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輕笑了聲,語氣揶揄:“易總這是在問我要人?”


    易淮川隻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周身氣勢冷冽鋒利,像即將出竅的重劍,讓人不寒而栗。


    他用沉默回應。


    隻是很可惜,對方並不買賬。


    兩兩僵持,電話裏隻有彼此的呼吸聲,窒息的沉默彌散開來。


    像武俠劇中的高手過招,不動一招一式,意念中的兩人已經刀光劍影。


    良久,易淮川垂下眼眸,連周身的氣勢都斂了起來,像被人拿住了把柄,不戰而敗。


    他語氣很低,仔細聽,還有些頹敗。


    “是。”他道。


    他認輸,因為想知道梁思思是否安然無恙,他第一次向爭鋒相對了十來年的敵手低了頭。


    易淮川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讓電話那頭的蘇程也怔忡了瞬間。


    片刻,蘇程又輕笑一聲,還是他特有的成熟嗓音,隻是帶著輕嘲與狠厲:“易總是覺得,我會告訴你?!”


    易淮川懂了。


    沒多想,他主動切斷了電話。


    握著手機,易淮川自嘲一笑,是他因為著急失了理智,連引以為傲的智商都丟了。


    他下床,快速從了個澡,換好衣服,出門。


    陳管家聽到聲響,追了過來:“少爺,這麽晚了,您要去哪?”


    易淮川穿了了件黑色風衣,因為急速行走,衣擺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聲線冷冽淡漠:“去南城。”


    “少爺,您稍等,我叫司機。”陳管家大驚,以為他有什麽重大事情,趕緊打電話。


    易淮川卻冷漠地阻止了他:“不用,我自己開車去。”


    他身高腿長,很快將陳管家甩在身後。


    濃濃夜幕下,一輛低調的黑色奔馳亮起大燈離開了易家老宅,灰塵揚起,卻融入在黑夜裏,無人看見。


    如同沒人看見,易氏集團的總裁,因為一個噩夢,連夜驅車幾百公裏去了另一個城。


    晏城發生的一切,因為醉酒熟睡的梁思思一概不知。


    直至清晨來臨,迷迷糊糊間,她聽到有人按門鈴。


    梁思思還有些暈,以為蘇曼曼來喊她吃早餐,甩了甩頭,迷瞪瞪地下了床。


    掃了眼房間裏的時鍾,淩晨五點半,她雷打不動的起床時間。


    昨晚在蘇程那結束上半場後,蘇曼曼又拉著她在酒店續上了後半場,以至於她的生物鍾失了靈。


    梁思思開門的瞬間,還腹誹著蘇曼曼不僅對她的作息了解,酒量也比她好太多。


    房門打開,穿著黑風衣的男人站在門口,微垂著頭,發型亂了些,臉上也有了倦意,如風塵仆仆的旅人,連身上都帶著深夜的寒氣。


    看清來人,梁思思瞬間清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發聲:“易……”


    名字還未叫完,隻見易淮川抬眸,銀邊眼鏡後麵那雙眸子,不知是睡眠不足,還是勞累所致,泛著紅血絲。


    他沉沉地望著她,問得急切:“思思,你有沒有事?”


    梁思思蹙眉,上下掃視了易淮川兩眼,不知他又想幹什麽,反問:“我有什麽事?”


    聞言,易淮川依然立在原地,還是用那種複雜的目光凝視著她。


    “你能不能離開娛樂圈?”他問。


    不是以前霸道的命令,用了問句,有商量的意思,低沉的語氣裏似乎還隱含著哀求。


    梁思思蹙眉望著眼前的男人,隻覺心中一口氣難出,自然也沒留意他的語氣。


    以前,他不讓她進娛樂圈就算了。


    是她犯賤,愛著他,順著他。


    現在他們都分了手,易淮川用什麽身份,又有什麽資格再要求她?


    “易淮川。”梁思思徹底醒了,她抱臂站在門內,與他相望,目光很冷,語氣更冷,連名帶姓地喚他。


    易淮川複雜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臉上,聽到她還他,還有一絲期待從眼底湧現。


    隱忍、壓抑,卻渴望。


    隻可惜,錯位的信息,錯誤的時間,讓梁思思不懂他心中所想。


    如同當初,她恨不能將心掏給他,而他回應她的隻有傷害。


    “請你記住,你沒資格再插手我的生活!”梁思思丟下這句話,便“哐”一聲將房門關上了。


    第29章


    關上門, 梁思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竟然也有將易淮川拒之門外的一天?!


