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瞥她:“特別粗俗,你確定要聽?”


    “那還是算了。”鍾毓小聲嘟囔:“這人怎麽第一次見麵就罵我啊。”


    秦放半點糊弄人的心虛都沒有,老神在在的勾著唇附和:“可不是,這人真沒禮貌。”


    然而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向來冷厲的麵色變得柔和,在山間的夜色中,一不留神就晃的鍾毓連心跳都快了幾分。


    過了大概十分鍾,有人過來叫秦放去準備,比賽馬上開始。秦放應了聲,帶著人往車邊走。


    不算寬闊的山路上,七八輛摩托車一字排開在起點上,比賽還沒開始,發動機就發出陣陣轟鳴,就等著一聲信號穿破空氣往前衝鋒。


    如果說方才鍾毓還是興奮的躍躍欲試的話,到了這個關口,她已經開始犯怵了。秦放隻覺得自己腰兩側的肉都被她掐的發疼。


    他別過頭看她一眼。


    身後的人緊張的臉都白了,整個人都緊繃著,嘴唇死死的抿成一條線,好看的小山眉也擰在一起。


    秦放問:“怕了?”


    鍾毓不好意思的略微垂下頭: “不怕。”


    秦放嗤笑一聲:“死鴨子嘴硬。”


    正說話的功夫,邊上有人喊了聲:“大家都準備好,開始倒數——10,9……”


    倒計時十秒鍾,秦放來不及說更多。


    他鬆開手柄,兩臂垂落到身側,然後,粗糙的掌心攥住女生的手。他灼熱的大掌稍一用力,鍾毓被拉的整個人身體前傾,不受控製的撞在了他的脊背上。下一瞬間,鍾毓感覺到自己的兩隻手臂被牽引著圈住了他的腰部,雙手則是被按在了緊實的上腹。


    這姿勢有些過於親昵,鍾毓一時間恍了神,頭昏眼花的任他擺布。


    然而始作俑者卻根本沒想那麽多。


    比賽馬上開始,秦放來不及說太多,隻撿最要緊的叮囑:“怕就閉上眼,抱緊我。”


    一聲尖銳的哨響劃破夜空。


    數輛摩托車如離弦的羽箭一般,刺透空氣向遠處飛去。


    鍾毓死死的閉上眼,雙手交握,緊緊的圈住秦放的腰。她貼靠在他的脊背上,突出的肩胛骨和脊梁有些硌,鍾毓卻始終不敢鬆開手。


    風將她的長發盡數吹起,風裏夾雜著少年身上淡淡的機油味道。


    算不上好聞,但是足夠特殊。


    特殊到,鍾毓不用刻意去記,就已經刻骨銘心。


    第16章


    比賽起點在半山腰。


    摩托車從起點開始,沿著山路繞過七個彎,在接近山頂的一處掉頭再原路返回,全程大概六公裏左右,十分鍾以內就能比完。


    秦放已經是熟門熟路了。


    他一兩年前的時候幾乎每次都來,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管命格貴賤,為了那幾百來塊錢的獎金,就敢把油門擰到死。


    後來被森哥知道後狠狠教訓了一頓,就逐漸來的少了。


    至於這回,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了,竟然跑到這邊來不說,還帶上了鍾毓在這裏比賽。


    跟他們一組的其他幾輛車爭先搶後的從身旁掠過,煙管排出來刺鼻的尾氣味隨風一起撲了滿臉。身後的人明顯緊張的不行,秦放隻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要被她勒斷了。


    嚇成這副樣子……還真是膽小。


    膽小又嬌氣。


    秦放不免有些失笑。


    這次比賽他壓根就沒想著參加,如果不是鍾毓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他根本就不會答應比賽邀請。現在比倒是比了,隻是後座坐了這麽一位膽小的嬌小姐……贏不贏的都無所謂了,全當是陪她玩,當作賠罪了。


    擰著油門的手一鬆再鬆,等所有車子盡數超過去之後,秦放直接捏住離合降低檔位,車子隨之穩穩的靠向路邊。


    過了好半晌,鍾毓才突然感覺到車速變慢,耳畔的風聲也緩和了許多。她試探著睜開眼,發現摩托車竟然行駛的異常緩慢。


    鍾毓第一反應就是:“車子出了什麽問題嗎?”


    “沒有。”


    “那你怎麽騎得這麽慢?我們肯定是倒數第一了!”


    秦放嗤笑:“現在嫌我騎的慢?那是誰剛才抓我抓的緊的不行,我腰怕是都被某個人掐青了。”


    “……”


    鍾毓被他說的一噎,偏偏還無法反駁。


    心知他是照顧自己放棄了比賽,鍾毓有些感動,赧然的紅了臉。


    倆人兜風似的駛到終點的時候,果不其然是最後一名。好在秦放之前打過招呼,也沒人壓他贏。


    又往前騎了一截兒,秦放將車停在路邊,囑咐鍾毓別亂跑就待在跟前,然後他自己先走了。過了片刻,等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瓶橘子汽水。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跟變戲法似的,瓶身上還附著著一層冷氣凝結的水珠兒。


    秦放拉開鐵環遞給鍾毓一瓶,又給自己拆了個。剛剛遞到唇邊準備喝,瓶身突然被輕撞了下。秦放掀起眼皮看過去,邊上的人笑的眉眼彎彎。


    鍾毓目露狡黠,雙手捧著易拉罐小聲說:“幹杯。”


    然後一口下去,很快就癟起了嘴:“怎麽是汽水啊?”


