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薑心芸得知老公在另一個城市有人,還將家裏和公司的許多錢轉移到那個女人名下,現在欠了外債,還回頭跟她要存款。


    其實薑心芸之前就陸陸續續給過她老公一些錢了,她以為是投資生意不夠用,而且她老公總能說出各種生動的理由,一次一個樣,不帶重複的。


    可事實上,借錢的理由就一個——缺錢。


    要麽是因為急,要麽是因為窮,沒有那麽多天花亂墜的前提和過程。


    如今薑心芸手裏的錢也不多了,又得知那些錢真正的去向,就和老公大打出手,談了離婚。


    可離婚哪是那麽容易的事呢,僅是財產分割這塊兒就扯不清,薑心芸還想著把屬於自己的錢拿回來,而她老公還想著將自己的債務分給薑心芸,同時惦記著薑心芸的存款和房子。


    這些都是婚內財產,公司也是他們倆一起做的,還要仔仔細細的摘成兩份,本來就是一筆糊塗賬。


    薑心芸嘴裏念叨著,等算清楚了一定要一腳踹掉那個渣男。


    葉沐卻覺得她也就是說說。


    真正決心離婚,且剛到底的女人是怎麽做的,葉沐也親眼見過,起碼不是薑心芸這種,還有時間打電話互相指責浪費情緒浪費力氣。


    最省心的辦法就是交給律師來辦,既然花了錢,吵架也是讓律師去吵,自己能圖個清靜,還能獲得冷靜,把力氣都攢起來,將來用在刀刃兒上。


    尤其是那種心早就死透的女人來說,怒到極點,反而不會暴躁了,還會笑。


    等薑心芸聊完婚內那些烏糟事,也喝得有點上頭。


    葉沐就提議出去走一圈散散酒氣。


    不過薑心芸這樣也走不遠,在民宿的院子裏溜達幾分鍾,她就靠著柱子坐在台階上。


    不會兒,薑心芸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葉沐站在一旁遞紙巾,進退維穀,更不知道該說什麽以示安慰。


    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很多男人看到女人哭就沒轍,別說男人了,她都見不得這種場麵,尤其同為女人,又生活在同樣的社會裏,本就容易共情。


    薑心芸大概也感受到葉沐的關心和體貼,不會兒就講起自己和老公的過往。


    他們是大學同學,是彼此的初戀,在大學校園裏相識,可以說是一見鍾情。


    這令葉沐有點意外,因為按照薑心芸先前的說法,那個男人對她這麽狠,一點都不像是有多年情分的模樣。


    薑心芸還說,她老公家裏很窮,沒有父親,隻有母親和姐姐,他有雄心壯誌,也肯吃苦,一畢業他們就一起開了公司。


    公司裏缺了本錢,薑心芸就跟家裏要。


    她家裏是有點家底的,但也不是大富大貴之家,經不起幾年折騰,薑心芸就把家裏的錢借光了,公司也賠得快要倒閉了。


    後來大概是觸底反彈吧,他們抓住了一次機會,終於打了一場翻身仗,自此公司開始盈利,逐漸將家裏的錢還上,還買了房。


    再後來,薑心芸老公就說要去另外一個城市開展分公司,拓寬業務。


    薑心芸本著男人就該奔事業的認知,就讓他去了。


    結果一晃數年,就到了現在這番田地。


    聽完這段故事,葉沐越發覺得薑心芸是不可能離婚的,她連過去的細節和情感都如數家珍,要說斷舍離談何容易呢?


    哪怕是徐蕤和劉封那幾年感情,也經過了很長一段時日才割舍幹淨。


    薑心芸話鋒一轉,說:“現在兩邊都在逼我。我老公說認錯了,要跟我複合,要回來好好過日子。這邊,他希望我趕緊離婚,和他領證,說他家裏也在催他找對象。”


    葉沐醒過神,這才搞明白重點,問:“那你打算選哪邊?”


    總不能兩邊都占著,維持現狀吧?


    薑心芸搖了下頭:“我也不知道。”


    葉沐頓時無語了。


    她倒不覺得薑心芸是真的不知道。


    這樣的心理也不知道和那些腳踏兩條船,紅白玫瑰都放不下的男人的想法,是否一致。


    人都是自私貪婪的,好不容易占有了兩份感情,自然不想失去。


    葉沐半晌沒言語,一邊告誡著自己不要著急爬上道德的山坡,搖旗呐喊地指責薑心芸,一邊又忍不住想,薑心芸和老公愛恨纏綿、不死不休,她那個小男友反倒成了炮灰。


    薑心芸是那個小男友的初戀,他初入情場就遇到這麽一個高手,以後分開了再找其他人,怕是也會留下點後遺症。


    指不定過幾年回想起來,還會認為自己被薑心芸欺騙了。


    過了片刻,葉沐問:“你那個男朋友,你愛他嗎?”


    這個問題問女人一定沒錯,大部分女人都是先進行情感選擇,再進行現實選擇。


    薑心芸點頭。


    葉沐又問:“那你還愛你老公嗎?”