    不過,她也沒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不對。


    本就分了手的人, 就應該一別兩寬,又何必糾纏不休, 甚至幹涉彼此的生活。


    剛決定分開那會, 她確實情感和理智處於分離狀態, 理智知道要向前走,但情感卻陷在裏麵遲遲出不來, 那時,她心底最深處是渴望過易淮川主動找她的。


    畢竟,他是她多年的執念,深入骨髓的習慣,哪能輕易忘記。


    更別提當初他們在一起時, 不說說易淮川主動找她, 就是她能見他一麵, 都能開心好幾天。但現在,她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悸動。


    甚至後悔, 當初易淮川傷害她時,她就該如現在這般,將他拒之門外。


    淩晨五點半,本該起床的時間,因為知道易淮川在門口,她幹脆又躺回床上繼續睡了。


    不知道是心態放平的原因,還是宿醉的勁頭還未過, 迷迷糊糊間,她又睡著了。


    自然也不知道, 門外,她剛才拒絕易淮川那一幕,恰好被早起準備運動的秦導看見。


    “易淮川。”


    “請你記住,你沒資格再插手我的生活!”


    “哐——”


    秦傳明剛推開門就見到這樣勁爆的一幕,雖然他人在娛樂圈,各種場麵都見得多,但主角是易淮川的,他也是頭一遭。


    有些尷尬,他當沒看見不好,退回房間又顯得刻意。


    因為在他愣神的那一刻,易淮川已經側頭,看見了他。


    “易總。”


    到底年長一些,秦傳明稍微愣了下,便回過神來,沒好奇剛才的事,也沒刻意找話題,隻客氣地問候了聲。


    易淮川自見他起,就恢複了往日冷漠疏離的形象,隻目光平平地看向他,連語氣都很平靜,與剛才在梁思思麵前失態的人大相徑庭:“秦總不用在家陪夫人?”


    得,人家還是怪他看到不該看的。


    秦傳明如實回答:“下午有個研討會要開,結束就會晏城了。”


    易淮川垂眸,單手摘掉眼鏡,繼而看向秦傳明,輕眨了下眼睛:“占用秦導一點時間,聊兩句?”


    雖是問句,卻難掩強勢。


    秦傳明默了一秒,拿掉擱在脖頸間的毛巾,點頭應了:“易總請。”


    酒店二樓的自助餐廳,易淮川與秦傳明對立而坐。


    此時時間尚早,整個餐廳除了忙碌著上菜品的服務員,再沒他人。


    秦傳明要了份牛奶泡燕麥,一勺一勺吃著,也沒抬頭看對麵的易淮川,好似真的隻是來吃個早飯。


    因為他懂,定是他看到了不該看的,要被警告,所以也不在意。


    他這人沒幾個優點,嘴嚴算是其一。


    “秦導是怎麽追上夫人的?”


    他正等著被警告,易淮川低沉又疑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秦傳明一愣,抬眸看過去。


    “易總想問的,是這個?”


    雖在餐廳,易淮川卻什麽都未拿,麵前幹幹淨淨,隻端坐在那,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靜靜地望著他。


    秦傳明丟掉勺子,往後靠了點:“易總,恕我冒昧,您跟思思是什麽關係?”


    易淮川問他隱私,他回問一個隱私,並不冒昧。


    聞言,易淮川確實未覺得冒犯,隻偏了偏頭,將視線轉移至窗外,幽深的眸子有些渙散,盯著虛空不知在想什麽。


    他低低回應:“她曾經是我未婚妻。”


    不隻是否窗邊有風的原因,他的話散在空中,帶著些哀傷又縹緲的味道,讓人無端生出些感傷來。


    秦傳明眯了眯眸子,消化了半晌。


    因為有王至新那個“站在娛樂圈最前沿吃瓜”的徒弟在,秦傳明自認為知道的秘聞還算多,但易淮川曾有未婚妻,對方還是梁思思的事情,他可聞所未聞。


    遠的不說,單他夫人生日那天,易淮川明明是跟梁心恬一起到場的。


    更何況,據他所知,沈之翰一直在給兩人製造相處機會。


    這至少證明,易淮川是單身。


    秦傳明並不清楚“曾經”的節點在哪,但根據易淮川的問題,還有早上無意間撞見的那一幕,他大概知道易淮川應該是在追妻路上,而且被拒絕了。


    易淮川,站得多高,又多冷漠無情的一人。


    當初他奪走易氏,將父親、繼母、繼弟打包扔到國外時,決絕狠厲,半點不留情。


    這事當時在晏城引起極大轟動。


    那一年,他剛從米國讀完本升博回來,才二十二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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