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寧雖然由於趕路有些狼狽,但是仍然能夠看得出是個麵色白皙的少年,一看就知道是在家裏也沒受過什麽罪的,他提出來這個要求,大猛覺著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當然,他是不會承認,自己是有被“官爺”這兩個字小小地取悅到了那麽一丁點兒的。


    不過,周大新卻拂開了他的手,輕聲嗬斥道:“你以為這還是在家裏呢,能這麽輕鬆自在?人家官爺整天忙的都是些大事情,我們怎麽好意思拿這點兒小事情去勞煩人家呢?”


    被劈頭蓋臉罵了兩句,周長寧肉眼可見有些蔫蔫的,小聲嘟囔了一句:“又不用這裏的人幹活,我們自己動手燒水還不行嗎?大不了,用了多少水,多給他們點兒銀子不就成了嗎?”


    這話鑽到了兩個人的耳中,周大新臉上多了幾分意動,再看了一眼低著頭像個小孩子一樣耍著脾氣的周長寧,咬咬牙道:“大猛兄弟,你也看到了,我們這些人急於趕路,身上也確實髒得不成樣子,大人嘛,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但是隊伍裏麵還有不到五歲的孩子在呢,這萬一生個病什麽的......當父母的還不得心疼死?


    你看,我們能不能借一下這裏的鍋灶燒些熱水梳洗一番?不敢勞煩這裏的兄弟動手,我們自己來就成,用了多少柴火和水,我們拿銀子補上,必不會叫大猛兄弟吃虧的,過後,也不會多做耽擱,明日一早,我們便啟程。”


    周大新也是看著這個叫大猛的歲數不算太大,約摸二十多歲,家裏有人操辦婚事的話,定然是已經娶妻生子了,這才從孩子切入,果不其然,大猛的臉上開始動搖了,沉思片刻,這才道:


    “也算是你們運氣好吧,這幾天,上麵並沒有讓我們招待官差的命令,所以,驛站的主事還有其他人並不在,唯一留守的也就是我和村裏的兩個嬸子了,她們是在灶上做事的,這樣,我也把話說得再明白一些,你們這些人,總共給十五兩銀子,後院裏有水井,灶間的柴火還有米麵一應物什都可以取用,有兩間柴房可以讓你們去洗澡,但是離開之前必須把東西都歸回原位去,答應的話我這就去和兩位嬸子提,不答應的話就別再提這茬兒了。”


    大猛這也是看著周大新就算上來搭話也不忘先塞給他一點兒碎銀子,算是個做事敞亮的人,這才一口開價十五兩。


    周大新一口答應下來:“十五兩就十五兩,銀子賺來不就是給人花用的嗎?多謝大猛兄弟願意為我們擔下這個風險了。”


    的確,驛站畢竟是官府開設的,可不等同於客棧,像大猛這樣操作,萬一周大新這一行人有人手腳不幹淨,拿走了些什麽東西,最後被人查出來,他是要吃掛落的,就算是他們付過了銀子,可是在這逃荒路上,最可怕的並不是沒有銀子,而是有銀子卻沒處花。


    一聽這話,大猛便知道周大新是個上道的人,臉上也多了點兒笑意:“那行,我這就去後院和嬸子們說,她們在這裏自有住處,不會幹擾到你們的,不過,你們人多,今晚除了兩間柴房,怕是大多數人就隻能睡在大堂裏了,你也別忘記和你們家裏人說一聲,這可不是我有空房間卻不讓你們住,而是那些房間都隻能是過往的大人們來住的,我可沒有那個權力。”


    周大新自然表示了理解,見大猛去了後院,這才帶著周長寧又回到了茶水攤子。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十六章 交談


    說句實在話,家底兒不夠的人也根本不敢就這麽貿然地隨著周老爺子一家逃出來,所以,當周大新說到十五兩銀子的時候,眾人心裏一盤算,其實七戶人家平分下來也就二兩多銀子,要說心疼那肯定是心疼的,但是經曆了這麽多天艱苦的生活,好不容易能夠有個機會讓一家人輕鬆這大半天,仔細想想,再聞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還是認了吧。


    更何況,在周大新和大猛搭話的時候,董文旭也跟大家科普了一番關於驛站的基本知識,他們當了一輩子的平頭百姓,現在居然能夠有機會在大人們才能住的驛站裏呆半天,哪怕回頭返鄉跟族人說起,這也是個極有麵子的事情,不是嗎?


    所以,眾人對這個價格並無二話,當然,周大新也沒忘記叮囑大家,對著驛站裏的人要守口如瓶,不要像倒豆子一樣把自己的老底兒全都交代出去,順便把自己捏造出來的那套身份背景又說了一遍,聽得眾人那叫一個一愣一愣的,連連點頭應下。


    那廂,大猛也跟後院廚房裏的兩個嬸子說過了此事,既不用自己動手幹活,還能有一筆銀子拿,這種好事她們又怎麽會拒之門外呢?要知道,就算是在驛站幹活,就算這差事已經足以讓許多村人羨慕萬分了,可合計下來,她們每個月的工錢也不過是八百文,現在隻需要把嘴巴閉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不就白得一筆意外之財了嗎?


