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的機會在村口遇見自家大侄女和小侄女,邱菊逮著兩人便嘮上了。


    她言辭犀利,直言自己的嫌惡和不滿,絲毫不加迂回和避諱,“這倆人加起來都快七十了,整天膩膩歪歪的也不嫌人笑話!”


    邱玉珍隻笑笑卻不好說什麽,邱東山是她大伯,徐梅和大伯結婚後就是她大伯母,她這小輩說啥都顯得失禮節。


    “以後我還得跟這倆人一院住著,光想想我就膈應!”邱菊忿忿地擰眉。


    邱玉珍忙安撫道,“姑你天天早出晚歸,你們又各住各的屋……”


    “那也是一個院呀,抬頭不見低頭見!”


    邱玉珍愈加沒話說,邱天卻插了句嘴,“伯母嫁過來以後,她自己的房子就空出來了,你可以去住她的房子嘛。”


    誰知一聽這話邱菊反應更大,差點原地跳起來,“我瘋了去住她的房子?她那兒不知道給多少人睡……”話沒說完卻是一滯,隨即清了清嗓子道,“我才不住她那兒!”


    邱天聽得出她的言外之意,可作為一個七歲的孩子,她隻能裝作不懂,轉而又給支了一招,“姑,那你就趕緊嫁人唄,嫁人就能搬出去了。”


    這話成功令邱菊變臉,隻見她的臉先是一紅,緊接著突然垮下來,惱怒道,“臭丫頭敢拿你姑開玩笑!欠揍!”


    說著便抬手朝邱天打來,邱天笑著跑開了。


    一直到姑姑走後,邱天才重回大姐身旁,嘴裏還不忘嘟囔,“真稀奇,沒想到咱姑這麽風風火火的性格還會害羞呢!”


    “再怎麽說咱姑也是沒結婚的姑娘家,你這麽說她肯定不好意思。”


    “可我說的是實話呀!”


    正說著恰巧看到不遠處路過的駱老師,邱天便半開玩笑地來了句,“哎?我看駱老師就不錯,跟咱姑年齡好像也相仿,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對象。”


    天地良心,她真的隻是隨口一說,可視線一轉便看到大姐臉色很是別扭,像笑又不似笑,帶著點驚慌和無措,像欲言又止,又像有口難言。


    咋了這是?大姐怎麽是這種表情?她說錯什麽了嗎?


    邱天正幾分疑惑,倏忽看到大姐快速瞥向駱一鳴的目光,不由一怔,再看駱一鳴,他看向大姐的眼神顯然也很特別。


    電光火石之間,邱天腦海中蹦出六一文藝演出時駱老師和大姐笛子伴舞的場麵,心裏猛地意識到什麽。


    他們兩個……


    怪不得!


    對於這個發現,邱天假裝什麽都沒看出來,且她知道大姐臉皮薄,說破或撞破都會令她難堪。


    不過之後大姐再獨自外出,她便有意無意地幫忙打起了掩護。


    ###


    徐梅正式搬進邱家老宅子是在秋收最忙的時候,身份使然,倆人沒怎麽操辦,隻把邱家老小聚在一起,改了個口就算成了。


    最初邱天對徐梅的了解多數建立在村裏的道聽途說上,現在成了親戚,又房前屋後的住著,接觸多了,她對這個女人的印象便更加直觀和立體起來。


    怎麽說呢,徐梅看女人和男人的眼神是完全不同的。看女人時多帶著些品頭論足的審視,尤其是看年輕的小媳婦和大姑娘,她總習慣把人從頭到腳掃視一遍,目光是涼薄的也是探究的。與之相比,她看男人的目光卻似乎含了水,脈脈流淌著欲語還休的情誼似的。


    就近期的觀察,她用這種含水的目光看過邱北山、邱南山,和很多其他男人。


    現在她還這麽看……陸豐年。


    過午,陸豐年又來村口擺攤賣貨,人多時邱天沒打算過去,後來趁著人少,便想去和他聊幾句。


    怪就怪她現在個子矮腿短,還沒走到就被徐梅搶了先,隻見徐梅如娉婷楊柳似的一步三晃走到陸豐年麵前,也不知跟他說了什麽,陸豐年稍一遲疑便跟著徐梅走了。


    邱天心中一繃,腳步頓了頓,隨之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眼看著陸豐年跟徐梅一起進了大伯家。


