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一個折騰我便自顧不暇了。”


    -


    走下馬車,明枝仰著頭便看到了牌匾上蒼勁有力地寫著五個大字。


    威武將軍府。


    他們到時才巳時過半,但文公公敲打了許久將軍府的大門,卻不見人開。


    明枝見狀,嘴裏嘟囔道:“莫不是他不在家吧?”


    文公公應道:“威武將軍不喜旁人來探視,一般都是進不去的。”


    就在他們說完後,隨著“吱呀”一聲。


    一個頭發花白,卻渾身精瘦的老人家打開一絲門縫,謹慎地問道:“來著何人?”


    文公公正欲稟報,卻被裴淵攔了下來。


    “枝枝去吧。”


    明枝從懷中取出一小片花箋,遞給那個老人家,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道:“舒暖兒讓我來給將軍帶句話。”


    老人家在聽到舒暖兒的名字後,手指微顫,磕磕巴巴地說道:“你是宮裏來的。”


    本以為會老人會激動地把他們請進去會見威武將軍。


    卻不料在明枝頷首示意後,老人便氣著要關上大門。


    “快走吧,我們威武將軍府這廟盛不下宮中的大佛們。”


    明枝又趕忙喊道:“唔,我算是她的義女,讓我進去把她的遺願講一下!”


    啪---


    無情的大門便被關了起來。


    第十一章


    明枝不信邪,仍然拍打著大門,喊道:“喂喂喂,老師傅,您開開門啊。”


    裴淵眉目緊皺,他自是知道威武將軍李汝桀驁不馴,自是不會接受他的拜帖。


    正當他欲尋個法子求見時,明枝便送上了門,誰料今日吃了閉門羹。


    如今看來明枝講的故事,也許是舒太妃的一廂情願。


    威武將軍堂堂的一品大員,怎會為了區區男女情愛而放棄成家立業。


    莫不是有隱情亦或是防止家人被迫害,偷偷把孩子養在別院。


    而明枝認定的事情,那便是一定要做到的,更何況她已經突破重重阻礙出宮。


    明枝堅信隻要自己一直敲,哪怕裏麵的嫌煩了,也會開門驅趕的。


    文公公一瘸一拐地走到她的身側,勸道:“小主,我們走吧。威武將軍一向執拗,是不會開門的。”


    裴淵也應道 :“我們走吧,改日再來。”


    兩人離去的意願已經很深了,若是她一人出來,那便要一直守在這裏。


    但她終究是要回到皇宮的,要是下次還沒來,他便離世了怎辦?


    明枝邊想邊敲,她的速度已然變得緩慢。


    但她心中的彷徨和無力湧上了心頭,隨後仿若脫離一般垂頭喪氣地行至裴淵的身側,沮喪地說道:“殿下。”


    裴淵無奈歎了一口氣,隨後湊到她的耳邊低語幾句。


    明枝聽完後原本垂喪的情緒瞬間消失殆盡,但她又看了看威武將軍府的大門,扯著衣角,悄聲說道:“這樣真的可以嗎?”


    “枝枝若是不信,那隻能在這裏一直敲。”


    剛才約莫敲了一刻鍾還沒人開門,明枝已然知曉了威武將軍府的規矩,她隻得戀戀不舍地看著那褐色的大門,再次登上了馬車。


    與剛出宮時的情緒不同,明枝的心情難免低落,她的左手在袖間摩挲著那個物什。


    當她沉思時,已然不知行到了何處。


    忽然裴淵低沉中帶著磁性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邊:“莫要想了,該下車了。”


    本以為會去裴淵的別院,卻沒想到他居然領她來了一處街道上。


    雖然臨近午時,此處的行人卻依舊是摩肩擦踵。


    周圍賣貨郎的吆喝聲,孩童嬉戲打鬧聲,還有糕點鋪傳來撲鼻的酥香和甜蜜的味道。


    都使明枝確切地感受到話本中所說的人間煙火。


    她圓溜溜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麵前的一切,想要把這一切都藏在心房中。


    明枝的心底滿是感激,她一雙杏眼滿是欣喜地看著裴淵,四目相對,曖昧的氣氛在兩人的身側環繞。


    “想買什麽就去買吧。”


    明枝聽到此話,開心地便要往前衝,隨後想起她身上並未帶贏錢,又退了回去。


    她扯了扯裴淵的衣袖,小聲說道:“殿。”


    話還沒說完,裴淵修長的手指便放到了她的唇間,製止了她之後的話。


    “噓,要叫公子。”


    裴淵突如其來的行為使得明枝的心髒猛得跳動了一下。


    隨後她輕抿著嘴唇,眼睛一眨一眨地應道:“公子,可是我沒銀子。”


