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玦眼底驟冷,剛剛的溫和瞬間蕩然無存,他盯著她半晌,似乎難以置信地沉聲道:“你說你喝的什麽?”


    阮心棠偏頭看著他,覺得他的臉色有點奇怪,這份奇怪在她心裏劃過一道閃電,或許她誤會了他的想法,卻聽到他冷笑一聲,那樣熟悉的冷意讓她心裏一涼。


    他震怒道:“很好,昨晚的事你以為是什麽?”


    阮心棠抿了抿唇,說道:“昨晚多謝王爺救了我,我,我不會放在心上,也請王爺別在意。”


    宇文玦怔住了,忽然笑了,他的眼中似乎有光,可眼底卻是暗淡的,嘴角的笑意充滿了苦澀和冷酷:“你不希望我在意?”


    他似乎並不想聽阮心棠的答案,看著她無比清醒的眼眸,仿佛昨晚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了,連他手裏拎著的藥包都是一種諷刺,那細細的繩也像是成了荊棘藤。


    他心中的怒意團聚在一起,大喝一聲:“如你所願,本王不會在意!”


    宇文玦絕然轉身離開,一刻都沒有多留,石昊守在月亮門外,驚然發現宇文玦怒氣沉沉,手裏的藥包也是紋絲不動,他頓了頓:“王爺……”


    宇文玦氣憤將手裏的藥包丟給石昊:“拿去喂狗!”


    石昊一愣一愣地看著藥包,再抬頭看看宇文玦,他已經跨步進入正殿,石昊很是無奈,這種女人聖品的補藥狗也不吃啊!


    要不找隻母狗?


    事情似乎變得複雜起來,連她的心境也矛盾起來了。


    自從重生後,她一直很堅定地要遠離京城過一種不一樣的生活,可事情的發展不在她的掌控中,好像她越是要遠離就越是離得越來越近。


    連對著宇文玦,她都變著艱難起來。


    回到自己寢宮的宇文玦“砰”地用力關上了門,周圍很靜,隻有他自己憤怒粗重的喘息聲,他被氣極了,對阮心棠這樣若即若離的態度,他一度以為經過昨晚,她會徹底對他敞開心扉,沒想到在她眼裏隻是一場解毒。


    他忽然嗤笑一聲,若是她得知他昨晚同樣中了毒,恐怕連那一句謝意一句“不會放在心上”她都懶得對他說!


    那情到濃時,那一句“雲郎”又算什麽!


    即便他被氣昏了頭,可想起昨晚她勾著他情意綿綿地喊他“雲郎”依舊讓他心動不已。


    忽的,他攥起了拳,他進宮前的名字她就算知道,可她從沒有那樣喚過他!怎麽可能忽然那樣自然而情深……


    宇文玦的心猛地揪在了一起,他幾乎不敢去想象那其中的原因。


    **


    “棠棠,棠棠!”宇文鹿的聲音在院裏就聽到了,阮心棠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今天特意穿的嚴謹的裙褂,不至於露出昨晚的痕跡,才放心地看向門外。


    宇文鹿興衝衝地跑進來,朝她舉起了兩根手指:“我有兩個消息。”


    阮心棠打起精神麵對她:“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


    宇文鹿搖搖手指:“都是好消息!”


    阮心棠表示有興趣,宇文鹿便道:“今早同時發生的,瑤伽被四哥命人送回京了,四哥還讓阿娘請宮裏的教習姑姑去王府交瑤伽規矩,一應是最嚴厲的那種。”說著,宇文鹿打了個寒顫,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怕的回憶。


    這一點阮心棠倒是意外,才來了幾天,怎麽就這麽急著送回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巴巴地帶著來呢?


    宇文鹿有幾分幸災樂禍:“她走得時候,眼睛紅通通的,一定是做了什麽惹四哥生氣的事,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阮心棠搖搖頭,昨晚宇文玦一直跟她在一起,瑤伽能怎麽惹他生氣呢?她想著思緒不禁又飄了,她怕宇文鹿看出端倪,趕緊又問另一個消息是什麽。


    這麽一問,宇文鹿就更加興奮了:“孟扶光臉上掛了彩了!”


