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霖就診的安方心理谘詢室?!


    手機裏的辯護在持續進行,可殷天卻心不在焉起來。


    “高燦離世期間,高燁在杜倫大學學習,我們拿到了校方出示的證明,高燁麵對高燦死亡,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沒有打聽過任何火災現場救援的細節。武仕肖唯一一次與高燁有交集,是一個瓷碗修複……”


    殷天掛了康子的電話,絞盡腦汁地回憶方小萍的說辭,“武隊長犧牲後,因為噩夢纏身,她喝高濃度的咖啡,時常伴隨心悸和亢奮,她有過把自己一宿一宿泡在浴缸裏的體驗,警覺性增高,沒有辦法進入社會,無法麵對朝氣豔麗的顏色,在反複多次的創傷再體驗後,她進入到麻木階段,反應遲鈍,疏遠人際關係,但這所有的情況全部都在藥物和我的治療下,逐漸好轉,通過了心理評估。”


    哪裏能成為切入口?


    殷天大力揉捏著太陽穴,哪裏,哪裏,哪裏?


    她腦中閃過方小萍的臉,閃過字跡繚亂的《獻給我不真實的愛人》,閃過張美霖純藍色的沙盤,閃過她當時的心理評估測試……


    殷天猝然停住,日期,測試日期。


    時間永遠是揭露一切牛鬼蛇神的萬|能|鑰|匙


    她給小白打去電話,“白兒,幫我盯一下上個月15號下午2點之前,張美霖是否離開長河家園,步行和駕車都可能,她那時零社交,大概率從家直線到谘詢室參加2點半的評估測試。”


    “得嘞殷哥,我現在就調。”


    1小時後,電話震動。


    殷天從床上一躍而起,以為小白有了進展,結果一看,是侯琢發來的信息:督導組找丁隊談話了,啟動了自查程序,有人匿名舉報他公報私仇。


    長陽真是什麽都不耽誤!


    殷天剛要回複,小白的電話打進來,“殷哥,張美霖的確出門了,1點27出的長河家園,經過底商,穿過榆林路,進了菜市場,2點37分出的菜市場,直接回家,到家時間3點10分,之後幾個監控都過了遍,沒有再出門。”


    “截圖發我。”


    果然,方小萍有鬼,安方谘詢室有鬼!


    殷天穿著毛衣,躡手躡腳下樓,她必須要走一趟安方心理。


    可張乙安和老殷管得緊,跟蹲局子似的。


    她穿過客廳,沒人,穿過前廳,沒人。


    正心花怒地推大門呢,張乙安迎麵提著鄰居剛送的蘿卜進院,“去哪兒?”


    “出去一趟,不是去局裏。”殷天心虛地腳掌碾地。


    “想去看他就直說。”


    “看誰?啊,不是,我去一趟長河家園附近的心理谘詢室,有些線索對不上,挺急的。”


    “你自己?”張乙安看她點頭,“行,我跟你一塊去。”


    殷天詢問了谘詢室前台,確定了方小萍的下班時間。


    兩人緊趕慢趕,終於在5點50分順利將她堵住。


    殷天讓張乙安先進屋,自己入門時把鎖扣一掰,誰都進不來,誰也出不去。


    方小萍臉色兀的一僵,“殷警官有什麽事嗎?”


    “這是你上次提到張美霖通過心裏評估測驗的時間,這是她出現在長河家園附近菜市場的監控畫麵時間,我想請教一下方醫生,一個在買蝦買肉買牛肉的張美霖是如何完成這份手寫的答題評估?”


    殷天看她沉默,“方醫生想好再回答,是實話實說,還是等著吊銷執照,您自己選。”


    方小萍長歎一氣,“不止你覺得奇怪,那時我也覺得奇怪,其實你查第二天的監控就能看到,這份評估測試是她16號下午完成的,在寫時間時她沒有猶豫,直接寫了15號,我想可能是記錯了日期。”


    “她本來應該哪一天治療?”


    “15號,但她提前兩天變更了時間,改成了16號。”


    張乙安在一側突然出聲,“我能看一下16號谘詢室的訪者名單嗎?”


    殷天一揚眉,默契地衝張乙安笑。


    果不其然,來訪者裏出現了高燁的名字。


    “高燁高先生是誰的病患。


    “我同事,但他已經下班了。”


    “我要這三個月內谘詢室裏所有的監控畫麵和高燁的病例建檔材料,現在就要。”


