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子良看了眼自己妹妹,而後對雲娘客氣一笑:“嫂子如此說,我定然是得留下來的。”


    雲娘高興地應下,轉身就想起家裏根本沒有魚。


    好像猜到了雲娘的意思,無雙站起來:“我去河邊魚市看看,順便打些酒回來。”


    魚市就是平安橋往南一點兒,不算遠,雖然下雪,大概早先應該有打上的魚來。


    無雙出門,手裏提了個竹籃,嬌柔的身上披了件淡色的鬥篷,兜帽將一張臉遮住,輕柔的腳步往巷外走著。


    剛出巷口,下意識往牆邊看了眼,隨即心內搖了下頭,便停也不停的繼續走。


    龔拓剛摘下鬥笠,還沒說出一個字,無雙就已經走出去。


    站了半天,饒他是個鐵打的也扛不住雪天寒冷,尤其還一身病痛。重新戴上鬥笠,他抬步跟上前麵的身影。


    無雙隻做不知,管龔拓跟不跟的,她已經不在意。


    龔拓邁開大步,很快就將人追上,可能太急,他不注意踩了她的裙裾。


    腳下一滑,無雙不經小聲驚呼,眼看就摔去地上,一隻手臂穩穩將她托住。


    “你沒事吧?”龔拓問,手臂使力扶穩無雙,肩上的傷口扯到,疼得臉扭曲一瞬。


    無雙抽回自己的手,疏離站開。瞧著麵前的男人,給他的隻有冰涼的淡漠。


    龔拓心裏一抽,麵前的無雙眉間蹙著,那雙澄澈眼睛裏分明而清楚,已經沒了昔日的柔和,裏麵充滿了對他的排斥。


    作者有話說:


    豆腐三:那人是誰?有點可憐。


    天冷了,評論也少了。晚上二更,八點哈。


    感謝名單晚上一起發,麽~


    第39章


    雪絮飄飄灑灑, 街上幾乎沒有行人,這種天兒都是窩在家裏,有那些風雅人士才會出行賞雪。


    龔拓往後退開一步, 留出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再是以前那般, 對她隨意的拉過來。有心不去看她臉上的冷淡, 可實在又無法不看。


    無雙站好,理了理自己的鬥篷,將兜帽往下拉了拉,幾乎遮住眼睛,繼而邁步往前走。


    “無雙,我是有別的事與你說。”龔拓有些無奈,偏又得跟上去。


    無雙仿若未聞, 目視前方。她已經聽不進他的任何一句話,要說之前相遇, 她還希冀他能聽進幾句,昨日的喜堂便是明白的剖開, 與他決裂。


    她不再管他的身份, 也不管現在選的路是苦是甜,但是確定, 她淩無雙,要脫離龔拓。


    龔拓自是不知道無雙心中想什麽, 隻知道自己一鬆手,最後的一線聯係也會斷掉:“十年前的水災案子, 有些地方存在疑點。”


    水災?無雙心中歎息, 龔拓還是如此的善謀人心, 知道她的身份, 便挑著那件舊事來說,因為關乎著她父親的清名。


    她攥緊籃子,邁步踩上平安橋。


    橋麵上敷了一層薄雪,腳底踩著十分滑,她伸手撫上冰冷的橋欄。


    “扶著我。”龔拓曲折手臂抬起,往無雙身側一送。


    無雙垂首,男人手臂離著她大概兩個拳頭遠,意思是讓她手撫上他。心中微詫,這倒不想是龔拓的作風。


    他對她向來直接,他會拉她的手,攬她的腰,甚至直接打橫抱起,唯獨不會這樣守禮的送上半截手臂。


    然而她不需要,自己抓著橋欄仔細走一樣過去。


    龔拓苦笑一聲,雪中的小身影柔弱又倔強,卻好似更讓人心疼。


    這邊,無雙過了橋,走去魚市。


    下雪天人本來就少,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大魚,僅剩兩個魚檔,不是魚太小,便是昨日剩下的,已經不新鮮。


    魚是買不到了,無雙想著趕緊去酒肆打酒,然後回去和大哥,雲娘說話。


    龔拓猜到無雙出來打酒買魚,是想回去招待那個良言。看她在魚檔前和人打聽,仔細看魚的新鮮與否,他收緊了手。


    昨夜,她未回槐花巷,他原想她是去了陸興賢那邊,卻不想竟是學堂。


    眼看無雙轉身往遠處的酒肆走去,龔拓隻能去跟上。這次他沒有跟進去,而是等在外麵。


    酒肆裏不忙,老板和無雙隨便聊著,不時傳出幾聲笑來。


    無雙提著一個酒壇出來,瞧也沒瞧牆邊等候的人。


    “良言此人底細不明,你莫要和他走太近。”龔拓跟上無雙身側,眼睛往酒壇上一掃,終歸將想問的那句夜不歸家,給咽了回去。


    底細不明?無雙腳步一頓。


    龔拓察覺,以為是無雙想知道,便又道:“他不是好人,你別被他的外表迷惑,我的人正在查……”


    “不是好人?”無雙軟唇送出四個字,天冷帶著哈氣,“世子是好人,卻攪了人家的婚禮,還去敲了陸興賢的腿?”


    眼眸微抬,隻瞧見男人瘦削的下頜,已經冒出青色胡茬,往下,他的右肩似乎有些僵硬和臃腫。


    龔拓微怔,從他的方向看不到無雙的臉,鬥篷的兜帽將她遮的嚴嚴實實:“什麽?”