    秦放挑眉:“不然你以為?”


    “我還以為是酒。”語氣裏帶著點小失落。


    秦放笑出聲,抬手在她頭上敲了一記,力道不重,卻平白多出了好些親密:“想屁呢還喝酒,我酒駕進去你撈我?”


    鍾毓捂著頭吐了下舌頭。


    她今晚心情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好像所有的不開心都被風吹走了一般,輕鬆的不得了。這一切都要得益於眼前的人。


    鍾毓抬頭看向他。


    秦放臉上的笑意還未散去。


    不似往常那般漫不經心慵懶隨意的笑容,是真正的愉悅,就連眼底那股經久不散的鬱氣都消失不見。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笑了,鍾毓一時間竟看愣了。


    她抬手將臉頰的頭發別到耳後,輕輕抿了下唇:“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秦放微怔片刻,立馬收斂了麵上的笑意。


    他不甚自在的別開頭,清了清嗓,問:“再看會兒嗎?馬上還有一局。”


    “看!”


    鍾毓果斷應下。


    她倒不是有多喜歡看比賽,實在是此刻的一切都很好……她有點舍不得離開。


    又過了十來分鍾,第二場比賽在一陣歡呼聲中開始。


    秦放選的這個地方地勢稍微高一些,站在路邊的小坡上,能將前後幾百米的路段看得清楚。當幾輛摩托車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從眼前掠過時,鍾毓興奮的簡直要跳起來。


    然而變故就在一瞬間。


    還沒等那幾輛車從視野中消失,最領先的那一輛在過彎的時候突然後輪胎側滑,連人帶車摔在地上不算,因為慣性原因,車拖著人在地上往前足足呲了有幾十米才堪堪停下。


    這種比賽不正規,選手幾乎都沒人帶頭盔,更別說稍微專業一些的護具了。正常行駛倒也還好,一旦摔倒,沒有東西保護,肌肉骨骼隔著一層薄薄的夏裝跟堅硬的柏油路麵直接接觸,慘烈程度可想而知。


    鍾毓離得這麽遠都依舊能夠看見,從那位年輕男生腿上的某個部位滲出的血在地麵上蹭出長長一道暗紅色的印記,伴隨著那男生尖銳的慘叫聲,瘮人的緊。


    鍾毓的臉色頃刻間變得慘白一片。


    還沒等她繼續看清楚,眼前驀地變黑,一雙滾燙還帶著些濕意的手阻隔了她的視線。


    秦放黯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別看了。”


    鍾毓可能還沒瞧見,但他視力好,一眼就瞥見摔了車的那哥們腿折了,骨頭戳破皮肉直接支棱了出來,也難怪他疼的擱那邊哀嚎。


    兩人都沒再說話。


    秦放保持著遮住她眼的動作,鍾毓也沒推開。


    好一陣子,直到遠處的慘叫聲逐漸變弱,秦放抬起的胳膊發困變麻,他才緩緩垂下胳膊。


    鍾毓沒敢再往那邊看。


    她側過身麵朝著秦放,整個人早已不複剛才的開心愉悅。開口,聲音也輕輕發著顫:“秦放,我不想看了,我們回家吧。”


    話裏的依賴太過明顯,秦放雙眸閃了閃。


    他喉結滾動,順著聲哄她:“好,我們回家。”


    回程的路上沒人說話。


    考慮到她剛受了驚,秦放車速放的很緩,饒是如此,鍾毓還是雙手將他兩側肩膀抓的死死的——她又新換了一種姿勢。


    夜深之後山上有些冷,風從秦放胳膊底下鑽過,吹的鍾毓縮起了身。


    良久,待心緒平穩了一些,鍾毓才再度開口。


    她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麽別樣的情緒:“這種比賽,經常有人摔嗎?”


    “嗯,經常。”


    幾乎每每隔上三五天就有一回,摔倒輕或重完全看運氣。這幾年,秦放聽過見過的當中,最嚴重的是一哥們後腦著地,直接摔成了顱骨粉碎性骨折。饒是如此,來這裏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每個人的骨子裏,好像天生都會帶著某種追逐刺激與冒險的基因。


    鍾毓聽完沒再開口。


    隔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那你呢?”


    秦放沒聽明白:“我怎麽?”


    “你也摔過嗎?”


    秦放低笑一聲:“當然摔過,我又不是神車手。”


    他盡量說的輕鬆。


    鍾毓抬眼看他,聲音很輕很輕,像是怕嚇到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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