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話剛說完,葉沐就覺得不妥,帶現女友來見前女友,也虧她說得出來,她是心無芥蒂,可對方未必啊。


    如果是易地而處,她八成是要審問一番的。


    葉沐:“呃,我說錯話了……”


    “沒事。”嚴潤勾了下唇,“我們分手了。”


    哈?


    葉沐眼睛瞪大了些:“你提的,還是你又被甩了?”


    “又?”嚴潤剛剛撈上來兩塊肉,聽到這話抬眼掃過葉沐,筷子也停頓在半空,似乎正在品這個字背後的意義。


    葉沐正要解釋,那雙筷子就伸了過來,肉落到她的盤子裏。


    嚴潤又去撈別的,動作不緊不慢,語氣也是氣定神閑:“現在終於肯承認了,還以為你會裝傻到底。”


    他指的是她冷處理他們感情的事。


    葉沐:“……”


    葉沐連忙將肉塞進嘴裏壓壓驚,等咽下去才才組織好語言:“我又說錯話了。那怎麽能叫甩呢,明明就是你我有共識,有默契,知道異地戀會很辛苦,與其勉強維持,倒不如好聚好散。”


    嚴潤沒接話,但看樣子也沒有生氣。


    葉沐又趕緊把話題繞回去:“那你們是怎麽回事?”


    嚴潤說:“不適合,就分了。”


    “哦。”葉沐不再問了,“以你的條件,後麵排隊的肯定很多。興許一開學,就有下家了。”


    嚴潤忽然問:“你呢?”


    其實葉沐的情況已經跟嚴潤念叨了七七八八了,主要還是因為論壇熱議那件事,有些話她也隻能和嚴潤說。


    她想,黎染和林遇對她還是有濾鏡的,大概了解還不夠深,否則以他們的單純,絕不會和她做朋友。


    而她渣渣的另一麵,也就嚴潤深有體會,還不介意。


    葉沐說:“還不就那樣麽,還沒找到,還在觀望。你也知道,那些來搭訕的男生,其實並不了解我,無非就是看到帖子裏的討論,再加上自己的腦補,就像是認識了我一樣。可那不是我呀,要是真的在一起了,他們會失望的。再說,我也不認識他們,怎麽能輕易答應呀。”


    嚴潤又給葉沐夾了塊肉,問:“那你提過的林同學呢?”


    葉沐:“哦,你說林遇啊,他有喜歡的人,他不喜歡我,我麽……”


    她把肉放到嘴裏咀嚼著,話也隻說到一半。


    嚴潤看過來,那雙黑黢黢的眼睛透過火鍋上白色蒸騰的熱氣,展現出無比的耐心,隻安靜等待她的下文。


    葉沐說:“我麽,心路曆程比較複雜,有點橫跳。”


    嚴潤“哦”了聲:“怎麽講?”


    葉沐這樣解釋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就是那種他哪兒哪兒都好,我也很鍾意,能和這樣的人做朋友是對我自己的一種肯定,可要是發展感情的話,就總覺得……”


    說到這,葉沐皺起眉,突然不知道怎麽形容了。


    直到嚴潤說:“你是怕以後分開,就做不成朋友了。因為在開始之前,你已經付出友情,對他報以朋友的期許。比起交往,你更珍惜現在的關係。”


    嗯?這不是她之前形容林遇和張瑜的麽?


    葉沐說:“哎,畢竟不是人人都和咱們一樣拿得起放得下。不過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其他的,就是哪裏怪怪的,好像要是真和他怎麽著,我會變得很不自在……哎,不過這都是自尋煩惱,根本不可能的事。”


    “那就再看吧。”嚴潤建議道:“比起分開之後還要修複友誼,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投入其它情感,這樣處理起來也會簡單些,顧慮更少。”


    有道理。


    明明可以單任務處理,為什麽非要將簡單的事情變複雜呢?


    朋友就是朋友,戀人就是戀人。


    嗯,嚴潤不愧是過來人,也是在真心給她建議,讓她不要再重演曆史了。


    這麽一看,沈韻將身邊男人的角色劃分為四類還是科學的,葉沐雖然沒有都經曆過,但在朋友和男朋友的處理上,也能體會到一點道理。


    朋友是拿來分享喜樂和吐槽痛苦的,是會在你春風得意的時候提醒你不要太得意忘形的夥伴,也是在你情緒焦躁的時候鼓勵你風雨後會見到彩虹的支柱,這和捧殺、棒殺還是不一樣的,朋友的話不會帶惡意和嘲諷,隻有善意和溫暖。


    而男朋友呢,雖然有時候也會充當這樣的角色,但她對兩者的要求是不一樣的,如果真的混為一談了,她也沒把握摘得清。


    思及此,葉沐看向嚴潤:“我覺得還是因人而異的,你看你就沒這個顧慮。你兩個角色切換的別提多好了。”


    事實上,她是由衷覺得嚴潤帶有光環,他在分手後的處理方式,也真的加了很多分,比當男朋友還要好。


    嚴潤說:“你也說了,不是人人都拿得起放得下。”


    葉沐笑了:“也是。”


    ……


    和嚴潤一頓飯吃下來,葉沐的心情豁然開朗,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嚴潤越發成熟,她竟然有一種“孩子終於長大了”類似老母親一般的心態。


    而且葉沐覺得,她和嚴潤的默契似乎更近了一步。


    不過她是個心細的人,臨走之前還不忘和嚴潤約定好,以後保持著朋友關係,但還是要注意分寸,生活裏實在有過不去的坎兒要想到對方,但如果是那種自己還能扛,也不一定要對方幫忙的,如送個吃的、喝的,生病了還讓對方來照顧的活兒就算了。這種要求,無論對方的另一半有多大方,都會介意的。


