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對蘇大人的言語甚是滿意,他打開奏折,拿起安安書桌上的狼毫筆:“您請。”


    明枝不知那奏折中究竟寫了什麽,但蘇大人的眉毛胡子卻是氣得飛了起來:“殿下這是何意?老朽不知。”


    “鳳凰有朝一日也可以飛上梧桐成為百鳥之王。”


    文舒略帶暗示的話語卻是使得明枝暈暈乎乎,就在蘇大人即將拿起詔書,明枝探著腦袋正欲細細觀看的時候。


    文舒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存在:“是誰?”他一向平易近人的娃娃臉上卻是閃過了一抹殺意,看向了雕花木窗外。


    “師父,是明主子。”


    在小同子稟報之後,明枝帶著些許尷尬行了出來,拎著食盒說道:“是我打擾了你們嗎?”


    文舒的臉頰上閃過了一絲尷尬和局促,他一把奪過蘇大人手中的詔書,淡漠地行禮說道:“奴才改日再來。”


    此時的明枝卻是察覺出了那個詔書似是與安安有關。


    她攔住要出去的文舒,沉聲問道:“文舒你一向坦誠,今日究竟是何物竟要背著我?”


    文舒向後退了一步,意欲離開明枝的搶奪範圍,他正欲虛與委蛇一番,卻不料被身後的安安拿了過去。


    知道事情全委的安安認為此事娘親應該知道,便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了她。


    明枝心中卻是覺得分外好笑,約莫不就是冊封安安為公主,亦或是給她些封地亦或是別的,此等詔書有何要藏?


    但當黃底龍紋的詔書緩緩展開在她的麵前時,明枝卻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淵瘋了,他徹底的瘋了。


    “......孤有愛女,名喚華安,聰穎淑慧,德才兼備,乃有大能者,今冊立為皇太女,封鎮國公主。”


    他竟要安安繼承他這孤高而寒,滿是殺戮的九龍寶座。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了侍人急促地稟報聲:“明主子,文公公,殿下醒了!”


    第六十章


    裴淵手指微微顫動, 眼睛也緩緩睜開,他看著頭頂上繡著竹葉的水藍色帷帳,儼然便是長華宮的景象。


    耳邊卻是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殿下, 您終於醒了。”


    他吃力地轉動著已然僵硬的頭,看著床榻邊隻有文舒一人, 他眉眼微低, 掩去了眼底的失落。


    “現下是何年何月?”


    裴淵卻是被自己開口的聲音所嚇到,沙啞粗糙宛若被石子劃傷一般。


    文舒卻是看懂了裴淵眼底的落寞, 他輕聲說道:“從您上次醒來已然過去了半月有餘, 明主子每日都在床前陪侍,今日她意外看到您的詔書後, 便領著公主離去了。”


    文舒說著說著聲音便愈發的小。


    裴淵心底卻是湧出一股雀躍之情, 他卻裝著滿不在乎的樣子,嘶啞地說道:“孤並未問你這些。”


    盡管身體疲憊但是心中卻是盛開出一朵永不凋零的牡丹花。


    他嘴角淺淺勾起, 但猛然間左腿似是被閃電擊中一般,竄麻中帶著劇烈的冷痛, 裴淵的身子都佝僂起來, 他緊咬著唇角, 眼裏滿是堅持, 麵容上卻並未表現出任何的不妥。


    文舒趕忙從懷中取出蘇達萊給予他的藥劑,塞到裴淵的嘴邊,焦慮地說道:“殿下,您的左腿情況不太好, 是不是又痛了?”


    雖是過了一刻鍾,裴淵卻是覺得比三個時辰還要漫長, 他的背後已然被冷寒所浸透。


    他嘴唇緊抿, 半分也不願吃下蘇達萊止痛的藥劑。


    “殿下, 您吃了會舒服些。”


    已然過去了最痛的時候,裴淵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他似是想到了什麽,隨意地揮手。


    文舒見狀便把懷中明黃色的詔書遞給了他,若是他死後明枝母女定會被眾矢之的,若是新帝仁慈還能給她們一條生路,但這能登上皇位之人,哪有慈悲之輩,斬草除根才是上上之策。


    就算他能派去所有的人馬,也不一定能護得她們母女周全,萬全之策便是扶持安安登上皇位,況且她一向聰慧,定會護好明枝。


    想到這裏,裴淵似是想到了什麽,沉聲問道:“最近可有異常?”


    文舒眉眼微低,眼裏滿是猶豫,還是說了出來:“少將軍周然曾經來過您的寢殿,但當時明主子在殿內,奴才曾經問過明主子,她卻說方才無人進來。”


    裴淵手指緊緊攥著被子,指尖泛白。


    “明主子,現在應該在平西侯府。”


    裴淵眼眶泛紅,淩厲的眼神掃射過去,沙啞地說道:“為何去哪裏?”


