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看傻了,燙頭大媽也傻了。


    就在他被掃地出門之際,老莫轉身了。


    阿成長籲一氣,在大媽刀槍劍雨的潑罵聲中飛快逃竄。


    老莫穿過自忠路,順著白鷺江,一個老舊滄桑的城市逐漸燈紅酒綠,星光熠熠。


    雖是隆冬,可老莫大汗淋漓,帶著明亮鮮活的朝氣,向江灣大道衝刺。


    她不適應這樣的體能運動,卻又被眼前的流光溢彩所撼動。


    嗓子裏湧著腥氣,倚在石墩上竭力喘息。


    右腳鞋帶開了,她踢了踢,歇足精彩才俯身去綁。


    老莫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餘光很機敏,果然,一雙黑色運動鞋向她走來,30米,20米,10米,5米……


    緩緩踱到她身側。


    老莫陡然起身,從袖口抖落出一支黑筆抵在來人腹部,“大哥辛苦啊,瘸腿驢攆馬,追我一路了,有事兒啊您?”


    那是專用的女性防身筆,筆頭尖銳,用勁力向下紮能破碎車窗玻璃。


    阿成摘下口罩,“不熟悉怎麽用就不要隨便動,容易弄傷自己。”


    一聽這濃濃的港普,老莫當即對號入座,“阿成?”


    阿成笑了,咧一口大白牙,“老莫。”


    阿成是米和的信息籌備庫,兼狗頭軍師。


    老莫是殷天的信息籌備庫,兼狗頭軍事。


    “久仰大名,啥事?”老莫緩緩後退,不知對方來意,多防備總是沒錯。


    “我就來看看你什麽樣子,總覺得你證件照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我想見真人。”


    “你扒我信息啊。”


    “你也扒我信息了,這叫禮尚往來。”


    老莫鼻尖一哼,“屁,咱這叫張飛找李逵,黑對黑。”


    阿成的表情停滯了片刻,顯然沒明白,可隨即又揚出笑容,“我請你吃飯。”


    老莫眼裏溢著鄙夷,轉手就走,“連水滸和三國都沒讀過,文盲,憑啥跟我吃飯,我告訴你我層次很高的,我不是個隨便的人,”她惡聲惡氣,“得文化人才能交流,懂嗎?”


    老莫邁了幾步,回頭盯住他,眼神兜兜繞繞,最後停留在他那壯碩的胸大肌上。


    阿成輕輕攤開手臂,做著誠摯交友的姿態,“那你教我,我學東西很快的。”


    這胸大肌真好看!挺拔!


    三角肌也好!俊秀!


    肱二頭肌最好看!堅韌!


    老莫吞咽著口水,在做昂揚的鬥爭,顯然是敗下陣來。


    她唉聲歎氣地撓了撓腰,用鞋尖鏟了鏟地兒,佯裝著不情不願,搖頭晃腦地向美|色靠攏。


    兩人商議了一圈,最終定了去吃九龍冰室。


    不遠,靠近惠陽分局就有一家。


    阿成熟門熟路。


    點了招牌牛肉滑蛋飯,黑豉油皇炒牛河,食神黯然銷魂飯,招牌一口西多士,蘿卜牛雜,兩杯凍檸茶。


    老莫以為還有人來。


    不想阿成直接包圓了牛河和滑蛋飯,風卷殘雲地吃幹抹淨,餘下空空如也的食盤。


    老莫瞠目結舌。


    阿成無辜歪頭,“我是個爺,們,兒,腦力工作者,消耗大。”


    這“爺,們,兒”一出,老莫起了生理性地別扭,指甲兀的摳緊桌沿。


    她是個老淮江人,最受不了本土語言七扭八歪。


    “爺們兒。”


    “爺,們,兒。”


    “爺們兒!”


    “爺們,兒!”


    “們和兒之間沒有停頓。”


    “爺們——兒!”


    “好多了,爺們兒!”


    “爺們——兒!”


    “爺,算了,”她泄氣擺手,看著碗裏還有大半的黯然銷魂飯,“你這麽能吃,怎麽保持這種身材?”


    阿成粲然一笑,“天生麗質。”


    老莫喝涼水都胖,最恨這種挑釁,筷子直接一扔,“誒噫,西八!”


    她把剩下的牛雜和西多士全堆他麵前,“吃!吃吧,天生麗質!西八就你天生麗質!你麗質!”


