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夫人拉著阮心棠往花床石桌那邊去了,幾位貴夫人坐在一起見她們來了,忙是熱絡地讓出位置來。


    剛坐下,話還沒說幾句,就來了一位年輕的郎君,郎君作揖向在坐的人行禮,阮心棠與他同輩,自然是要起身還禮的,可她剛起身,身旁的嚴夫人笑道:“不必如此多禮,這是我那小兒,大不了你幾歲。”


    一旁的鍾夫人一拍手笑道:“是了,嚴小郎還未議親呢,他們哪用這麽多禮。”


    嚴小郎紅了臉,鍾夫人又道:“阮娘子陪我們這些老太婆說了這些話也悶了,剛好啊,你們去那邊走走,你們年輕人有話說。”


    那些夫人立刻附議起來:“是啊,是啊,去吧去吧。”


    阮心棠幹笑了兩聲,她好像才坐下來?


    原來目的在這呢,她看了眼害羞的嚴小郎,罷了,就借他遠離這些夫人,再去找玟幼她們。


    幾位夫人笑著目送他們離開,嚴夫人尤其心滿意足,這時身旁一聲冷嗤,打破了美好的氣氛。


    這位區夫人年輕貌美,最是會陰陽怪氣,她笑道:“嚴小郎這樣的怕是降不住她,她這樣萬裏挑一別人上趕著不及一二的相貌,哪裏是個安分的主兒,這眼睛怕是長在頭頂,這一般的勳貴之家怕是入不了她的眼,指望著上頭呢!”


    她這一番話說的在場的夫人靜了下來,嚴夫人知她性情,貫喜給人潑涼水的,麵上做的不在意,心裏卻計較了起來。


    “若真如此,就借夫人吉言了。”


    幾位夫人聞言轉身看去,嚇得全都花容失色起身低頭顫巍巍喊了聲:“殿下。”


    宇文玦唇角輕揚,具是冷意,從她們身邊掠過,她們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夫人們一時琢磨不出他這話裏的意思,是真心還是諷刺,等回過味來,不禁駭然。


    “靖王殿下不是有未婚妻嗎?”


    “聽說他的未婚妻不見了……”


    幾人的臉色就跟百花圖似的,一會一個臉色。


    原以為嚴小郎隻是個不善言辭羞怯的少年郎,可他不知在哪兒學的戲法,兩手空空,眼睛一眨間手指食指和無名指之間竟拈著一支紅豔薔薇。


    阮心棠驚詫一瞬,嫣然笑出聲來,顯得有幾分嬌氣道:“怎麽做到的?”


    她嬌笑著接過嚴小郎遞過來的薔薇,大概是實在好奇,她抬眼望著嚴小郎的目光灼灼,又讓嚴小郎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如,目光猛地一震。


    阮心棠察覺到他的異樣,也轉過臉去,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宇文玦目光如勾,朝他們走去,阮心棠低下頭去專注著手裏的薔薇,心裏數著花瓣的瓣數,盡量忽略隨之而來的迫人氣息。


    她可以假裝忽略,可嚴小郎自小生長在父母的庇佑之下,長到十九歲都沒出過蕭城,他第一次見這麽大的人物,宇文玦的氣勢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低著頭隻會作揖。


    宇文玦冷冽一笑:“嚴公子這樣的把戲討了多少姑娘的歡心?”


    嚴小郎倏然抬頭驚惶地看著宇文玦:“不,沒有。”


    宇文玦沒有理會,抽出阮心棠手裏的薔薇,隨手仍在了草地上,嚴小郎臉色一白,眼裏是更深的恐懼,宇文玦握住阮心棠的手,她本想拒絕,見嚴小郎真的嚇到了,有點不忍心,還是乖乖跟著宇文玦離開。


    “你何必嚇他?”走遠了些,阮心棠停下腳步,皺著眉看著宇文玦。


    宇文玦低眉看她,目光逐漸幽深,似有不為人知的隱痛,他壓低了聲音:“你關心他?”


    阮心棠不答。


    她的沉默讓宇文玦這段日子以來拚命忍耐的情緒轟地衝頂,他看著她,像隻受傷的野獸在低吼:“你能對著薛二言笑晏晏,關心一個陌生男人,可為何隻對我視若無睹,冷若冰霜,你為何就不能憐惜我一點,關心我一點!”


