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妱兒心中更加難過,忍不住又開始低低抽泣起來。


    見她悶不做聲,隻有身子在隱隱發顫,沈皓行莫名覺得有根針在他心頭上紮了一下。


    寬慰人的事他向來沒有做過,一時不知該說或是做什麽能讓眼前的小淚人心中好受些。


    默了片刻,他輕歎離開。


    許久後,沈皓行提著食盒進來,將湯藥與飯菜擺放好後,來到床邊叫她,寧妱兒卻是悶聲悶氣地道:“我吃不下,王爺吃吧。”


    她不是耍脾氣,是當真吃不下,一想到小兔子的慘狀,她胃裏便一陣陣難受。


    沈皓行臉色已經不大好了,但還是耐著性子地在她身旁坐下,“先將藥喝了。”


    寧妱兒也知道她的身子經不起折騰,這藥還是要喝的,可她實在難受極了,一時半會兒當真吃喝不下。


    她長出一口氣,閉上眼開始低聲誦經。


    沈皓行不知她嘀嘀咕咕在說什麽,蹙眉問道:“你在說什麽?”


    寧妱兒道:“在誦經。”


    以前在吉安院的時候,她若是心中不快,也會時常誦經自我開導,隻是來了沈皓行身邊後,她知道沈皓行不信這些,便一直沒有當著他的麵做這些事。


    沈皓行是不信這些,可若是小姑娘念上幾句心中能好受些,倒也無妨。


    飯菜快涼時,寧妱兒終於肯起身下床。


    沈皓行陪著她先去淨房將臉擦洗幹淨,兩人這才一起在桌旁坐下。


    寧妱兒先喝下一碗藥,擦拭唇角後,望著一桌菜卻還是一口都不想吃。


    沈皓行盛了一碗湯擱在她麵前。


    寧妱兒深吸一口氣,想著不論如何,便是做樣子給沈皓行也得吃上幾口。


    見她終於肯動筷子,沈皓行鬆了口氣,也終於想到一句能寬慰她的話,“那是兔子的造化,弱肉強食,你不必太過傷神。”


    想著寧妱兒信佛,他還刻意將“造化”放到弱肉強食之前,希望寧妱兒聽後便能更加寬心些。


    然而話音一出,寧妱兒剛捏起的筷子瞬間又落回桌上。


    沈皓行蹙眉看她。


    寧妱兒努力地做了幾個深呼吸,拿起羹勺開始喝湯。


    沈皓行緩緩點了點頭,看來順著那個意思說是沒有問題的,這般想著,他便又道:“今日錯在碎光,我已經懲戒它了。”


    寧妱兒沒有說話,將喝完的湯碗放在桌上,有些不打算再動筷子的意思。


    沈皓行望著湯裏剩下的一塊兒肉道:“本王方才問過有安,蛇肉通經絡,還有舒活氣血美容養顏之效,你服下甚好。”


    寧妱兒深吸一口氣,再度拿起羹勺,在舀起那塊兒肉時,忽然一愣,驚愕地抬眼看向沈皓行,“你、你說什麽,蛇……蛇肉?”


    沈皓行溫笑這點頭道:“是啊,這是本王親自熬的。”


    寧妱兒胃裏頓時一陣翻湧,她立即掩唇側過身去,“王爺為何這樣對我!”


    “為何?”


    這不是情理之中麽?


    沈皓行不能理解寧妱兒這莫名其妙的指責,他耐下心來,解釋道:“其一,你不是因它吃了你的兔子而難過麽,既然它做錯事了,便應當受到責罰,本王日後定不會容它。”


    “其二,蛇羹補身,我做於你吃,不該是好事麽?”


    “好事?”寧妱兒忍住幹嘔,眼神異樣地朝他看來。


    沈皓行眉心微蹙,繼續道:“物盡其能,本王若隻是將它殺死扔掉,豈不是可惜麽?”


    寧妱兒眼神越來越古怪,沈皓行終於意識到她此刻的情緒是什麽了。


    她在害怕,不光是害怕這碗蛇羹,更像是在害怕他。


    沈皓行眸光微沉,“你在怕我?”


    寧妱兒緊咬著下唇,沒有否認。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這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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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有埋伏!


    沈皓行不介意別人怕他。


    甚至說, 他很多時候都會覺得,能讓別人感到畏懼是一件不錯的事。比如最初寧妱兒在密室中醒來那樣,因懼怕他, 便會表現的無比乖順, 這便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寧妱兒似乎對他的懼怕在一點一點減少, 少到他幾乎忘記了她怕他時是什麽樣的神情。


    而此時此刻,這個神情出現了。


    無比刺眼。


    “為何怕本王?”沈皓行聲音低沉,一聽便知是在壓抑著某種情緒。


    寧妱兒這會兒胃部的不適已經有所緩和,方才強忍時憋紅的臉色也開始逐漸恢複, 可眼神中的恐懼還是並未散去。


    她知道現在這副模樣根本騙不過沈皓行,便也不遮掩了, “常見說, 那碎光王爺養了四年之久,想要馴服這樣的毒蛇, 絕非一朝一夕,王爺在它身上下了如此多的工夫,可今日卻……”