    “少將軍現下住那裏。”


    文舒話音剛落,便看到裴淵一口鮮血噴射出來,他低聲呢喃道:“枝枝,你不可背叛孤。”


    隨後眉目之間滿是寒冽,冰冷地說道:“徹查此人。”


    ———


    雖是初冬,但正午時分的太陽曬在人的身上卻是暖洋洋的。


    周然今日專程穿了一襲水綠色新製的長衫,就連頭上的發冠也是因著太過奢華而存了許久,今日專門從庫房中取出的,俊俏的麵容上滿是欣喜和忐忑。


    他看著遠處駛來的馬車,一時之間,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到何處。


    車馬的門簾猛然被掀開,一個穿著紅衣的女童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眉眼之間滿是疑惑。


    在短暫地與他對視之後,小姑娘似是確定了他的身份,宛若春日桃花般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滿是笑意,甚至都不顧車馬如此之高,飛撲到他的懷中。


    周然卻是被安安這驚險的舉動嚇到了,他佯裝生氣地說道:“第一次見麵就嚇得舅舅心口疼,你這小姑娘。”


    安安卻是小嘴一撇,宛若小狐狸一般,笑眯眯地寫道:“阿娘說舅舅是大將軍,果然名不虛傳。”


    周然本以為是小孩子心性,卻沒有想到卻是小小的試探。


    明枝收拾好行囊走出時,便見到此景,眼角卻是滲出一滴晶瑩的淚珠,在他們還未察覺之時,便悄然拭去。


    與上次相見不同,這次卻是光明正大的見麵,明枝嘴角微微翹起,眼裏滿是惆悵和釋然,壓抑住心中的情緒,淡淡說道:“哥哥,這些年可好?”


    周然卻是一把抱住明枝,聲音甚至哽咽地在她耳邊說道:“好,都好,有你就是家。”


    被擠在他們中間的安安卻是感覺自己要喘不過氣了,氣鼓鼓的小臉努力推搡著周然。


    在察覺到小姑娘之後,周然哈哈大笑,趁安安不注意,猛然把她扛到肩頭,扶著她小小的身軀,高聲說道:“坐好,我們回家。”


    而在街角一輛樸素的馬車內的姑娘,麵容卻是分外得難堪,手指氣憤地把絹巾都給撕爛了。


    因著距離遙遠,終究是聽不清他們究竟說了什麽,但落在她們眼中卻是一幅郎情妾意,家庭美滿的和諧畫麵。


    侍女安撫道:“姑娘莫要氣了,萬一是周公子的表親。”


    “英國公府早就沒人了,哪裏來的表親。慕明然真是好樣的,平日不聲不響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原萊早就娶妻生子。”


    蘇妙妙嘟著嘴,但眼裏卻滿是失落。


    他們分明是定過親的,她本以為是慕明然是怕自己的身份被發現,從而連累她。


    但現下不僅不與她相認,還與別的女子生了孩子,那個孩子看著竟與他有一兩分相似之處。


    蘇妙妙越想越氣,嘟囔道:“羅朱,本小姐要去樂坊聽蘭公子的箏。”


    羅朱聽到此話後,磕磕絆絆地說道:“小,小姐,上次去看蘭公子被發現後,咱們足足被禁足了一月有餘。”


    說完後,她看著蘇妙妙的眼底滿是氣憤和悲傷,隻得把之後的話吞了下去。


    ---


    明枝覺得自己此番決定還是有些不太穩妥,皆是帶著一時氣急的決定,看著安安開心地揪著兄長的發冠,而他也用手逗弄著安安的癢癢肉。


    她停下步伐,臉上帶著些許愁容說道:“哥哥,殿下自是知曉我的身份,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明枝的一番話使得玩樂的舅甥二人一同看著她,周然笑著搖著頭說道:“三個月之前,殿下本欲替自己的母族與我們英國公府翻案,不知出了何事,他似是離京,所以並未繼續。在你遞書信來,我便與侯爺商談,縱然殿下喜怒無情,但翻案之事,內閣已然準備妥當,你大可不必擔心。”


    安安聽到此話後,從自己的脖子之中,揪出裴淵贈與她的龍紋玉佩,把它遞到了周然的手中。


    儼然是要用此物來保護他們。


    周然卻是目光凝重,曆代帝王皆以龍為象征,縱是疼愛幼女,也不會把此物送給孩子。


    難不成要讓安安去當儲君?


    想到此處,周然忽然笑出了聲,太荒誕了,不可能成真。


    在拜見過平西侯與夫人之後,明枝便與安安住在了周然的院落中。


    試問誰家金秋的桂花乃京城第一絕?


    那便是平西侯府。


    坐在桂樹之下,細碎的金黃色小花緩緩地落在他們的酒杯之中,給梨花春又增添了些許芬芳。


    明枝微醺的眼睛滿是委屈地看著周然,忽然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哥哥,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她捏了自己的臉頰,隨後又捏了周然的臉頰。


    “不是,你現下便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是。”


    周然在軍中被老兵頭子們灌了許多,這點果酒自是不會使他醉倒,但看著自己嫡親的妹妹已然這般大了,心底卻是染上了些許的惆悵。


    他坐直身子,一杯酒長灑在地麵上。


    “祖父祖母,父親母親,明然已然尋回了妹妹,你們可以安息了,若是你們在地下的時間走得慢些,我們終會相聚。”


    想到偌大的英國公府隻剩他們二人,又想起自己受得委屈,明枝微紅的眼眶瞬間泛紅,鼻頭也滿是酸澀。


    一瞬間她似是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五歲那年,在酒精的作用之下,撲在周然的懷裏嚎啕大哭,嘴裏嘟囔著自己這些年受得委屈。


    周然卻是越聽越氣憤,英國公府被屠皆是因著他的母家,竟然還糟踐過他的妹妹。


    就在他意欲詢問一番時,明枝已然沉沉睡去,他輕撫著她的額頭,感受著秋日的清風吹拂,這一夜的平靜便會深深地刻在他的記憶深處。


    他背著明枝,就像幼時常做的那般,走啊走,已然過去了快十五年。


    忽然明枝的手腳猛然抽搐,周然以為她睡夢抽搐,結果她卻小聲地嘟囔道:“裴淵,不許你死。”


    哦,死了最好。


    ---


    明枝在周然的庇護下,還沒過了半個月清靜的日子,裴淵便尋了過來。


    明枝正摟著安安在描寫大字時,便聽到了侍女的稟報:“明姑娘,大廳有客人在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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