    “阮阮,我也會覺得委屈,沒有及時想起來我也很懊悔,你為何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宇文玦語氣淒哽,讓阮心棠心頭一顫。


    仿佛是敲擊銀器的小錘子一下一下錘著阮心棠的心,她有點痛。


    可她依舊沉默,不知怎麽回應他,宇文玦眼中所有的惱怒和痛苦都漸漸趨於平靜,他嗓子仿佛被什麽梗住,半晌,才低緩問她:“阮阮,我不承認,我還是晚了。”


    他這話說的無力卻執著,遠處的歡笑聲由遠及近,宇文玦背脊筆挺再次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宴會的後半場阮心棠再也沒有見過宇文玦,晚宴男女賓是分席而坐的,事實的確如此,即便黃玟幼她們不和安歆好了,可如今她光明正大地站在薛二身邊,總是有人上趕著巴結,她那一桌自然也是熱鬧非凡。


    黃玟幼不屑多看,心裏卻對阮心棠和宇文玦的事好奇急了,可張蘭蘭看著阮心棠的神色,攔著她不讓她問,黃玟幼隻得作罷。


    晚上黃府放起了煙花,一瞬間達到永恒的絢爛中,阮心棠抬著頭,臉色始終淡淡,她在京城見過無數次更加絢爛精彩的煙花,並不會多癡迷。


    熱鬧聲中,石昊突然急急朝她走來:“娘子,您去勸勸王爺吧,他喝了很多酒。”


    他說話的聲音不小,阮心棠周圍的娘子都看了過來,就連安歆也漫不經心移了幾次目光過來,然後趁著眾人不注意,提步離開。


    阮心棠眼中一閃而過的緊張還是平淡下來:“有你在身邊照顧他,我去了又有什麽用。”


    石昊似乎很生氣,皺著眉第一次逾矩:“娘子,您當真如此狠心?若是以前,我自然犯不著來煩娘子,可經過那次為您傷了後,太醫就囑咐過王爺飲酒不可過量,難道您真的一點都不在意王爺了?要看他喝死嗎?”


    第57章


    安歆站在柱子後, 看著滿座賓客最醒目耀眼的宇文玦,她曾經也幻想過,將來的夫君是何等的英姿勃發, 大權在握, 她可以萬人之上睥睨那些低等人, 可惜她生在這江南一個小城, 最有權勢的莫過於太守,所以她想豁出去抓住裴二,可裴二的心思卻在阮心棠身上。


    就連現在, 這樣一個真正位高權重的親王都對阮心棠青眼一二, 而她隻能守著一個地方首富,將來也未必能進門的一個外室。


    如果同樣沒有名分, 沒有地位, 她何不往高處爬,靖王殿□□恤百姓,如果成了他的人, 即便沒有名分, 他也不會虧待自己。


    她目光偏移,薛二隻能坐在三四列的位置,愁眉不展,滿臉心思。


    安歆鎮定了心神, 從偏廳的浮光鏡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嫋嫋如神仙妃子, 心底蓄起了底氣, 靖王殿下有深愛的未婚妻, 卻仍舊能對阮心棠關注一二,足見男人的本性, 那她為何不可以?


    這樣想著,她的底氣已經快跳出喉嚨口,腳步輕移施施然從柱子後走了出來。


    滿堂賓客都將目光移向她,那目光中的驚豔讓她信心倍增,她娉婷而立,朝宇文玦緩緩行禮。


    宇文玦淡淡瞥了她一眼,唇瓣冷津津,身旁黃府的隨侍見他的酒杯空了,立刻上前斟滿。


    安歆見狀,提裙上前走到了宇文玦身側,接過了隨侍手裏的酒壺,賓客滿眼震驚,斂聲屏氣眼中漸漸興奮,頗有一副看好戲的姿態,還不忘往薛二那裏瞟幾眼,可薛二隻顧埋頭喝酒。


    她拎著酒壺跪在了宇文玦身側,手腕微曲,燈光柔和了白皙纖細的手腕,緩緩倒酒間,她腕間散發著甜香和清酒的香味交織在一起,頗有一種紙醉金迷的味道,讓人聞之欲醉。


    宇文玦靠在扶手上,慵懶地支著太陽心,一雙清冷無波的雙目微眯瞧著她,唇瓣有一種近似不羈的笑意,玩味十足。


    這無疑給了安歆一個莫大的鼓勵,她的目光欲迎還拒,手臂似柔軟無骨端起酒杯遞上前,細弱道:“殿下,先前心棠隻說您是個浪子,我等無甚在意,多有逾矩無狀之處,還請殿下見諒。”


    黃閣老坐在宇文玦身旁已經開始吹胡子瞪眼了,這個安歆把他的壽宴當成了什麽!把這滿座賓客當成了什麽!又把她自己當成了什麽,把王爺當成什麽了!


    簡直不成體統!有辱風化!