    晚上9點半,飄起牛毛細雨。


    康子、侯琢和小白陸續到虹場路42號聯排集合。


    他們沒有把安方的監控透露給二中隊,而是自備電腦上殷天家熬大夜。


    難得熱鬧,老殷大展身手給他們備宵夜,裹著羽絨服在院裏燒烤。


    炙烤的炊煙滾滾,飄香十裏,前後左右的鄰裏受不住了,紛紛冒雨前來求食。


    四人連軸轉了兩天,累得一個個萎靡不正,胡茬都紮人。


    期間張乙安摁著殷天去睡覺,為了不耽誤進度,她讓老殷也加入進來。


    他們找到了三段可疑錄像。


    第一段是張美霖曾在兩個月前偷偷潛入檔案室,20分鍾後從裏麵出來,將筆和記事本放入包內。


    第二段則充滿著戲劇性,張美霖心不在焉地等在休息區,目光徘徊著2號診室。


    她頻頻看表,等到谘詢時間快結束時,飛快起身走向飲品區。


    5分鍾後,高燁捏著一次性杯子出2診室,張美霖撣了撣裙子裝作不經意路過。


    她刻意撞了高燁,不想撞狠了,自己也沒站穩,高燁一把扶住她,張美霖掩麵哭泣,視頻裏的高燁顯得有些無措,向前台要了紙巾,安撫著她。


    第三段是近期,張美霖和高燁像在爭論什麽,張美霖一側頭發現了攝像頭,她迅速抓住高燁走向監控死角。


    “天啊。”侯琢一時有些懵然,揉著青黑的眼圈,“這……這咋……”


    “不是高燁在接近張美霖,”殷天剛點上煙就被張乙安給掐了,“而是張美霖一直在接近高燁。”


    康子看了眼手機問殷天,“去庭審嗎,米和今兒上午出來的,現在開庭了,咱過去能瞧見。”


    殷天看了眼張乙安。


    張乙安大手一揮,“小琢,把你殷哥看好了,怎麽送去的,再怎麽接回來。”


    “得令,走吧殷哥,看你的羊咩咩去。”


    遲到了。


    殷天厚著臉皮進了審廳,貓著腰坐最後一排。


    孫蘇祺和郭錫枰也來了,殷天坐孫蘇祺旁邊,郭錫枰坐著輪椅,幾日不見,清瘦了很多。


    米和還沒開始辯護,像是本著“沉默是金”的木頭人,紋絲不動。


    無視檢察官的天花亂墜和層層證據的疊加,看著照片但笑不語。


    在審判長最後一次詢問是否要發言時,米和才姍姍起身。


    “我不知道警方為什麽會抓著我的當事人不放,我想說的很簡單,”他遙控著屏幕,照片資料魚貫而出,“這是案發當日,魁山嶺和青鬆峽交界處的小食店,街邊攝像頭所拍攝到的我當事人,他點了一份牛肉拉麵、芹菜腐竹和涼拌土豆絲。這是進青鬆峽的高速行駛記錄,我當事人穿過青鬆峽,在疇辛休息站停靠加油,半小時後抵達青鬆嶺。”


    他一張張講解,最後放了段界橋村祭祀舞的影像。


    “這張照片,這些錄像都有我當事人的身影,他是兩手扛旗的人,在界橋村的語境裏,他是當夜唯一不能帶麵具,需要直麵山神的領路人。我想問,一個遠在青鬆嶺參加祭祀活動的主領人,是如何在98公裏外的福林旅館完成殺人行為。我有理由懷疑此次案件中警察的辦案手段和明知證據鏈缺失的情況下,違背司法公正,生拉硬拽,拚湊出不實事實,甚至對我當事人存在暴力逼供行為,以上。”


    丁一遠的臉在米和提到“牛肉拉麵”時就一度度灰黑下來,顯然沒想到他出的牌。


    郭錫枰也怔怔然。


    孫蘇祺從張乙安那知道了米和與他們同心同德的立場,現在亦是傻眼。


    殷天卻低頭笑了。


    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也別相信男人那張破嘴。


    他做了那麽多前綴,都是刀子,都是為了更好的烘托輿論,發酵輿情。


    讓它迸發出更蔥鬱更蓬勃的姿態,以此達到贏得官司的最終目的。


    他從未跟任何人保持過一條心,也從未亮出過真正的底牌。


    這個男人把他們都耍了,可他或許真的沒有錯。


    米和在庭上煢煢孑立,目光清安,像旁觀世事的修行者。


    若要問殷天什麽時候開始對他真正動心了,大約便是此時。


    她眸子越過幢幢人影,與他相對。


    米和單刀直入地端視著她,透著蠢蠢欲動的攻占和脈脈壓製的情愫。


    殷天的笑越發濃烈,掩著唇,肆無忌憚地樂嗬了好久。


    拍了拍郭錫枰,把整理好的材料一遞,“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


    作者有話說:


    【不是小劇場的小劇場】


    高二的米糯糯早戀了,被班主任逼著叫家長。


    他女朋友是隔壁文科班的班長,也被要求叫家長。


    米和火急火燎趕到學校門口時,一不小心追尾了。


    他忙下車道歉,對方是對夫妻,女的矜貴,男的威厲。


    教養都很好,客氣地處理後,相互留了聯係方式。


    等米和進辦公室時,米糯糯垂頭喪氣,他旁邊站了個高挑的女孩,紮著馬尾英姿颯爽。


    米和目光再移過去,一愣,正是那對夫妻,瞧見他也是愕然。


    那天的辦公室,硬是沒給兩個班主任任何發揮的餘地。


    三個家長聊得熱火朝天,恨不得當場結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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