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淩子良會擺這一桌席,難怪白日這姓龔的會突然毒發吐血,不就是摸著他的作風,特意引他前來,要他的命。


    到了這步,那箱子證據從哪裏來已經不重要,關鍵那是真的,魏廬犯了寨規,如今就看魏衝怎麽做。


    魏衝胸中憋著一股濁氣,悶得厲害:“魏廬觸犯寨規,此刻起,再不是烏蓮寨三當家。”


    這能怪得了誰?他已經想壓下礦場的事,這番來西島小築,也是想讓淩子良不再計較。可偏偏,魏廬死咬著不放。再看麵前他做的這些事,魏衝是真不知道,看著一張張的契書,中間還有人口略買……


    真的,都不用朝廷派人前來,魏廬就會將烏蓮寨搞垮。


    “大哥!”魏廬慌了,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我錯了,你給我一次機會。”


    魏衝搖頭,擺擺手:“帶下去,餘生不準再踏進烏蓮湖。”


    “你……”魏廬眼中翻卷著陰戾,哪有半絲悔改?


    他一躍從地上彈起,衝著淩子良而去,驀的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刺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寒光一閃,一個身影忽然略過,當啷一聲,再看那柄匕首已經落地,而魏廬也被人一個手肘擊中麵部,哎喲慘叫出聲,頃刻倒在地上。


    眾人反應上來,齊齊上去,將還要掙紮的魏廬摁在地上。對兄弟背後捅刀下死手,這種行徑很為人不齒,往他身上招呼了不少拳腳。


    最後,魏廬被拖出去的時候,已經半死的不成人形。沒有人記得,他這趟來,是跟無雙提親的,隻知道這人再和烏蓮寨沒有關係。


    一場風波下來,廳堂搞得不成樣子。


    魏衝很是抱歉,他私心是想保住魏廬,奈何人就是不悔改,臨了還想致淩子良死地,早就沒了兄弟情,這樣的人留在寨裏也是禍害,倒不如放出去,也算是念著情分給一條活路。


    淩子良也清楚的很,能將魏廬處置成這樣,已是最好的結果,便也就適時收手。這次之後,整個烏蓮寨,再沒有跟他作對之人。


    待所有人離開,西島小築也終得清淨。


    望著一地狼藉,淩子良看著一側的龔拓,道:“龔大人行事真是有效,短短一日就讓人找到這麽多證據。”


    那箱子還靜靜的躺在地上。


    “不難辦,”龔拓手扶上輪椅,帶著離開那片糟亂的地方,“上次往烏蓮湖逃走的官員,罪證稍稍整理一下,就夠用了。若太多,反而刻意。”


    淩子良點頭,嘴角一抹讚賞的笑意。拋卻心中成見,他覺得龔拓如此年紀便走到高位,並不是無緣無故。


    “那麽,”龔拓習慣的頓了下口氣,雙手往後一背,“初次合作,良先生覺得結果可是想要的?”


    還不等兩人說完,內間的門敞開,門裏站著女子纖瘦的身影。


    “無雙,”龔拓繞過淩子良的輪椅,徑直到了門前,“沒事了。”


    “你,”無雙將人從頭看到腳,聲音很輕,“沒有中毒?”


    一句輕柔的關心話,龔拓方才緊繃的神經瞬間鬆緩下來,他點頭。


    “那就好。”無雙道了聲,隨後越過他,朝淩子良走去。


    龔拓留在原處,還未來得及說出一句話,人就從他麵前走過去。而那句關心話,好像隻是客氣的詢問,沒有摻雜上旁的什麽,大概是一個陌生人,她也會這麽問。


    有人進來打掃,廳堂中彌漫著混雜的氣味兒。


    無雙推著輪椅,經過阿慶時,對人點頭笑了笑,算是招呼。


    兄妹倆離開廳堂,沿著遊廊走著。


    “沒有跟你說,是因為當時魏廬的眼線在。”淩子良開口,算是解釋,“其實他的毒不重,那樣一個心思深的人,怎麽可能察覺不到?不過是沾了少許罷。”


    無雙嗯了聲,沒有多問。其實她現在,不該再注意龔拓的。


    “魏廬的事算是解決了,”淩子良輕歎一聲,“這樣可以騰出手來做別的事情。”


    這日之後,魏廬被送離烏蓮寨,從此他再不能踏進烏蓮湖。


    礦場的事,淩子良很容易便解決,原本屬於魏廬的手下和地盤,被他平分給底下頭目,自己一點兒沒留。如此,寨中兄弟對他更為敬重。


    這兩日,無雙沒怎麽出去,窩在房中做針線。


    眼看春天到了,想為大哥做幾件春衫,還有觀州的雲娘母子,她也惦記著,想給人也做幾件。


    兩名侍候的婦人便在一旁說家常,烏蓮寨的事情少,沒什麽可說的,兩人就聊著客房的龔拓,說是人快要離開了。


    無雙聽著,手裏繼續穿針引線。也該走了,他有不少事情要做。


    正拾起剪子絞線頭,門外響起一道聲音,是阿慶。


    無雙放下手裏活計,推門出去:“阿慶。”


    “雙姑娘,”阿慶笑著跑近幾步,與無雙總有著一種親近感,“主子要走了,已經在渡頭。”


    “路上小心。”無雙走出門來,簡單的四個字叮囑。


    阿慶點頭,雙手搓了搓欲言又止:“案子的事不能耽擱,總要他回去主持大局,都出來多日了。”