    從前看安歆還是個乖巧自立的好孩子,怎麽忽然成了這樣!吹胡子瞪眼後他又有些心痛。


    或許他們,他和黃玟幼她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安歆,當一頭野獸平時還能保持正常狀態,而餓了十多天猛然看見一隻獵物時,就是露出所有駭人的本性。


    安歆身子微傾將酒杯遞上前。


    忽然,她手中一空,酒杯騰空而起,她驚詫地抬眸,眼中瞬間冷了下來。


    阮心棠正捏著她的酒杯好整以暇地低頭看著她。


    滿座因為阮心棠突然出現奪過安歆手裏的酒杯,原本靜悄悄的氣氛忽然淅淅索索起來,更加熱血沸騰。


    安歆站起身,柔柔一笑:“心棠,你怎麽來了,你剛剛不是說你不想來,來了沒有用嗎。”


    阮心棠暗暗咬牙,也柔柔一笑:“安歆,你太貪心了。”她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安歆,更具諷刺意味。


    安歆臉色一滯。


    宇文玦卻已然起身,賓客們見狀,連忙也跟著起身,在賓客們不知所以然的時候,宇文玦猝不及防抱住了阮心棠,將他的下頦兒枕在阮心棠的頸窩,滿足地喟歎:“阮阮,你終究還是放不下本王。”


    全場具是一怔,瞬間嘩然。


    阮心棠手裏的酒杯也因他的突然擁抱而撒了出來。


    她也怔住了,因為身高的差距,她不得不仰著頭下巴貼在他的肩膀上,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他滾燙的體溫透過夏日的衣襟熨了她的臉,燙了她的心,她的心跳快要跳到了喉嚨口,紅了臉頰。


    安歆僵直著背脊看著眼前抱在一起的人,她必須捏緊了手指才能克製自己因嫉恨而顫抖的身軀,她必須咬緊牙關,才能讓自己麵部沒有絲毫表情浮動。


    阮心棠回過神來,掃了一圈大廳,在一眾曖昧興奮的注目下,臉上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她連忙避開目光,強裝淡定道:“石昊,王爺醉了,扶他下去歇息。”


    “是!”石昊上前擲地有聲。


    眾人又是一震!看著阮心棠的目光不再曖昧興奮,更多的是探究敬畏起來。


    石昊是何人?縱是他們遠在江南,可走南闖北的,那也是有所耳聞的,那是跟著靖王殿下出生入死馬革裹屍的上將,是靖王殿下心腹中的心腹,平日裏隻聽靖王殿下一人差遣。


    京城更有傳聞,石昊就代表了靖王殿下!


    現在他卻連問都沒有問一句靖王殿下,或者查看一下靖王殿下的眼色,就立刻對阮心棠言聽計從,他們怎麽還能覺得靖王殿下和阮心棠隻是單純的一場男女之間的風月好戲!


    滿座漸漸又都安靜了下來。


    安歆不甘心,憑什麽她處處都要被阮心棠壓在下麵。


    她笑道:“殿下,聽聞殿下與未婚妻恩愛綿長,這次沒有帶未婚妻一起下江南嗎?”


    黃閣老氣得眼睛瞪得老大的:閉嘴吧你!你不要命我們還要!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眾人都低下了頭,在靖王殿下和別的女人你儂我儂的時候,去提正室!他們默契地看向薛二,想讓他製止安歆。


    可薛二隻是淒然一笑。


    這大概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理,心知安歆是惹怒靖王殿下的舉動,大家也都沒有阻止,反正殿下要發落,也是發落安歆。


    就在眾人等著宇文玦大怒時,卻見宇文玦與阮心棠拉開了距離,喝過酒的他目光深邃的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般,讓人沉迷其中。


    他身上明明有很濃重的酒香味,可目光依舊清明,舉止依舊有條不紊,阮心棠懷疑石昊謊報軍情。


    宇文玦低緩道:“本王的未婚妻同本王賭氣,跑了出來,所以本王追來了,阮阮,還氣嗎?”


    阮心棠一驚,沒想到他就這麽堂而皇之的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她顧不得安歆驚愕地咬碎牙的樣子,也顧不得眾人驚惶不可思議的樣子,和石昊扶著他離開去了黃閣老為宇文玦特意準備的廂房。


    “你為什麽要那麽說,我們的婚約已經取消了!”阮心棠氣惱地看著他。


    石昊趕緊溜了。


    宇文玦坐在床上有些懷念:“比起你對我愛答不理,我更喜歡你衝著我發脾氣。”


    在阮心棠怔忡之際,宇文玦忽然拉起她的手輕輕一帶,阮心棠身子前傾失了中心,驚慌一瞬,再抬眼時已經被宇文玦壓在了身下。


    “因為我不喜歡那些男人覬覦你的目光,所以我要讓他們知道,你是我的。”他依戀地看著她,低聲而不容反駁。


    宇文玦看著他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他壓下來臉來,目光炙熱讓人無法忽視,嗓音低啞:“阮阮,你在怕什麽?”


    阮心棠看著他,腦袋一時無法思考,看著他的模樣看上去全心全意。


    宇文玦心裏一動,喉嚨微滾,迅速覆住了了她的唇,清冽的酒香在這纏烈的吻吮之下而愈發濃鬱醉人心思。


    阮心棠仿佛也飲了酒般,漸漸暈沉沉。


    宇文玦感覺到她的身子不再緊繃漸漸溫軟,手掌貼上了她的薄背,溫熱的掌心透過衣服滲透進阮心棠的肌理,讓她本能的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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