    阮心棠冷哼一聲:“是嗎。”


    宇文鹿知道她討厭孟扶光,所以對她的態度很理解,她道:“那臉上都是女人的抓痕,還青一塊紫一塊的,好像還受了重傷,養在祖母宮裏。”


    宇文鹿撇撇嘴不屑道:“他一定又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祖母起先還攔著不讓阿耶去看他,但阿耶見金玉姑母哭成了淚人,就硬是進去了,我偷偷跟著進去瞧了一眼,嘖嘖嘖……”


    “後來祖母發現了我就把我趕出來了,不過我聽到阿耶震怒的聲音,劈裏啪啦的摔東西的聲音,你說如果孟扶光隻是做了荒唐事,阿耶為何這樣震怒?”宇文鹿撐著下巴皺著眉思索。


    阮心棠不想讓宇文鹿知道昨晚的事,隻能沉默,她隻能祈求經過這兩次的事,讓郭太後知道她的決心,不要再扯她和孟扶光的事了。


    可希望歸希望,現實卻未必能如願,很快,郭太後宮裏的人就來了,請阮心棠過去話敘。


    來人恐怕已經有了郭太後的示意,說阮心棠可以帶兩個丫頭一起去。


    對方是太後,大魏最尊貴的女人,即便阮心棠對她已經沒有絲毫的敬意,也不能違背。


    她隻帶了阿銀,留下春芽說若是她久久未歸,就讓春芽去請宇文玦替她解圍,這種時候她隻能期盼宇文玦別再跟她生氣。


    一路上阿銀總是欲言又止,似乎有話想說,阮心棠看出來,故意走慢了幾步,和前麵領路的姑姑拉開距離,阿銀似乎下定決心一般小聲道:“姑娘,我看到那個男人了!”


    阮心棠一頭霧水。


    阿銀急切道:“前世可能是放火燒我們的男人,前世我看到了他的背影,和他手腕一條小黑蛇的符文,昨晚我又看到他了!”


    阮心棠的心猛地揪了起來,“砰砰砰”的劇烈跳動著,消息來的太突然,猛然間挑起她久遠幾乎不要在意的記憶,她一時心慌意亂。


    馬上就要到慈安宮了,來不及了,阿銀隻能長話短說:“他看上去像是哪位貴人的護衛,會不會是太後?”


    阿銀的猜測不是沒有根據的,太後寵愛孟扶光,不管前世她和孟扶光之間怎麽樣,在太後眼裏她都是十惡不赦的,她心疼孫兒想殺了她和她的孩子,不讓孟扶光蒙羞,是很有可能的。


    阮心棠怔怔地看著慈安宮的牌匾,像是籠罩在天邊的黑雲,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阮娘子,快走吧,不好讓太後久等。”


    姑姑此時和善的笑容也讓阮心棠覺得綿裏藏針,有一股寒意自腳底而起。


    作者有話要說:


    石昊:我是工具人,喂狗也是一把好手。


    第43章


    大概是上了年紀的人總喜歡用比較有活力的香料, 從前阮心棠會表示理解,但現在站在這起居室裏,隻覺得這香味尤其刺鼻, 從而生了一股厭惡, 還不能表現出來, 著實磨人。


    郭太後歪靠在薰籠上, 靜靜地將阮心棠上下打量了個遍,一言不發,散發出幾分刻薄的威嚴來, 可她的眼神還盡量做出溫和。


    郭太後終於開口:“心棠, 坐。”


    來人放了個錦凳在郭太後的手邊,阮心棠謝坐, 背脊挺得直直的, 別人當她是大家閨秀風範,其實她就是緊張的渾身僵硬。


    郭太後放軟了語氣,歎息道:“還記得你剛進宮那會, 每日都和鹿兒來哀家宮裏請安, 陪著哀家說笑,如今倒是不常來了。”


    阮心棠的笑容也有幾分僵硬,郭太後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回答,自顧開始了閑聊的架勢, 隻是她閑聊的話題全都繞著孟扶光展開, 說他小時候如何純善, 如何孝順。


    阮心棠抽了抽嘴角, 實在不想順著郭太後的話去想孟扶光, 她一點都不想想起孟扶光。


    “你別瞧他現在這樣,那都是逢場作戲, 他心裏是寂寞的,直到你出現了。”郭太後拉過她的手,深深地看著她,“他說非你不娶。”


    阮心棠再也保持不住,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太後……”阮心棠立即深蹲了下來,一腔激動之下,她還是穩住了心神,平緩道,“臣女身份低微配不上孟世子。”


    郭太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阮心棠,森冷道:“是配不上,還是看不上?”