    其實在生活中,有很多人都不相信會有“好哥們兒”,“我們是好兄弟”的存在,葉沐對此則處在半信半疑反複橫跳當中。


    別人不信的東西,不能強求,隻能從自己出發,去守住底線。


    一旦引起了他人的懷疑,也不用解釋和掩飾,這一定說明尺度上出現問題了。


    而在這樣的關係中,最難做的還是中間那個人。


    ……


    一天後,林遇突然給葉沐發來了一組在塞利維亞拍攝的照片。


    兩人聊了很久西班牙的風土人情,葉沐後來還幻想了一番,自己一個人去那裏旅遊,並在旅途中展開異國戀情的橋段。


    期間,葉沐還和黎染出去逛了一次街,黎染還被星探發了名片,說請她去麵試拍個廣告。


    黎染有些心動,就在葉沐的陪伴下去探了路。


    本來兩人一開始都很警惕,以為是壞人下套,說要是覺得不對,轉頭就走。


    誰知到了現場,發現竟是正經的攝影棚,大家都很忙,廣告的拍攝進度也很緊張,有七八個群演等著,老中少都有,黎染隻是其中之一。


    攝製組那邊也說了,會拍幾組鏡頭,然後就給黎染結錢,至於最後用不用,用多少,有沒有正臉,都不好說。


    黎染對這些倒是無所謂,她就是圖個新鮮。


    別看她就幾個鏡頭,卻折騰了半天。


    葉沐就站在場外,時不時給黎染抓拍兩張。


    直到傍晚,兩人才分道揚鑣。


    ……


    此後幾天,一直在外地出差的沈韻,突然給葉沐交代了一個工作,說讓她每天去陸晟那裏報個到,拍幾張照片,再將進展報告給她。


    沈韻隻交給陸晟幾張底稿,雕塑部分讓陸晟自己發揮,但兩人畢竟是合作展出,期間還是要多溝通,以免一個人發揮跑偏,另一個人就算要調整也來不及。


    其實這種藝術創作,最奢侈的部分就在溝通成本上。


    但話說回來,這種事還是要創作者交流更為直觀,讓人傳話更容易出岔子,這個道理沈韻是知道的,但她還是將差事交給葉沐。


    葉沐揣摩著母親大人的深意,大約是有意磨煉她,也有撮合她和陸晟的傾向?


    當葉沐第二次踏足陸晟工作室的時候,陸晟告訴他,他已經準備和葉之鳴簽約了。


    葉沐並不意外,卻在見到他做的春日展雕塑骨架的時候,小小驚訝了一下。


    那些材料既有金屬物,也有石膏,金屬為骨,石膏為肉,他是想多元素結合。


    陸晟還拿出幾張草稿圖給她看,和沈韻的底稿截然不同。


    沈韻的底稿是用來下一步創作油畫做準備的,也是給陸晟的示意圖,很注意平麵構圖的美感、比例,後期還要展現創作者對色彩的領悟、理解。


    而陸晟的草稿則非常注重結構,多麵多角度,更立體,不僅有透視效果,還標注尺寸,是純粹為雕塑做基礎的,乍一看倒有點像是文藝複興時期的手稿圖。


    葉沐就坐下來慢慢看,之後還在夾子裏發現另一疊草稿圖。


    陸晟說那都是他過去的練筆之作,大部分沒有做出成品,隻是先將腦子裏的想法落在紙上。


    這裏麵不僅有人物,還有物品,有的是一把奇形怪狀的椅子,有的是車輪,還有的是她叫不出來的結構,既詭異又和諧。


    葉沐忍不住問:“我發現你有當建築師的天分啊,這些設計和結構,都是建築、土木的東西吧?”


    “你會看?”陸晟說:“哦,我是學結構工程的。”


    嗯???


    葉沐飛快地眨了幾下眼:“那你怎麽做這行……”


    但話說一半,她就改口了:“哦也是,國內才分家,國外學建築比如西班牙,是設計、藝術、結構一把抓,文理都要精通。”


    等話音落下,才發現陸晟瞅著她笑。


    葉沐問:“你笑什麽?”


    陸晟:“還以為和你說話會有代溝,畢竟差了幾歲。”


    葉沐也笑了下,拿起手機將陸晟做的金屬骨架拍下來,發給沈韻,隨即又問:“其實這個製作的過程你自己也會記錄吧?”


    陸晟沒多言,不會兒就從房間裏拿出一個單反相機,遞給葉沐看。


    葉沐掃了眼相機的牌子和型號,又看了看照片,果然全方位吊打她的渣圖。


    陸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去窗邊點了根煙。


    葉沐邊看照片邊說:“我媽就時常惋惜,說我沒有繼承她的藝術細胞。我爸也說,要是我願意幹這行,會省很多力氣,路都鋪好了。可我真不是這塊料啊,你看,人比人氣死人,不能不服。”


    這個話題似乎吸引了陸晟的興趣:“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使命,隻是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自己要什麽。或許你以後會找到的。”


    葉沐放下相機,托著腮想了想:“我爸說讓我管理畫廊,我媽說讓我做自己,開心就好。我的想法和他們都不一樣,不過還沒有告訴他們。”


    陸晟看過來,將最後一口煙湊到嘴邊。


    就聽葉沐說:“我就隻想談戀愛,活到老談到老。”


    陸晟很快嗆了口下,遂按掉煙,拿起杯子灌了兩口水。


    葉沐的目光隨他移動,看著他喝完水,還將唇邊的水漬抹掉。


    葉沐問:“是不是有點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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