    這情景令她想起不久前做過的徐梅扯著陸豐年回家的夢,心裏不由咯噔一聲,隨後發散思維一般生出一大堆烏七八糟的東西,心便猶如灌滿了鉛似的沉入穀底。


    另一邊,陸豐年好歹從碎嘴女人那裏脫了身,拐出巷口便看到倚牆佇立的妞妞。


    他走過去笑問,“咋在這兒站著?”


    邱天腦中正在放空,突然聽到聲音嚇了一跳,撫胸閉了閉眼,皺眉惱道,“你幹嘛呀?!”


    陸豐年一愣,笑意稍收,然而神情仍是溫和的,“嚇著了?”


    邱天抿了抿唇一時沒答話,須臾過後才問,“你去我大伯家幹嘛?”


    陸豐年下意識朝巷子裏自己剛去過的那家望了一眼,微不可查皺眉,“那是你大伯家?”


    “啊,”邱天麵無表情地說,“我大伯不在家吧?”


    “嗯,不在家。”


    “……”所以剛才你們是孤男寡女獨處一室?靠!


    “那女的是你……”


    “是我新伯母,”邱天沒好氣地看他兩眼,終是沒忍住問,“你跟我伯母幹嘛去了?”


    她覺察到自己語調的酸,一時有些後悔自己情緒的外露,可說出的話收不回來,索性硬扛到底,反正老娘現在的外形人畜無害,有啥好怕的?


    陸豐年沒那麽多彎彎繞,直言,“你伯母說要截布做牆圍,讓我去縣城的時候給捎帶過來,她估不清尺,要我幫著量量。”


    “…………”


    邱天心裏又氣又鄙夷,陸豐年雖說長得成熟了些,可怎麽說也還是個少年吧,徐梅這都能下手撩,也太沒下限了!


    邱天心裏堵得慌,“哦,你還真是樂於助人呢。”


    “舉手之勞,我吃的就是這碗飯。”頓了頓,陸豐年突然低聲說,“不過你伯母的活兒我可不敢接。”


    邱天一愣,“為啥?”


    “……太嚇人了。”


    邱天有些傻眼,嚇人?


    正要詳細問,大伯家半掩著的門從裏麵打開,徐梅拿手巾擦著頭臉,罵罵咧咧走出來。


    邱天側耳一聽,她罵得不是別人,正是陸豐年。


    說時遲那時快,邱天扯著陸豐年躲到一旁旮旯裏,待徐梅走遠了才問,“你把我伯母咋了?”


    陸豐年眉頭一皺,默了默,幾分為難道,“我拿水澆了她的頭。”


    “啥?”這畫麵也太匪夷所思了,“……為啥呀?”


    陸豐年似是極為不耐地“嘖”了一聲,“我量牆尺寸她就給我添亂,非湊過來端著杯水給我喝。”


    “……所以你就給她……澆頭上了?”


    邱天不解地看著他,心想給你水喝你就澆她?這邏輯有些跳躍吧?


    陸豐年卻理所當然地“啊”了一聲,轉而遲疑地問,“你不會因為這個跟我置氣吧?”


    這話問的邱天一愣,“我為啥跟你置氣?”


    “那不是你伯母嗎?”


    邱天把這身份在心裏過了一圈,突然笑起來,伯母不伯母的她才不在乎,陸豐年的直男性格她還是挺欣賞的!


    雖然他把事情說的盡量簡單,從他的言辭裏也根本無法評判徐梅行為有無不當,可邱天就是相信陸豐年不會無緣無故往徐梅頭上澆水,直覺裏她一定是做了什麽讓陸豐年膈應的出格事才會把人惹毛。


    “你咋不說話?”未得到答複的陸豐年問。


    邱天收回神思看著陸豐年,以勸誡的語氣道,“我新伯母人有點怪,我大伯脾氣不太好,你以後盡量少理她。”


    話裏關係孰遠孰近一目了然,陸豐年便笑了。


    “行,小妞妞這是向著我呢。”


    因他的話,邱天心裏撲通撲通亂蹦了一陣,沒有反駁,卻默默暗示自己要冷靜。


    “我沒向著你。”她語氣略顯別扭,“我就是實話實說……”


    徐梅的風評她不好細說,心裏的糾結更無法明言,由此她的表情便顯得糾結起來。


    陸豐年看了她一會兒,卻是哄她一般笑道,“行行行,妞妞沒向著我,是我樂意聽妞妞的行不?”