    在地位的壓迫下,阮心棠隻得咬牙道:“臣女不敢。”


    郭太後嘴角輕輕揚起,順著她的話說了下來:“哀家知道你不敢,心棠,他為了斷了手,又受了重傷,對你可謂是情深意濃,你怎麽能狠心不要他。”


    她語重心長地按住了阮心棠的肩,她的態度和語氣似乎孟扶光斷手受傷都是為了救阮心棠一般,若是阮心棠不要他,就是她喪良心了。


    阮心棠心底湧起了一股怒意。


    此時郭太後歎了口氣,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心棠,你是個好姑娘,孟家是不會虧待你的,與孟家結親,與你父親也是光榮。”


    阮心棠猛地抬起頭,正撞上了郭太後精明的眼眸,那裏頭的深意,讓阮心棠發寒。


    郭太後始終沒有讓阮心棠起身,收回了按在阮心棠肩上的手,好整以暇地向後靠去:“扶光這一回傷在臉上,這一看就是女人傷的,瞞是瞞不住的,如今行宮已有流言,心棠,為了你好,也為了你阮家的清譽,嫁給扶光,哀家會為你做主,婚後絕不讓他欺負你。”


    說著,她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方手帕來,阮心棠的臉瞬間青白了,那是她的貼身手帕,一定是昨晚掙紮之際落在那屋裏了。


    即便有流言,又焉知那流言裏的女主角是她?郭太後可以用這一方手帕將她和孟扶光說的不清不楚,她的心一點一點沉到底,像是跌入了萬丈寒潭,郭太後用她阿耶和她的清譽來逼她就範。


    她知道貴人麵前她不能哭,可仍舊忍不住紅了眼,這一回她如果再嫁給孟扶光,結局絕對比上一世更淒慘。


    郭太後已經起身:“好了,隨哀家去看看扶光吧,好好陪著扶光,今晚就在這裏住下了,外頭的事自然有哀家為你做主。”


    郭太後是要軟禁她嗎?


    阮心棠隻覺得自己一口氣不來,就要窒息而亡了,前世的可怕和這一世的遭遇直拽住她的雙腿,把她往深海裏拉……


    “恐怕未必能如太後所願。”


    隨著一道擲地有聲清冷的聲音響起,郭太後的臉色瞬變。


    阮心棠在快被溺死的時候突然有人伸手將她從深海裏撈了起來,她不能不激動地轉過臉去,忍著的眼淚瞬間決堤。


    宇文玦仿佛天神一般從充滿光亮的門外跨步而入,沉靜的眼神隱著怒意,凝注著阮心棠,阮心棠隻覺得渾身都鬆弛了下來。


    兩人旁若無人的眼神郭太後看在眼裏,嘴角冷了下來:“四郎這是何意?”


    宇文玦不疾不徐地走過去,與郭太後對峙,然後附身扶起了阮心棠,阮心棠蹲的太久又受了驚嚇,腳下一軟,靠在了宇文玦懷裏,宇文玦順勢摟住了她。


    宇文玦堅毅冷漠的眼神直直看著太後,冷然道:“昨晚孫兒與心棠整晚在一起,她跟孫兒提起失了一方手帕,孫兒已經派人去找了。”


    郭太後眉心一擰:“整晚?”


    宇文玦凜聲道:“不錯,孫兒已經稟明了父皇,立心棠為妃,還請太後轉告孟世子,別再對孫兒的王妃有任何肖想,否則,孫兒不會顧念兄弟之情。”


    阮心棠怔怔地抬頭看他,腦子一片空白。


    一貫鎮定的郭太後也怔住了神,她沒想到宇文玦速度這樣快,她今早才跟至尊提起給孟扶光賜婚一事,雖然至尊大怒,她卻不放在眼裏,可被一個小輩這樣威脅,她又豈能忍,震怒一聲:“放肆!你眼裏還有沒有哀家這個祖母!”


    長輩往往在理站不住腳的時候就喜歡抬身份抬地位,以此來鎮壓住對方。


    可宇文玦卻不吃這一套,他冷哼道:“我敬重您是我的祖母,祖母尊貴,還請祖母做的事配得上這份尊貴。”


    郭太後第一次被氣得臉色發白,抖動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孫兒告退。”宇文玦扶著阮心棠離開。


    郭太後氣得跌坐在薰籠上,直罵著“白眼狼”。


    走出慈安宮,步行在曲徑通幽上,她第一次覺得炙熱的陽光照在身上溫暖極了,驅散了她所有的寒冷。


    阮心棠低頭看著宇文玦始終牽著她的手,她心裏自然感動,這一回他沒有背棄她,來救她了,可感動歸感動,她還是理智的。


    “您不該為了我跟太後頂撞。”阮心棠站住腳悶聲說著。


    宇文玦回過頭來,望著她問道:“難道你想嫁給孟扶光?”


    阮心棠抬起頭來皺著眉道:“當然不想,那我還不如出家為尼。”


    宇文玦眼眸深邃地看著她,笑道:“那倒也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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