    裴淵卻輕笑道:“我是帶了銀子。”


    明枝因著年歲還小,小女孩般心性,見什麽精細的物什都想買。


    她牽著裴淵手從簪子鋪,鐵匠鋪,賣貨郎,仿若脫韁的小馬駒一般在這條街巷上來奔跑。


    毫不意外,最後一站便是那李氏書坊。


    明枝一臉神聖地行至門前,卻久久未敢進去。


    捧著一堆妝匣,箱子的文公公已經先行一步,把物什都放置在馬車上。


    如今便隻剩下裴淵和明枝兩人。


    “怎麽不進去。”


    明枝手中拿著一串又紅又大的糖葫蘆,她看看書坊的門,又看了看手中的糖堆。


    “公子,這個怎麽辦?”


    書坊一向是不允許膳食進去,明枝又舍不得扔掉,就算吃掉也需要好久,她隻得求助於裴淵。


    “扔掉吧。”


    明枝自是不舍,她濕漉漉的眼睛仍然看著裴淵,小心翼翼地說道:“公子,要不咱們把它分了吧。”


    裴淵自是不願食些甜食,甚至帶著一些厭惡,此時他的臉色已然沉了下來,但他不知為何總是願意多寵些明枝。


    隨後又恢複了自己一貫溫和的假象,在明枝期待的小眼神下,兩人分刮了一根糖葫蘆。


    隨後明枝宛若偷腥的狸奴一般,眼睛幸福地眯了起來,悄悄瞥向裴淵,嬌聲說道:“謝謝公子。”


    之後就在一瞬,她撒歡似地跑進了書坊內部,輕車熟路便朝著書坊的老板說起她喜歡的作者。


    平日她的銀錢有限,每個月隻夠買一本,如今卻是有了出錢的大戶,她豪氣地說道:“店家,給我包起來。”


    “再拿本洛北印刷的明月實記,一並包起來。”


    裴淵的聲音出現在明枝的身後。


    而店家神色一頓,眉眼之間滿是打量,在與裴淵對視之後,又恢複了之前的神態:“這位爺您稍等一下,我去給您拿。”


    因著兩人買的書冊實屬太多,隻得先暫存在書坊,一會再讓文公公來一趟。


    明枝想起文公公常年瘸腿的左腿,她輕扯裴淵的衣袖,小聲地說道:“公子,他的腿可以嗎?”


    知道實情的裴淵自是不擔心,但明枝卻是個熱心的性子,他應道:“無礙,他自是可以的。”


    -


    明月樓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一道酒蒸鰣魚引得無數老饕前來品嚐,就連宮中的貴人也會私下吩咐奴仆前來購買。


    明枝剛踏進門的時候,大廳內吆喝聲,談論聲不絕,香氣撲鼻的食物已讓人食指大動。


    她宛若剛從地底枯井中跑出來的小精怪,欣喜地張望著此處的陳設。


    一位高挑的小廝見他們進門,諂媚地說道:“哎呦!客官您來了,您要吃些什麽!小店的應有盡有,童叟無欺。”


    “一個包廂,來一壺梨花春,招牌的菜色來幾道。”


    當明枝坐在包廂中,環顧四周的牆麵上還畫著歲寒三友,她輕撫著屋內的雕花窗柩。


    又難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臉,看著裴淵正端坐在桌前輕抿著手中的酒盞。


    她也顧不得那“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仿若蝴蝶一般撲到了裴淵的懷中,小聲說道:“公子,今日我好歡喜。”


    她自幼對宮外的知識,都是舒太妃和雲挽姑姑細碎地講給她聽,而現在卻是真切的感受到這一切。


    也許是強者天生就會弱者產生憐憫和同情,看著明枝趴在她的懷中,裴淵感覺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略有微醺的他卻不願再掩飾自己心底的欲望,他輕挑著明枝的下巴,睥睨地說道:“可願陪我飲幾盞。”


    此時裴淵的眼角已然泛紅,被他含著情意的眼眸久久的注視,明枝不由得紅了臉。


    她輕嗅著裴淵身上的梨子香,小聲應道:“自是願意陪殿下。”


    這梨花春縱使是帶著些許了梨子清甜的香氣,剛飲入嘴中宛若飲品一般,當人們細細回味時,才發覺已然酒醉。


    此時的明枝便是如此。


    這酒甚至美味,在不知不覺中已然喝下許多,臉色也宛若紅石榴一般,一雙杏眼滿是迷離的看著裴淵。


    她感覺自己渾身發熱,這天地之間宛若在旋轉一般,她臉色低沉地對著桌子說道:“你,給我停下!”


    裴淵雖然也是眼角緋紅,但他的酒量卻是不可估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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