    “…………”


    這話在邱天聽來太像輕哄和寵溺,成功將她剛剛平複的心撥亂。


    她無法否認和忽視自己對陸豐年的感覺,且經曆剛才翻了醋一般的體驗,她確信自己對陸豐年顯然已經超越了好感的範疇。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穿越後的她有著與靈魂迥然不同的身體,若不想讓人把自己當成怪物,那麽再心動都得忍著。


    作者有話說:


    抱歉這兩天太忙了,白天根本沒時間,昨天碼字到接近淩晨兩點,今天早上爬起來又完善了一些,但存稿箱網審沒法修改,所以沒第一時間發出去,好了,我又要開始忙完,會抽空碼字,全憑黑咖啡吊著呀。感謝大家的支持!


    第44章


    秋收時節是分外忙碌的,今年收成不差,田間忙碌中還帶著收獲的喜悅。


    何佃勤是個好大喜功的人,且有先前六一節目匯演的先例,他認為讓社員在勞作之餘欣賞節目是鼓舞士氣的好方法。


    何佃勤找到秦小小的時候,學校已經放秋假了,這節骨眼兒秦小小也不好組織,何佃勤便點名指出讓那個唱歌的小姑娘唱首歌,又讓劉騰飛通知米蘭跳個舞。


    邱天接到通知有些懵,後來一想不過是唱首歌嘛,信手撚來的事,讓唱就唱唄。可聽說米蘭那邊很是推脫,後來還是何佃勤把任務上綱上線一番,壓得米蘭不得不同意。


    然而米蘭仍不想自己跳舞,最終商量結果是邱天和米蘭表演歌伴舞《萬泉河水清又清》,駱老師笛子伴奏。


    因駱老師家不住北角村,秋假他也要回家幫忙,所以更多的時候是邱天和米蘭單獨排練。學校裏已經放假,安靜又寬敞,是排練的好地方,兩人便每天約定時間在那裏集合。


    這天她們剛排練了一遍,何佃勤突然來了,他從教室裏搬來板凳坐著看了一會兒,趁著兩人休息的時候煞有其事地評價幾句,邱天隻知自己不喜何佃勤,卻沒想到米蘭對他也是淡淡的。


    何佃勤也不嫌尷尬,扭臉對著邱天安排道,“你去大隊部,給我把一個日記本拿來。”


    邱天心想拿本子幹啥?你還打算在這兒辦公?


    她懶得跟他多說話,答應著就走了。


    邱天在大隊部辦公桌上看到一個32開的藍色塑料皮日記本,看上去還挺新。怕拿錯,她翻開皮麵想看看裏麵有沒有名字,可一連翻了幾頁,裏麵一個字都沒記,再往後翻便是插圖。


    這個年代筆記本的特色,一遝紙頁之間會插一張圖片,邱天這會兒翻到的圖片,上有一位英姿颯爽的紅色娘子軍,穿的衣服跟上次米蘭表演時穿的差不多。


    邱天不確定這本子是不是何佃勤的,想著拿回去讓他自己看吧,不是的話大不了再送回來,由此便拿著日記本離開大隊部,一路小跑著朝學校趕去。


    她和米蘭排練的地方是在學校校舍東邊,進大門後需要走一段才能看到的一小片空地,拐角有一刻高大的皂莢樹,樹蔭蔽日,也能稍稍遮擋視線,沒放假的時候常被學生當做一塊必爭的秘密基地,此時卻是絕佳的排練場所。


    還沒走到皂莢樹旁,先聽到何佃勤的說話聲,他的聲音與往常顯然不同。


    “你這個動作再放開點,腰軟一點,臀往右扭,再往右,不對,我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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