    跟著棒子,好得沒學上,先把國粹給背了個遍。


    多難聽的都學明白了。


    桌麵一震,老莫和阿成同時看向自己的手機。


    是殷天打來電話,“我把要查的資料發你手機上了,你哪兒呢這麽吵?”


    “九龍冰室。”


    “九龍冰……你在外麵?在外麵吃飯!”殷天大驚,“靠,你竟然在外麵吃飯你個外賣佬,孫蘇祺拉你出來的?”


    “沒啊,我跟阿成吃的。”


    “阿成,哪個阿成,棒子佬?”


    “黑心羊的阿成,”老莫抬臉衝著阿成假笑,“黑心羊是個愛稱,愛稱。”


    “你倆……你倆咋……啊你愛跟誰跟誰,15分鍾後我要資料。”殷天似被催促了,匆匆掛斷電話。


    “誒噫西八!我哪兒跟你找啊,我在外麵!”老莫大叫


    阿成老神在在的從運動衫的內兜掏出一台超輕薄電腦擺在她麵前,“查吧。”


    一碰電腦,老莫退卻了市井氣,精英階層的質感包裹住她,目色冷靜專注,十食翻飛成舞。


    阿成難掩激賞。


    “阿sir都有自己的信息網,為什麽找你,這樣不會違反規定嗎?”


    老莫得意洋洋,“因為我全淮江最快!”


    所有的醫療單據、居委會錄入信息、保險表格、修車結款、電費水費、銀行卡交易表……


    迅速匯總,層層交疊,她輕輕鬆鬆一打包,導入手機,甩給了殷天。


    15分鍾,她大約就用了5分鍾。


    老莫一抬臉,就對上阿成的眉眼彎彎。


    他探身取回電腦,指尖不經意地擦過老莫手腕,“你比我還厲害,我拜你為師好不好?”


    “你可拉倒吧,你以為碰碰我手我就臉紅心跳暈暈乎乎了,”老莫用紙巾蹭手腕,“我告訴你我新時代女性,我見過多少世麵,你什麽水平我不知道嗎,裝什麽弱小無能,演戲你演得過殷天嗎你就演。”


    她直接把錢拍桌子上,“你們港島不都喜歡aa,來,感受下北方姑娘的熱情!姐姐請你!”


    老莫留下個瀟瀟灑灑的背影,阿成無視周遭的側目,嚼著牛雜吃得起勁。


    他很認真的,第一次交鋒他以為老莫是個男人,死肥宅,足不出戶,天天外賣。


    等見到照片,他心髒蹦跳得龍騰虎躍,跟舞獅隊似的,上下翻飛。


    米和都可以找差婆,那他為什麽不可以找黑客姐姐。


    老莫走出九龍冰室時。


    殷天正駕車經過她,可兩人都沒注意,彼此擦肩而過。


    “名珠樓17棟0108室,”侯琢看著信息,設定導航,“這個陸照明2000年就跟陸一的母親離婚了,他能有啥線索啊?”


    “名珠樓?這地兒怎麽聽得這麽耳熟。”


    “不就是西南邊鬧鬼那樓,特凶,4年死了7個人,跳樓3個,割腕2個,還有倆上吊了。最可怕的就是那上吊,人在客廳裏,腳踩在地上,室友經過了兩次都沒注意,以為他搞什麽新型運動,一直到晚上,人都硬了,一推才知道死了。”


    “那不是一直要拆嗎?”


    “全是釘子戶,天天鬧,沒處理好呢,誒誰知道呢,去看看吧。”


    等兩人立在明珠樓前,才真正體悟到“鬼樓”兩字的現實意義。


    黑黢黢的筒子樓能通天,黑獸一樣聳立,約莫有30多層,一層10戶,300多戶。


    此時隻有6戶亮著微黃的燈


    其他窗戶宛如濃墨大眼,又似魆魆幽洞,侯琢下意識靠近殷天,他已遍體生寒,怎麽還會有人敢住這樣的樓。


    幸虧帶了手電。


    殷天在走廊沒摸到開關,以為是聲控燈,咳了半天也沒反應。


    這大樓由內到外透著股死氣,奄奄一息,可又有魔力,似能吞並萬物。


    0108是1層。


    顫巍巍的老舊電梯“吱嘎吱嘎”地運作,鐵索生澀,聲音大得讓人憂心會隨時墜落。


    侯琢有些恐高,蹙眉聽著,雙臂打起顫來,“殷哥。”這一聲喚出來,都帶哭腔。


    殷天無暇顧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黑皮書[刑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野次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野次鬼並收藏黑皮書[刑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