    將它說殺就殺, 甚至親手熬成蛇羹……再親口喝下。


    寧妱兒怕的不僅僅是喝蛇羹,她更怕的是沈皓行的這份令人生寒的涼薄。


    沈皓行沒有絲毫猶豫, 脫口便是, “因為它犯錯了。”


    寧妱兒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 她無奈地垂下眼來, 望著某個角落不再出聲。


    沈皓行望著她, 一時也沒說話, 他手握成拳, 拇指在食指的指節上輕輕摩挲著。


    片刻後, 他手掌慢慢攤開,握住了寧妱兒落於膝蓋上的冰冷小手,道:“你與它們不同,日後不必將自己拿來同它們比較。”


    沈皓行明白了,她還是在為上次的事而憂心,他知道,她並沒有走出來,所以這段時間總是會悶不做聲。


    果然,寧妱兒聽到這番話後,睫毛輕輕地顫動了幾下,很快便濕潤了。


    “你不是總說,會信本王麽?”沈皓行將她手拿到唇邊,輕觸了一下,“為何總在這件事糾結,就是不肯信本王說的。”


    “那王爺……”寧妱兒內心掙紮了一番,最終還是問出聲,“如果日後,我做錯事了,你會如何?”


    “你能做錯什麽,跑了不成?”沈皓行輕笑一聲,“便是跑了,再找回來便是。”


    寧妱兒有些怔懵地看向他。


    他眸中含笑,神情真切並未帶著陰沉與冰冷,就好像片刻前還一臉寒意的那個沈皓行,與麵前的這個人並非是同一個人。


    見寧妱兒望著他不說話,沈皓行眉心微微醋了一下,“怎麽,你當真是要跑了?”


    寧妱兒立即回過神來,忙搖頭道:“不不,我不會跑的。”


    沈皓行又是一笑,“嗯,本王知道,同本王在一起你估摸能活得更長久些,不是麽?”


    這句話有些耳熟,寧妱兒想了想,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她在容貴妃麵前說過的話,當時沈皓行應是在殿外的,沒想到他竟然都聽見了。


    沈皓行輕歎,將寧妱兒麵前的湯碗拿來,遞筷子給她,“既然想要活得長久,飯可不能落下。”


    寧妱兒接過筷子,卻還是沒動,眼神猶豫不決地看著沈皓行。


    “可是還有話要說?”沈皓行道,“有便直說。”


    寧妱兒深吸一口氣,抿唇道:“我信王爺,可王爺信我麽?”


    “信。”他回答的幹脆。


    “好。”寧妱兒鼓足勇氣開口道:“王爺不該這樣做。”


    沈皓行神色沒有向上次與他聊齊王時那樣忽然冷下,這次他隻蹙起眉頭道:“它傷了你的兔子,本王懲戒它,有何不對?”


    寧妱兒盡量將語氣放得柔緩,“王爺自己也說了,弱肉強食,其實……這怪不得它的。”


    沈皓行道:“是啊,但它讓你傷心難過了,這便該死。”


    寧妱兒緩緩吐出一口氣,耐心道:“我知道王爺是為了我,可若真是為了我的話,難道不該問我想要如何,而不是替我做決定。”


    她一麵說著,一麵打量沈皓行的神色,在她說完這段話後,沈皓行忽然沉默,許久都未曾開口。


    到最後,他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主動夾菜放進了寧妱兒的碗碟上。


    晚膳過後,沈皓行陪著寧妱兒在院裏踱步消食,深秋的夜裏寒霜漸重,隻是片刻便讓她先回去休息。


    沈皓行來到書房,讓常見去將趙茂行叫來。


    自從上次將趙茂行從獄中救出之後,他讓趙茂行與手下得力的暗衛一起做了幾件差事,趙茂行做得不錯,適應得也極快,若不是這身皮囊,怕是任誰也想不到,他會是那個曾經心智良善,知書達理的趙茂行。


    “王爺有何吩咐?”


    趙茂行一進門,便幹脆利落地在沈皓行麵前跪下。


    沈皓行喚他起身,拿出一本賬冊推到他麵前,“看過這本賬冊,你便能清楚趙家冤案的背後是何人在指使。”


    趙茂行雙手將賬冊接到手中,當下沒有去看,而是恭敬地等待沈皓行後話。


    “單憑這一本賬冊,足以替趙家洗脫冤情,”沈皓行說著,抬頭看向他,“但不足以複仇。”


    趙茂行手心當即攥緊。


    “到底要如何做,由你自己來決定。”沈皓行說著,又將一封信擱在桌上,“這封信中有答案,查與不查,也在你。”


    趙茂行將信收好,躬身退下。


    月中秦王的兵馬便已啟程,沈皓行稱身子不適,拖到月末才離開上京。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趟本就沒指望他,可硬是將事情做到明顯到這個地步的,整個皇嗣中也隻有沈皓行敢了。


    寬大的馬車上,寧妱兒捧著手爐,身上蓋著一層絨毯,縮在沈皓行身側眯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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