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陸豐年隻穿一件青灰色對襟薄褂,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線條。


    她連蹦帶跳來到陸豐年麵前,這才注意到他身邊沒有雜貨擔,便問,“你空手來的?”


    陸豐年雙手一攤,歎了口氣說,“那你看看。”


    邱天一愣,心想不會又讓人給沒收了吧?可真夠倒黴的……


    她不由跟著歎氣。


    陸豐年見她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不覺破功,悶悶笑了一聲。


    邱天抬眼,知是被騙了,微眯眼瞧他,後者笑著朝她探開手掌,露出一顆紅蝦酥。


    “怎麽又給我吃的?”這人投喂有癮嗎?


    陸豐年笑了笑,不答反問:“不想吃?”


    邱天沒搭腔,說不想吃那是假的,這年代吃的喝的都太寡淡了,味覺單一得都快退化了。


    “還沒條件反射?”陸豐年繼續逗她。


    邱天當即反應過來這人是拿頭幾次她肚子咕嚕叫的事調侃,心裏便不那麽痛快,心想一個半大小子竟開她玩笑?


    “你不吃我可就吃了?”陸豐年收回手去,一邊剝糖紙一邊笑著瞧她,“小妞妞這是不高興了?”


    “我現在叫邱天。”她立馬糾正。


    借駱老師的名義,上學第一天“邱天”就正式成為她的學名。


    “邱天?”


    陸豐年話音輕緩低沉,短短兩個字像音符一般自他依稀含笑的唇間流出,邱天從未覺察自己的名字竟能這麽動聽。


    又特麽走神了,咳。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這我學名。”


    陸豐年笑了笑,“挺好,邱天——豐收的時節。”


    邱天不由再度走神:怎麽這名字寓意跟他名字還挺搭?


    ……………………


    我去他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感覺自己有點精分,邱天紅著臉直球似的來了句,“你找我啥事啊?”


    “哦——”陸豐年仿若才想起來,“我飯店裏的朋友讓我捎句話,你能不能再弄些時令新鮮?之前送去的還挺受歡迎,城裏有人好這一口。”


    邱天驚訝地張開嘴。


    沒想到先前為籌學費的無奈之舉竟有無心插柳的效果,這是什麽天降好運呀!


    她興奮極了,一時之間忘了答話,隻任由一對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再眨巴,及至反應過來要開口回答,嘴裏先被塞進一口甜。


    紅蝦酥的味道。


    陸豐年拇指和手指相觸碾動,搓掉細碎殘渣,“不過看你上學還挺順利,學費若是能免的話……”


    “我能弄能弄!能的!”邱天忙不迭應聲,紅蝦酥在嘴裏不經意咬碎,糖餡中芝麻和花生的香甜彌漫開來。


    掙錢的機會擺在眼前,傻子才拒絕!


    陸豐年被她急切且幾分可愛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笑問,“你不累?”


    “不累,跟玩似的就幹了。”她嘎嘣嘎嘣嚼著糖,眉開眼笑。


    這小妮變臉變得真快。


    陸豐年忍不住抬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行吧,那我去跟人知會一聲。”


    想了想又說,“不過你也別太當回事,隔三差五挖點就行,也不拘一樣,有啥要啥。”


    邱天使勁點頭,“知道知道,我辦事你放心——那你明天來取菜?”


    “明天?”


    “對,明天是星期天,我剛好有空去挖!”


    陸豐年了然地笑了笑,他見天走街串巷的,倒是不太關注七天一周期的時間單位。


    “行,我明天過午來一趟。”


    “謝謝哥哥!”她邊笑邊說。


    陸豐年打量著眼前歡天喜地的小妞妞,隻覺得她人小鬼大的樣子越看越喜見人。


    作者有話說:


    晚點還有一更。


    第20章


    第二天做完劉愛花安排的活計之後,剩下的全是自由時間。


    雖陸豐年說不拘一樣,可邱天還是打算盡量多準備幾種,她幹脆把恩賜和栓子都叫上。


    本來還想喊著杏花,可她一大早就去走姥娘家了。


    怕恩賜那張嘴藏不住話,邱天便隻把掙錢的巧宗告訴栓子,當然也不排除一些嚇唬的成分,為的是叫他保密,說一旦被別人知曉,不但錢掙不著,還可能會被當成資本家抓起來。


    栓子膽子大人又虎,當即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咱這張嘴緊著呢!”