    薑心芸再次點頭。


    葉沐:“……”


    薑心芸又道:“他說他也還愛我,就是一時犯錯,希望我原諒他。如果離開我,他就沒有家了。可他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的愛情,我們的婚姻。”


    葉沐又是一陣無語。


    這個時候還對她老公說的話記得這麽清楚,可見她自己也很沉迷,深陷泥潭難以自拔,或許也不想自拔。


    還有,如果一方背叛叫背叛,那雙方都背叛叫什麽?背叛是否也要分先後呢,後來背叛的人就不算背叛嗎?


    葉沐有點頭疼,這樣問道:“他……我是說你老公,他知道你外麵有人嗎?”


    薑心芸點頭。


    葉沐挑高了眉毛,好一會兒找不到形容詞。


    薑心芸說:“他說他也願意原諒我。”


    葉沐:“…………”


    好家夥!


    葉沐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忽然不想再聊下去了。


    雖然她還說不清更具體的原因,但大概明白為什麽其他女隊員對薑心芸都沒什麽好感了。


    薑心芸的確有這種本事,可以在幾天相處之內將印象分清零。


    然而就在葉沐開口之前,薑心芸又突然說了一句:“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是處女。”


    葉沐登時愣住了,整個人都有點外焦裏嫩。


    所以呢?


    薑心芸也不知道是在撂狠話,還是借著酒勁兒展示自己的報複心理,又道:“我那時候那別簡單、純潔。在他背叛我之後,我和七個男人睡過覺。”


    葉沐:“???”


    這一刻,葉沐不止震驚,並且在震驚之餘,還能分神想到一件事——除了那個小男友還有六個,那也就是說,薑心芸和小男友談愛期間,還有空去睡其他人?


    薑心芸是時間管理大師麽?


    葉沐:“呃……”


    就在葉沐詞窮之際,薑心芸忽然“變臉”,陰陽怪氣地說:“嗬,我知道隊裏那幾個不喜歡我,對我有敵意。一個個自我感覺良好,真以為自己的男友、老公是什麽好人嗎,都在自欺欺人,和我以前有什麽區別。”


    葉沐:“…………”


    這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好像透露了什麽,又好像沒有透露。


    葉沐在心裏捋了好一會兒,腦子裏也跟著浮現出其他隊員的模樣。


    薑心芸:“男人都一樣,見便宜就占。”


    葉沐終於忍不住:“別說了,回去吧。”


    薑心芸卻好像沒聽到:“你看於櫻,整天抓著周子濤那點破事不放,周子濤是什麽人她心裏沒數嗎?前幾年我們幾個人去露營的時候,於櫻和韓清走在前麵,聊得別提多開心了,我和周子濤走在後麵,路那麽寬,他就一個勁兒往我身上擠,於櫻壓根兒沒往後看。她也太相信周子濤了,被騙也是活該!”


    葉沐已經生出反感了。


    她忍不住問了一句:“請問,他擠你第一下的時候,你躲了嗎,拒絕了嗎?”


    薑心芸扶著柱子站起身,笑了:“沒有。我知道他一開始也隻是試探我,見我不躲,就開始來勁兒了。”


    她的模樣就像是實驗成功了一樣,正在展示自己的成果。


    葉沐卻不覺得這有什麽可“顯擺”的,人性本就經不起試探,隻不過有的人自我約束更強,有的比較薄弱。


    葉沐又問:“那如果換一個人,周子濤會這麽做嗎?”


    安靜了兩秒,薑心芸嘲諷道:“你這個語氣很像網上那些攻擊受害女性的鍵盤俠,出了事就問,為什麽那個男人不對別的女人下手,為什麽是你。”


    這是在偷換概念。


    葉沐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被薑心芸的問法逼退。


    這一刻,她充分感受到薑心芸的攻擊性,也感覺到她精神和情緒都有點問題,甚至有點變態了。


    葉沐如此回道:“這完全是兩件事——你是故意的。你想證明什麽呢,自己還有市場,還是其他人都是人渣?結果你又能獲得什麽,滿足感,成就感,還是報複的快感?”


    葉沐很少這樣犀利的懟人,這一次她是真的有點生氣,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氣什麽。


    她轉頭就走。


    薑心芸的聲音追了上來:“你倒是很自信,我告訴你,男人都一樣。你以為沈之越多幹淨!”


    葉沐又停住了,回頭看她。


    說實話,她很不喜歡這樣鬥嘴爭吵,也很反感一些小黃書裏描述的雌競場麵,但就在這一刻,她清楚地認識到,不管薑心芸是男是女,她的厭惡感都是真實的,她厭惡的就是這個人。


    薑心芸得意極了:“其實你也懷疑他吧。”


    葉沐卻這樣說道:“還是剛才那個問題,如果那天和你走在後麵的是沈之越,他會擠你嗎?”


    薑心芸沒說話,大約是沒料到葉沐會拐到這裏。


    至於答案,顯而易見。


    葉沐又道:“所以你和周……你們就是半斤八兩,別自我美化,也別拿性別說事兒。拋開性別,你們有區別嗎?”


    葉沐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薑心芸的聲音追上來兩句,仿佛是“是他把我變成這樣的”,“是他背叛我在先”。


    葉沐聽得並不仔細,也不想再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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