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阿成的胸大肌,她的夜晚是無趣且難耐的。


    阿成沒在意那陰澀的眼神,興致勃勃推廣著家鄉美食,“明天回來之前給你買我小時候最愛吃的馬散麻咖喱雞……怎麽普通,他跟別的咖喱雞不一樣,味道很獨特的,是用咖喱、椰奶、花生、月桂葉、肉桂、魚露、棕櫚糖、羅望子和肉類,我也會做,但沒阿娘味道好,下次你來,我帶你——”


    電光火石間!


    一股迅猛狂烈的氣浪將阿成掀上天空!


    撞在飛過來的羅勒炒飯的鐵鍋上,要不是穿得厚,怕是會立刻灼傷!


    無數的攤位被掀翻在空中,聲勢浩大地橫衝直撞。


    碎片劃過阿成麵頰,他想竭力保護自己,卻被蠻橫得氣旋和爆炸所桎梏。


    翻滾了好久才砸落在地麵。


    整個耳朵“嗡嗡”鳴叫。


    除此之外聽不見任何聲音。


    火光裹著黑煙滾滾。


    阿成突然一陣痙攣,猝然爬起,瞠目結舌地看著爆炸中心點,那是米卓落座的品食區。


    阿成的手機在連續翻滾中早不見蹤影,可電話沒有掛斷。


    老莫聽到了震耳的爆裂。


    淒厲的叫嚷似龍江虎浪,四麵八方湧現而來。


    她仔細分辨著阿成的聲音,甚至鼻尖能聞到焦黑的脂肪味道。老莫全身血液都在凝結,觳觫的雙唇和齒齦在打架,哆嗦半天才哼出碎音,“阿成,阿成,阿成!”


    手機跌落在一個排水渠的縫隙間。


    源源不斷傳遞著慘叫和哭嗥,一個孩童半身衣服已無蹤跡,臉蛋蹭地滑行了數十米,皮開肉綻,她就趴在水渠嗷嗷大哭,聽得老莫丟魂喪膽。


    那熊熊烈火將島嶼天邊映染得殷紅,張牙舞爪,有燎原之勢。


    作者有話說:


    第102章


    人形哮天犬


    老莫覺得自己成了一尊石雕, 從腳趾到發絲都是死板生硬的。


    可血液卻在肌骨中沸騰,像在燒製水泥。


    她坐在椅上六神無主,身側是兩個小護士熱烈探討著娛樂八卦。


    悲喜不相通, 手機中那孩子的痛呼歇斯底裏, 究竟是怎樣的疼痛才能讓胸腔和喉頭發出這樣的悲鳴!


    老莫猝然起身, 幾乎喘不上氣。


    衝進病房拿著電腦躲進了衛生間,快速定位著阿成。


    最聽話的十根手指像是集體癱瘓, 又哆嗦又剛烈, 這種矛盾老莫從未體驗過。


    一連打錯了多個代碼,她連忙深呼吸, 閉眼將手機中無望的呻|吟排斥在神智外。


    當紅色的標點終於閃現。


    老莫一驚一愕!


    蘇梅島?怎麽會是蘇梅島?


    她開啟了複查模式, 綠碼瑩瑩爍爍,飛速奔騰, 最終依舊定位在蘇梅島的查汶夜市。


    阿成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


    老莫蹙眉,他騙了她。


    騙她,自然是為了遮掩事端。


    老莫悄無聲息地從衛生間出來, 將手機調至靜音,倚在門口看著病床上熟睡的米和。


    她很早就覺察到, 自己是被阿成隔絕在外的。


    他有很多秘密, 都在拒絕她的參與,可她卻傻兮兮地一頭衝撞在他懷裏,心動了。


    老莫有時候覺得害怕, 想及時止損。


    可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室卻在大力拆卸著她的清明和理智。


    老莫鬼使神差地靠近米和, 他的手機就在他手掌內。


    她壓低自己的呼吸, 認定米和清晰阿成此次的路徑。


    第一次當賊, 老莫生疏得很。


    笨拙地用食指和中指夾住手機尾端, 輕輕向外拉。


    快了, 快了,就到手了。


    她心下大喜之時,手腕驟然被死死箍緊,米和眼尾輕挑,靜默且陰鷙地看著她,“你幹什麽?


    老莫也不怵,回視著他,“想借你手機查點東西。”


    “你的手機呢?”


    老莫把自己的手機掏出,點開公放,一點點調大聲音。


    人間煉獄的鬼吠人嚎乍然湧動,形成了一種漆黑粘稠的線體,絲絲縷縷地包裹著整個病房。


    它們從天花板流瀉下來,一寸寸掩蓋住清亮的光芒。


    最後幻化成了村頭絕望的奔喪隊伍,嗩呐伴鑼鼓,哭嚷伴叫罵,錚錚震耳。


    老莫眼眸紅紅,“你究竟讓他去幹什麽了,我倆正通話呢,那裏發生了爆炸了,這聲音就是現場,他剛剛才在電話裏跟我說他在曼穀,可為什麽他真正的坐標在蘇梅島!”


