以讓桌上所有人好奇了。


    所以這會,這桌客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梁思思身上。但到底是出身名門或者在上流圈子混久了的人,沒人會當麵八卦。


    不過,有一人除外。


    梁思思剛落座,王至新就與人換了個位置,坐在了她身邊。


    他也不見外,開門見山:“易總剛跟你說什麽?”


    他這一問,眾人的好奇心被勾到最大值,雖然明麵上大家該幹嘛幹嘛,但耳朵卻紛紛如雷達,恨不得豎起來接收信號。


    畢竟事關易淮川,沒人會不感興趣。


    梁思思跟王至新也僅僅見過兩麵而已,雖然剛才聊得不錯,但也沒想到他如此自來熟。


    她與易淮川的關係如何,畢竟是私事。


    當初他們有婚約時,易淮川沒對外公布她的身份,現在分了手,她自然也不想跟他牽涉過多,更何況跟外人說。


    “沒……”


    她剛開了個口,便感受到身側來了一道威懾力十足的身影。


    熟悉的清冽的氣息傳來,如影隨形的壓迫感也逐漸逼近,隨後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


    “麻煩換個座。”


    梁思思一怔,下意識看過去——


    一身黑色正裝的易淮川立在她座位邊,挺拔矜貴,氣質斐然。他從年少時期就如此特殊,明明跟眾人在一起,卻仿若自帶光環,永遠是鶴立雞群的那一位。


    此刻,他目光平平地望著她隔壁的王至新,話自然也是對著他說的。


    梁思思收回視線,隔壁的王至新慢半拍地回頭,在瞥清來人時,直接下意識起了身:“易……易總。”


    同樣震驚的,還有桌上的其他賓客。


    易淮川在晏城什麽地位,在場的無人不知,他的身價更是難以估算。


    平日裏參加商業活動,基本都是他的特助沈昊軍代為出席,除非必要或者私交甚好,他才會親自參加。


    比如今天秦夫人的生日宴,完全是因為沈之翰是他最好的朋友。


    大家能在這種場合下與他打個照麵都是莫大幸運了,更遑論與他同桌共餐。


    眾人誠惶誠恐地站起來,紛紛客氣地打招呼。


    “易總。”


    “易總。”


    甚至有膽子稍大些的,直接恭敬道:“易總,您坐我這,我去其他桌。”


    甭管易淮川為何而來,既然大佬有需求,他們滿足總不會錯。


    有人說話,場麵就稍顯熱鬧起來,王至新也從打聽八卦被正主現場抓獲的窘迫中回神,繞出座位,比個“請”的手勢,客客氣氣道:“易總,您坐。”


    易淮川微微頷首,示意首桌的位置:“我的座位在那邊。”


    王至新再顧不得八卦,點點頭趕緊走了。


    一整桌,除了梁思思與蘇曼曼還安穩坐著,其他人都站了起來,場麵頗為壯觀,自然也顯得她兩人十分特殊。


    大家在關注著易淮川的同時,也用餘光在觀察梁思思。


    畢竟,剛剛在宴會廳中央,與易淮川交流的人是她。


    在場的都是人精,大家眼觀鼻鼻觀心,猜測著兩人關係。


    易淮川像是根本沒發現桌上的異樣,又或者他壓根不在意,微微整了下西裝一粒扣,坐在了王至新原來的座位。


    緊挨著梁思思。


    眾人見他落座,也戰戰兢兢坐回原來的位置,紛紛正襟危坐,等著大佬發話。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易淮川那,蘇曼曼用手肘碰了碰梁思思,眼神詢問:?


    右側來自易淮川的存在感太強,梁思思幹脆看向蘇曼曼,同樣眼神回複:?


    蘇曼曼是個急性子,礙於場合不對,她沒直接發聲,而是瞟了瞟易淮川後,找了個隻有她們兩人看得見的角度,用口型問:“他想幹嗎?”


    易淮川想幹嗎,梁思思真不知道。


    他們分手時,她故意說了重話,恨不得碾碎易淮川的自尊和傲氣。


    她知道,隻有觸及易淮川的底線,他才能真的同意分手。


    很顯然,她賭對了。


    想過事後他可能會對付她,也想過他們今生都將老死不相往來。


    但她唯獨沒料到的是,易淮川主動示好。


    或許是被傷得太狠,又或許是單純不信。


    易淮川的所為,梁思思下意識的反應並非他求和,而是換了對付她的手段。


    敵情不明的情況下,自然是按兵不動最好。


    思及此,她壓根沒理易淮川,往蘇曼曼碗裏夾了一塊她喜歡的魚子壽司,平淡道:“不知道,吃飯吧。”


    她的動作並不大,但在靜若寒蟬的桌上就足夠明顯了。


    眾人原本關注易淮川的目光,立刻轉移至梁思思身上。


    大佬都還未發話,她都動了筷子,這是作死,還是恃寵而驕?


    剛剛被泯滅的雷達們,又紛紛開始工作起來,所有人都盯著易淮川,想知道他會責怪還是縱容。


    隻是,令大家遺憾的是,易淮川既沒責怪,也沒縱容,宛如沒發現梁思思剛才的動作一般,拿起筷子,淡淡對大家道:“一起吧。”


    他發了話,誰敢不遵從,於是整桌人按捺下好奇,紛紛拿起筷子進食。


    不過,因為有他在,桌上的人毫無交流,大家都保持著該有的紳士端莊,不言不語優雅進食。


    一時間,桌上唯有餐具的輕微碰撞聲和眾人細嚼慢咽的咀嚼聲。


    甚至連舉杯慶祝的動作都沒有,真可謂是純吃飯了。


    與他們的小心謹慎不同,梁思思倒是大方自如,絲毫拘束都沒有。


    不知為何,秦夫人生日宴的食物很對她的胃口,麵前的幾個菜,她都淺淺嚐了一點。


    最偏愛的是黑椒牛仔粒,即便在易淮川麵前,她也伸了兩次筷子。


    當她第二次將牛仔粒放入麵前的碟子時,旁邊一直沒怎麽進食的易淮川忽然放下了筷子。


    他的舉動讓其他人也紛紛效仿,在大家以為易大佬終於要說點什麽時,隻見他微微轉動了桌麵圓盤,將那盤黑椒牛仔粒正正好放在了梁思思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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