    無雙並沒有再理會,提著酒壇回了槐花巷,身影逐漸被落雪模糊。


    “好人?”龔拓笑了聲。


    他當然不是什麽好人,可他敢作敢當,她如今都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所有的惡事都認為出自他手。


    太冷了,他站了良久,才動身往回走。手裏扯下那個舊鬥笠,想隨手扔掉,可最後還是捏在了手裏。


    。


    無雙回到家,一踏進院門就聽見正間的說話聲。


    東牆的那一片薔薇,如今蔫蔫兒的趴在那兒,被風霜給折服,暫時嬌弱屈忍著,等待明年的蓬勃。


    無雙把酒壇送去廚房,而後掃掉身上的雪,這才進到正間。


    屋裏,淩子良坐與正中,手裏一盞清茶,麵色和潤,而站在他旁邊的雲娘,臉色就沒那麽好看了。


    屋裏還有一個人,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無雙認得,這人曾經來過家裏,是陸家的管事。再看一眼,陸興賢並沒有過來。


    不用猜也知道,人過來定然是為了昨日的事。


    無雙靜靜走進去,雖說隻一夜之隔,卻好像經曆了很多。


    “曹姑娘回來了?”管事討好的笑笑,“少主腿不方便,讓我過來看看。”


    無雙對人淡淡一笑,隨後走到淩子良身後。淩子良看著她,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看看是應該的,”淩子良放下茶盞,手往旁邊桌上一搭,“對於陸先生的遭遇,良某也是深感遺憾。”


    “可不嘛,世事難料。”管事趕緊應著,對麵的年輕人麵色儒和,一看就是個好說話的,便也就放鬆了些。


    雲娘卻是氣不過,覺得這種大事,即便陸興賢來不了,家裏長輩也該過來。這是起碼是一個態度。但念著今日淩子良過來,她也不好發怒,便想著事後再去要說法兒。


    淩子良倒是不急,看了眼牆邊陸家帶來的禮品,眼簾微垂:“東西捎回去吧。”


    “啊?”管事忙擺手,“不成,是少主給姑娘的。”


    “既然是他給的,”淩子良話語一頓,“就讓他親自過來,什麽事明明白白攤開來。你在中間傳話兒,錯了一個字,算誰的?”


    管事一噎,明明眼前的男子溫雅和煦,可偏偏就讓他生出一種壓迫感。反過來想,人家說的也沒錯,兩個人的婚事,自該兩個當事人商議。


    “對,”雲娘跟著站出來,“大不了,我跟著過去陸家,這事兒到底你們不對。”


    “陸娘子,你看這……”管事打著哈哈。


    淩子良手臂一伸,擋住雲娘:“嫂子不必去,就該是他家過來。本就是他家求娶,緣何咱們尋過去?”


    雲娘一聽,的確是這個道理。她急火火的跑過去,人家還以為家裏姑娘死扒著陸家呢!


    無雙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靜靜站在淩子良身後,莫名的心中安定。因為,前麵有大哥為她撐著。


    陸家管事應下,說回去告知陸興賢,便轉身離開。雲娘見了,趕緊提著人帶過來的東西,追上去塞了回去。


    屋裏隻剩兄妹倆。


    淩子良轉著輪椅過來,與無雙對視:“莫要擔憂,大哥為你做主。”


    “知道。”無雙柔柔點頭,封閉的心扉中流淌著暖意。


    “我家無雙這麽好,自該有個好郎君,”淩子良笑,笑意蔓延至眼底,“他若在意,必會衝破重重阻隔,有時候,你認為的這些不順,其實是對他的考驗。”


    無雙笑,嘴角翹得老高:“大哥,你真像街上糊弄人的算命先生。”


    “小鬼頭,你也就敢跟大哥頂嘴。”淩子良無奈,卻也算是縱容,“大概,無然也該嫁人了罷?也不知她夫君對她好不好?”


    屋中氣氛稍凝,兩人想起不知下落的淩無然。


    “會找到她的,”淩子良安慰了一句,隨後搖著輪椅往前,“我去檢查曹涇課業。”


    無雙嗯了聲,想去廚房,剛走到院中,就看見雲娘回來,手裏提著一條大鰱魚,魚身子又粗又胖,魚尾拖著地帶了回來。


    “嫂子哪裏買的魚?”無雙問,方才她去魚市,根本沒有魚。


    雲娘疑惑抬頭,又看看手裏的魚:“不是你讓魚檔送來的?我在門口,他塞給我的。”


    說著,人也沒在意,直接拖著魚到井邊打水,準備處理。邊擺盆便說,這條魚真不錯。


    無雙走到院門處,探頭出去看了眼,長長的巷子,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


    雪天雖冷,但也有另一種安逸。


    正間擺了桌子,盤碗滿滿當當。雲娘之前為婚禮準備了不少東西,如今全部拿出做成好菜,也不算浪費。


    無雙是真的高興,跟著喝了兩杯酒,臉頰緋紅,辛辣的酒液嗆得她直咳嗽,可她還是開心的笑。最後,是淩子良從她手裏奪走酒盞,送了熱茶過來。


    “女兒家的,喝點熱的。”淩子良勸了聲。


    。


    萬盛客棧。


    龔拓站在窗邊看雪,遠處的學堂大門緊閉,說是先生家有事,停了兩天課業。


    噠噠,兩聲敲門後,店裏的夥計端著托盤進來:“客官,您要的紅燒鰱魚頭。”


    說完,利索的把盤碗擺了桌,而後退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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