    米和雙目驚跳,“在哪兒?”


    “蘇梅島!泰國蘇梅島!”


    米和腦中過電,戛然清晰了,米卓!


    阿成去見米卓了!


    老莫同樣反應過來,“他是不是……去見你父親了?”


    米和迅速劃開手機,檢查著信息,而後捂著肚子掙紮起來,掀開被子,兩腳著地。


    撥了一個號碼,“it’s mee and pick me up. chen and daddy are in danger. we have to go to thand right now.”


    電話一掛,米和咬牙起立,“老莫,我需要你掩護我出院,我答應你,一定把他平安帶回來。”


    “你怎麽確定他平安?他現在可能已經死了,”老莫全身都在顫栗,“你告訴我,一個人的肉|體怎麽去對抗爆炸和大火!”


    米和打開手機app,調出阿成的身體數據和心跳頻率,搖了搖自己的手腕,“我們都有藍帶,時刻能監督彼此的身體情況,以備突發事件。我被捅這一刀時,身體數據大幅度變動,app自動報警,才會引起阿成的注意,我才能活著。”


    老莫一把抓住腕帶,側眼一看,的確在皮膚處有磁片聯結。


    “這是他設計的軟件,米和將手機遞過去,“你自己看。”


    “他心率在上升。”


    “應該是被爆炸的氣浪所波及,手機也飛出去了。老莫,現在隻有我能盡快找到他,能確保他的安全,你幫不幫。”


    “你什麽時候走,我過去把看門護士引開。那你身子呢,能不能撐住,帶多少止疼藥?還有,”老莫瞪著他,“你走可以,但你要把這件事跟天兒說,我受夠了你們的神神秘秘!阿成可以不把我當回事,可以不信任我,但你跟天兒已經談婚論嫁了,你們必須得說明白!”


    “放心,我會的,”米和輕輕笑,“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阿成二十多年都沒有主動跟女孩搭過訕?”他看老莫一愣,笑意更甚,“他跟著你跑了半個江,才說上話,他沒有不把你當回事。”


    “但願吧,”老莫把脖上的項鏈解下放米和手裏,“你讓他把這個東西親手交還給我,你先坐著,還需要準備什麽,你說,我幫你拿。”


    22點38分。


    桐葉路霓虹璀璨。


    那是片東歐使館區,保留著20世紀初歐美流行的折中主義風格。


    街麵其中點綴著一些異域小館,薩克斯和手風琴,樂音嫋嫋。


    殷天驅車跟蹤著下班的莊鬱,她也不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麽。


    方小萍的話在她腦海中低回不已,又跟謝長君打了一天惡戰。整個人愣愣瞌瞌,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在尾隨莊鬱的路上。


    沒有任何計劃,更沒有想好如果一發不可收拾後該有怎樣的對峙和收尾。


    殷天腦中一貧如洗。


    劉秉如一次次進7號審訊室,她便被一次次拔除了過往的戾氣。


    那個曾經柔弱的,被她鄙夷的聲音現在開始大放異彩。


    “你想複仇嗎,想殺人嗎,看看劉秉如的風姿,看看閆棟那條肥碩的舌頭和流尿的褲子。以暴製暴,以惡渡惡的下場顯而易見,如果行差踏錯,那便會成為米和的舌頭,老殷的舌頭,張乙安的舌頭……”


    不得不說。


    劉秉如層層加碼,捏拽著她的罪惡心思,卻沒有最終鏟除,是閆棟,閆棟死相的壯烈給了她致命一擊,本就動搖,現在更是徹底怯弱了。


    莊鬱的車速開始變化,顯然是發現了她拙劣的跟蹤行為。


    殷天剛要踩油門緊跟,手機響了,車載一連通,是米和。


    “小天,我剛才偷偷出院了,我父親在泰國的查汶夜市,那裏發生了爆炸,我要去確認情況。”


    殷天一悚,忙打著雙閃停靠在路邊,“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阿成是去見我父親,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已經把所有的藥都帶上了,你別擔心,處理完我就回來。”


    殷天雙眉緊鎖,她能聽出米和強壓的鎮定。


    她同樣惴惴不安,“阿廣陪著你?他一個人可以嗎,能兼顧照顧你的同時處理事情嗎?”


    “小天,我不是個廢人。”


    “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合適,”米和遲疑半晌,透著疲憊,“我和我父親之間很多事需要我們自己來溝通,自己來解決,我很多年都沒見到他,根本無法預判會發生什麽,我不能再把你作為一個未知的定量拉進來,那樣場麵可能會失控。”


    “我不會瞎鬧。”


    “我……我知道,小天,給我點空間去處理它,”米和哄孩子一般,“我現在跟你說就是怕你擔心,怕你亂猜,我去那,每幹一件事都給你發信息,時時刻刻報備,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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