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豐年被她這麽盯著卻隻想笑,“學費要多少錢?”


    邱天想了想,駱老師沒具體說,但說過就幾塊錢,還可以減免,減免後是多少就不知道了。


    “應該就幾塊吧。”她含糊帶過。


    陸豐年左手搭在扁擔上輕點幾下,思考時眉頭微微蹙起。


    邱天有些緊張,尋思自己是不是給他出了難題。剛才自己靈機一動的想法,衝動之下就把他叫住了,想來的確是給人添麻煩吧?


    不然還是算了。


    然而下一秒,貨郎卻像謀劃好一般,“啪嗒”打了一記響指,“我認識一個在國營飯店裏工作的,應該會收這些山貨野味。”


    邱天一時沒反應過來,表情有些怔。


    貨郎繼續說:“你明天早一點去采挖些新鮮的,我早上過來帶去城裏給他。”


    邱天眼神發直,這麽順利??


    “真的嗎?”她還是不太相信,“你不用去跟你朋友商量商量?”


    “用不著,我直接帶著去,他肯定收。”


    陸豐年既這麽打包票,邱天便放下心來,她眉眼含笑,揚聲一句,“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陸豐年被她的誇張逗笑,故意說:“怎麽?又打算報答我?”


    “啥?”


    這話……怎麽有種昨日重現的既視感?


    她盯著陸豐年看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了。


    那還是她剛穿越來的時候,大約也是這個地點,她餓得肚子咕咕叫,陸豐年好心給她一片桃酥,她當時似乎是說過“我以後一定報答你”這樣的話。


    邱天有些發窘,她居然說過這麽矯情的話?


    但是既然說了,咱就得認不是?


    “呃……報答那肯定得報答。”我又不是白眼狼,“但是能不能等等,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要啥沒啥。”


    似是完全沒想到小妞妞會是這種反應,陸豐年實在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邊笑還不忘發表評論:“你這小不點太有意思了!”


    聽到這話邱天一點都不開心——


    有意思個屁,老娘又不是搞笑女!


    邱天是個執行力強,且極會活學活用的人。


    隔天天還沒亮她就爬了起來,套用邱玉珠逃避參加生產勞動的模板,背好竹簍,輕手輕腳出門,沿事先踩好的點,輕車熟路朝北角山走去。


    昨天下午剛下了一場雨,山路泥濘,她深一腳淺一腳上山,路過三叔的石頭房子,下意識往裏看一眼,靜悄悄的。


    邱天還是打算先挖一些野筍,剛下過雨,應該新發了不少。


    意料之中,雨後春筍遍地,沒一會兒,就挖了大半簍,考慮到多樣性,她又開始采挖別的,最近她跟著恩賜、杏花他們認了不少野菜品種。


    天麻麻亮時,竹簍已經滿了,邱天背得吃力,小心翼翼下山。


    好巧不巧遇見正要出門的三叔邱南山,她心下有些慌,轉而一想三叔不是那種多事的人,便又放下心來。


    邱南山長著一張略嚴肅的臉,見自家侄女大清早出現在這深山老林裏,不免驚訝,“你跑這兒來幹啥?”


    邱天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起客氣話,“來挖點筍,三叔,你要來點嗎?”


    快說你不要。


    好在邱南山搖頭,“不愛吃那玩意。”


    邱天鬆了口氣,心放到了肚子裏,“三叔,你起那麽早幹啥去?”


    “去牛欄看看。”


    邱南山管著生產隊裏的機房和十頭牛,機房和牛欄都在北角山下,這可能也是他把家安在北角山山腰上的原因。


    爺倆一起下山,三叔看她走得踉蹌,在後麵幫她把竹簍提了一路,直到來到山腳下。


    “謝謝三叔!”邱天笑嘻嘻地說。


    邱南山擺了擺手,徑直朝西邊牛欄走去。


    邱天經過自家門口,腳步未停,怕不小心遇見早出門的家裏人,不覺加快了腳步,直到出了村子,眼前皆是寬廣的農田才堪堪慢下來。


    很快來到渡口,昨天她和陸豐年約好在這裏見麵。


    此時天色還早,寂靜無波的菱角河蒸騰著氤氳霧氣,而東邊水天相交的地方隱隱泛著紅光——太陽要出來了。


    田裏已有零星人影,在集體經濟時代,不乏濫竽充數的人,自然也有腳踏實地勤奮幹活的人。


    肩膀被竹簍壓得酸脹,邱天蹲下將其卸放到一邊,她現在弄不清時間,隻能望著河對麵南角村的方向翹首以待。


    不知過了多久,水汽蒸騰的河麵上似憑空出現了一個點,隨著霧氣散去,那點漸漸清晰,再近一些便能看出是日常來往於河兩岸的船。


    邱天起身直立,心情像是被晨光照耀,被和風撫慰,感覺無比暢快歡愉。


    作者有話說:


    大白兔奶糖還挺有曆史不是?~~~


    第17章


    先前每次遇見貨郎的情形都是猝不及防的,這次卻全然不同。


    邱天看著船劃破水麵而來,漸漸地,依稀能看到船上的人——陸爺爺坐在船尾抽旱煙,撐船的似乎是陸豐年。


    她不自覺又往前走了幾步。


    然而好心情沒有持續很久,旁邊稻田裏傳來幾道不和諧的聲音。


    “貨郎這一大早又來了?”


    “我看看——還真是。”


    “有陣子沒來了,這是要多跑幾趟補回來?”


    “這爺孫倆一個撐船,一個賣貨,也不知能不能掙上吃的,好好掙點工分不比啥都強?”


    “成分不好唄,又掐尖要強的,南角村大隊他誰都不放在眼裏。”


    “嗨,就怕是胳膊拗不過大腿。”


    “還是年輕,眼看著要說媳婦了,也不知哪個不長眼的能跟他。”


    “白瞎了一副好皮囊,不正幹。”


    船的劃水聲越來越近,農人的閑聊戛然而止。邱天偏頭看去,目光染上連她自己都渾然不覺的冷意。


    如今的年代,集體大生產誠然是現實需要,可市場經濟遲早會放開,個人經營自主創業終究會成為大勢所趨,自己尚站在井底,卻用不足寸許的眼光去評判一個靠勇氣和智慧吃飯的人,那是他們的狹隘和愚昧。


    陸豐年停好船,挑著雜貨擔走下來,他步伐很穩,如履平地。


    邱天迎上去,重又拾起笑容,“你可來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陸豐年走過來,注意到放在不遠處的竹簍,笑著說,“我瞧瞧都有啥好東西。”


    邱天返身跑回去,拖拽著竹簍朝這邊走,陸豐年也緊走幾步,放下雜貨擔,蹲下看竹簍裏的東西。


    “野筍,蕨菜,喲,還有地木耳,配著雞蛋炒一炒那叫一個香。”


    邱天手撐簍邊低頭看,“原來這是地木耳啊。”


    那會兒獨自在山上,她並不知這像木耳又像紫菜的東西是啥,可直覺告訴她這東西能吃,便順手采挖了些,沒想到歪打正著——早知道就多挖點了。


    “對,地木耳,也叫雷公屎,下了雨才出來。”陸豐年說。


    “雷公……屎?這名字一點都不好吃。”


    陸豐年又笑了,“實話,不過確實是好東西。”


    聽他這麽說,邱天更後悔沒多挖點了,看來還是準備工作沒做充分。


    田壟窄,貨郎挑著寬而重的雜貨擔,是以兩人隻能前後排著走。


    邱天背著竹簍走在前麵,今天起了個大早,且又幹了那麽多活,她又累又乏,身形顯得幾分懶散。


    陸豐年走在後麵倒不著急,慢條斯理地問,“累了?”


    邱天懶洋洋拖著腔調,“是啊,你要幫我背嗎?”


    “那你幫我挑擔?”


    “……”


    行,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活該找不到媳婦。


    及至走到村口,邱天將竹簍摘下來,生無可戀地長歎一聲,“我得回家了,一會兒還得去地裏幹活。”


    陸豐年也不知咋回事,一看她各種小表情就忍不住笑。


    “行,竹簍下次來再還你。”


    “哦。”


    邱天伸伸腰扭扭脖子,轉身就走,剛邁出幾步,陸豐年卻又把她喊住了,她停下腳步回頭,“還有啥事?”


    陸豐年走過來,朝她伸出手,笑意比春風還要和暖幾分,“好好學習。”


    邱天心中一動,下意識低頭。


    不得不承認,在某一刻,她以為貨郎的掌心裏定然又是一顆糖果或是一塊桃酥。


    可全都不是。


    他的手心裏,分明橫著一支原木色鉛筆。


    邱天的眼眸隨之一顫,心裏流露的已不單單是感激,更有說不清的感動,混雜著溫暖,以及莫名的心跳。


    如此繁複的情緒之下,她呆立著忘了回應。


    “拿著。”陸豐年掌心向上揚了揚,示意她接過去。


    躊躇須臾,她緩緩探出手,指尖先觸到鉛筆,接著在他掌心一觸即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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