    三人風風火火朝北角山進發。


    先在山腳處繞一遭,挖了一些尋常野菜,別的倒在其次,野小蒜個個鮮嫩,他們挖了不少。


    恩賜說自留地裏冒出好些馬齒莧和豬毛菜,要去挖些回去吃。誰知走到自家地裏一看,那小菜老的已經不適合入口,嫩的又差點意思,便說過兩天天再來挖。


    栓子便領頭朝山上走去。


    半天的工夫,三個竹簍都滿得將要溢出來,三個人手裏也沒閑著,都拿現編的草繩提溜著一大捆。


    回到家,正趕上大姐要生火做飯,見新折的榆錢新鮮,大姐臨時起意蒸了厚厚一籠榆錢飯。


    邱天一口氣吃了兩大碗。


    家裏有菜窖,不用擔心野菜放久了不水靈。


    吃完飯大姐照例帶著飯菜去地裏。邱天有意無意留意村口的方向,約莫兩三點鍾的光景,終於等來挑著貨郎擔的陸豐年。


    她還是擔心恩賜那張漏風的嘴不嚴實,思忖過後偷偷喊來栓子,讓他引著恩賜去別處玩。


    安頓好恩賜,見貨郎那邊也暫時空下來,便趕緊背著其中一筐野菜過去找他。


    陸豐年驚歎於她的麻利,笑著誇她能幹,邱天卻說地窖裏還有好幾筐,央他一同去拿。


    陸豐年“啊”了一聲,哭笑不得,“我的家夥式兒不要了?”


    邱天目光隨即落在他的雜貨擔上——


    也是哈,這家夥式兒看起來確實不輕,再加上幾簍子菜……是挺難為人家的。


    見小妞妞皺著眉一臉糾結的樣子,陸豐年拇指輕撓眉尾,笑歎一口氣,妥協似的問,“還有幾筐?”


    邱天默默伸出兩根手指頭,其餘那些打成捆的暫且不論了。


    陸豐年拿眼丈量她肩上的竹簍,“你能幫著背一筐送船上不?”


    邱天趕緊點頭。


    陸豐年:“行,帶我去取另倆筐。”


    邱天眼眸一亮,巴巴轉身帶路。


    取完菜,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村子。


    邱天跟在陸豐年身後,見他左肩挑著貨郎擔,寬闊的背上背一個背簍,右手還拎著一個。


    雖然他看上去足夠健壯,可到底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背負這麽多東西,從村口一路到渡口,屬實有些挑戰人的體力和耐久力。


    “重不重啊?”她忍不住問,“不然我再給拿一個?”


    前麵傳來一聲輕笑,“再給你摔咯,我今天可沒帶糖哄你。”


    “……”


    終於走到渡口,邱天趕緊上前幫陸豐年卸下身上的東西,同時打量他的臉色,見他額間和鼻頭聚起細細的汗珠。


    “你還好不?”她帶著小心問。


    陸豐年順勢坐到河邊石頭上,抬起左臂,頭一偏,將臉上的汗蹭掉,喘著氣說,“可把我累壞了。”


    “……”


    “比雜貨擔還沉呢。”語氣有那麽點故意誇張的意思。


    邱天抿唇思忖片刻,覺得也不能白白讓人跑腿,便提議,“不然掙的錢分你一半吧。”


    這話倒是讓陸豐年生生噎了一下,抬眸看她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認真。


    邱天繼續說:“我都想好了,反正現在我也不急著用錢,而且沒有你的幫助,我也沒有掙這筆錢的門路,就當是咱倆合夥,一人掙一半行嗎?”


    至於栓子,她會從自己得的那一半裏,再分一半給他。


    見陸豐年不說話,邱天還當他是嫌分成不均,不覺皺了皺眉,心想再少些她就不幹了,還不夠受累的呢。


    誰知貨郎卻笑了,“還是都給你吧,趕明兒你從我這裏買文具買零嘴,錢照樣進我腰包。”


    邱天一愣,接著便和他一起笑起來。


    她怎會聽不出陸豐年是借著玩笑的外衣在遷就她——遷就一個孩子的自尊,也包容一個孩子帶給他的小麻煩。


    可事實上她的靈魂並不是單純無邪的孩子,她遇事通透而心思玲瓏,聽得懂,也會感動。


    遠處,陸爺爺撐船緩緩而來。


    陸豐年衝河的方向招手,接著轉過來看向邱天,想了想,還是告訴她,“以後每次挖一筐就夠了,不用太多。”


    邱天歪頭思索片刻,“行吧,細水長流,不能把我的合夥人給累壞了。”


    陸豐年還是第一次聽“合夥人”這種新鮮詞,還以為是她自己謅來的,且她還說什麽……細水長流?這語氣和用詞怎麽聽都顯得幾分老氣橫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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