    無雙不語,這幾日經曆了太多。兩人共過生死,相互扶持,也見過彼此最狼狽的時候,他沒把她當成奴婢,她也不曾把他當成伯府世子。


    “嗯,我去送送罷。”她唇角軟軟,道個別吧。


    渡頭上停著一艘小船,遠處水上是高大的寨門,聳立在那兒。


    龔拓站在水邊,一身淡青色袍衫,襯得腰身筆直。聞聽到腳步聲,他回轉過身來,嘴角勾著笑。


    “無雙,你看這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


    第57章


    龔拓走到無雙身邊, 手裏捏著一張信紙。


    風輕輕抖著紙張,娟秀字跡在陽光下清晰明顯,那是龔妙菡的字。


    “妙菡的信, 是去年冬寫的,現在才收到。”龔拓手指點著一處, 聲音清朗, “這裏提到盼蘭了。”


    盼蘭。無雙腦海裏浮現出女子的笑臉,是和她一起扶持走了五六年的姐妹。


    “她有了女兒?”她看著信紙,隨後伸手接過,低著頭看。


    當時的逃離,她曾經做好與京城的完全斷絕,包括盼蘭,人贖身離開, 便是她最後的心事。眼下,竟乍然得到盼蘭的消息, 心中仍是起了波動。


    龔拓站在無雙旁邊,垂眸就看見女子的一截白皙脖頸:“對, 她嫁人了, 是個衙門裏當差的。”


    嫁人了,真好。無雙露出淺淺的笑, 以後就會安定的過日子。


    龔拓以前甚少去管內宅的事,向陽院那邊也是請個安, 與宋夫人說不上幾句話。現在有心想多說一些關於盼蘭的事,奈何知道的實在太少。


    “說是前年冬成的親, 當時給府裏送了些喜餅, ”他將大概記著的說出, “有了女兒後, 是一家三口去的府裏,給夫人謝恩。”


    這些,信上已經寫了。無雙一行行看著,知道盼蘭去的時候,打聽過自己。心裏微微發酸,這麽久了,盼蘭還惦記著她嗎?


    說是斷絕一切,可是明明還是聯係著的。回頭看看,那也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段。


    無雙隻看了盼蘭的地方,後麵把信紙折好,還給了龔拓:“謝大人告知,一路順風。”


    龔拓將信收回,塞進袖中,眼簾微垂:“你好好保重。”


    有心多說兩句,搜腸刮肚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龔拓心中自嘲,在伯府時,似乎什麽都會說的,如今想找句話來竟是如此的難。說之前,還會想她願不願聽,會不會回應?


    沒再說什麽,他對她笑了笑,隨後踩著跳板上了船。


    無雙這邊往回走,才幾步就碰到抱著箱子過來的阿慶。


    “雙姑娘,這個給你。”阿慶從身上摸出一張紙條,往無雙手裏一塞,“盼蘭姐姐夫家的住址,你若想她,給她去封信,也讓她知道你安好。”


    無雙道了聲謝,又叮囑人一聲。


    船要開了,阿慶揮揮手,跑著上了船。


    船飄飄悠悠往遠處寨門而去,順風,走得很順當。


    無雙展開紙張,上麵字跡熟悉,是龔拓寫下的。再抬頭,船已經出了寨門,遙遙看見船尾站著一道身影,卻看不清是誰。


    船上。


    高大的寨門重新合攏,將裏外完全隔絕。


    龔拓和阿慶被蒙著眼,一直出了烏蓮湖,才被摘了麵罩。


    走了一段,便遇見吳勤派來的大船,龔拓離了小船,回到自己船上。


    吳勤迎出來,長長舒了口氣:“龔大人,你可出來了。那些水匪沒為難你吧?”


    說著,便圍著龔拓轉了一圈,確認人到底有沒有事。


    “這兩日怎麽樣?”龔拓一把將人推開,邁步往船艙走。


    吳勤是個標準的文人,小身板被推了個趔趄,穩了穩趕緊快步跟上:“還在查,就是京裏來消息,說讓盡快。我這一想,可不南下都四個月了,咱們知道是在一層層的查,可皇上在等結果啊。”


    龔拓腳步一頓,心中算了算。南下的確夠久了,皇上是說要明白細查,可到現在他還沒送上差不多的結果,是不能再拖了,眼看春汛將至,到時很可能這案子又會被擱置。


    “把這個抄一份,先送回京城。”他從身上取下冊子,甩進吳勤手裏,“這原本,要留在咱們手裏。”


    吳勤隨手翻了幾頁,驚得瞪大眼睛,話都說得不利索:“這,這麽多,交上去,朝堂不得翻天?”


    一本冊子,明明白白的人名、官職,正是淩子良搭上半條命,從觀州取回來的名冊。


    “不然呢?”龔拓淡淡一聲,微揚的下頜幾分倨傲,“不鬧大,又怎麽好辦?”


    鬧大罷,直接把十多年前全部扯出來,一起理扒幹淨。


    吳勤垮了肩膀,握著冊子的手發抖:“搞不好要掉腦袋的,龔大人。”


    龔拓沒理會,直接跨步進了船艙。


    船在滄江前行,去的是觀州方向。


    龔拓從窗口看出去,視線中早就沒了烏蓮湖的影子。烏蓮寨一行,他自認收獲不少,有了淩子良的合作,很多事情會事半功倍,而且除掉了魏廬,那寨中也就再沒有威脅到無雙的人。


    “世子,”阿慶端了茶進來,指指外麵,“吳大人還在外麵念叨呢。”


    他有時候不明白,自己的主子為什麽會選擇吳勤這種人?相比於雷厲風行的龔拓,吳勤多半時候都做不出什麽,人也圓滑。


    “不用管他。”龔拓回到案前坐下,手一伸撈過茶盞。


    阿慶笑笑,幫人收拾著桌上的文書,閑著沒事找話說:“小的看雙姑娘對世子您客氣了不少。”


    “客氣?”龔拓掃了人一眼,隨後盯著茶盞,清澈的茶湯,水汽嫋嫋裹著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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