    因此,大猛一說,兩個婦人便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了,大猛這才又來到門口,遠遠地衝著周大新招手,周大新意會,讓眾人拿起行李,和他一道過去,至於他們的板車,放在驛站平日裏拴馬的地方就好了。


    當然,大部分的行李都還是留在了板車上,眾人隻是將裝了自家換洗衣物的包袱單獨拿了出來,這才和周大新一起進入到了驛站之中。


    或許正是因為心理作用吧,腳步剛一踏進這裏,眾人隻覺得哪兒哪兒看起來都比他們自家的屋子要好,即便是裏正一家的房子也多有不及,但是要讓他們說出個所以然來,又覺得明明就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麽樣都說不出來。


    若是叫周長寧知道了,大概就能明白,這種心理應該是因為驛站沾上了官府兩個字吧,即便是平民,遇上官府的人有理也會怕上三分,更何況,他們這一行人還逃了秦王治下的兵役呢。


    驛站很大,但眾人的分工也十分明確,周三全和楊永康、周其光幾個一塊跟著大猛去到後院的水井裏麵打水,幾名婦人則是去到後院的廚房,一部分人引火準備燒水讓大家洗澡,另一部分人開始準備今天的飯食,眼下各家也不用分得那麽清楚,這麽多人的飯食做起來可不是一個小的工作量。


    當然,在廚房裏,兩個於驛站中幹活的婦人也已經等著了,雖說不用她們沾手,但總得給周家村的人說說東西都放在哪裏,柴房怎麽走,洗澡用的木桶在哪裏,擱置蔬菜肉這類東西的地窖該怎麽走,哪些東西她們能夠自由取用,這些都是得交代清楚的,而後她們才能撒手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


    至於年紀大些的像周老爺子、董老爺子,就都坐在了大堂中,看顧著些幾個小的,這些日子以來,不止他們累,就連孩子們也已經是筋疲力盡了,看在大人眼中,難免心疼。


    周長寧則是跟著周大新去搬木桶了,兩個較大的木桶分別放在兩間柴房裏,待會兒熱水燒好之後,便能讓大家痛痛快快地洗個熱水澡了。


    一切能夠幹的零碎活計都做完了,他們幾個這才在大堂裏坐下歇著了,看到大猛從後院走了過來,周老爺子眼裏閃過一道精光,笑嗬嗬地衝著他道:“大猛是吧?事情的經過我都聽我家老大說過了,不管怎麽說,還是要多謝你啊,要不是你這孩子好心腸,我們今晚怕是又要露宿在荒郊野外了。”


    周老爺子的年紀比他爹還大,就算是不認識的人,可好歹居於年長,人家那麽客氣,大猛也不可能就這麽大大咧咧地認下了,趕忙擺手道:“您老這話太客氣了,其實這也算是錢貨兩訖的事兒,我也沒幫上什麽忙。”


    周老爺子笑了笑,沒再說起這一茬兒,反而換了另外一個話題:“我們從宛城過來,走了一路的官道,這才遇上了第一個驛站,你在驛站做事這麽久了,想必對這沿路也要更加了解,不知道從這裏到東陽郡還有多遠呢?”


    周長寧那是自帶外掛的存在,可周老爺子並不清楚呐,作為隊伍裏的領頭者,別人可以稀裏糊塗,他卻必須要做到事事心裏有底,眼下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可以探聽一些有用消息的人,還不得抓緊這個機會呐?


    周老爺子要是問別的,大猛說不定還得抓瞎,但是要問到這個問題嘛,他可就有的說了:“宛城乃是東陽郡下轄的城池,兩地之間相距大約一千餘裏,而官道上的驛站約摸四百裏一設,也就是說,您老繼續直行趕路,再經過一個驛站,走上一段路也就到了。”


    “那就好,這樣我心裏也就有底兒了,誒,對了,聽說驛站不是會有來往的官員和衙差住宿嗎?老頭子方才和茶水攤上那位老兄聊天的時候,他卻說已經有數日這裏都沒有官員隊伍經過了,偶爾也就隻有像我們這樣過路的行人坐在那裏討杯茶水喝。”


    茶水攤上的老頭?一聽大猛便明白這說得是誰了,說起來,他們還是同一個村子上的呢,隻不過,老人無親無故,獨自一人生活,著實艱難,他們村上的裏正在驛站的主事跟前大打感情牌,硬是搶到這個機會給了他,有了茶水攤上的收入,最起碼老人的溫飽便足以有所保障了。


    “誰說不是呢?沒有官員或衙門的隊伍經過,我們這些人也就無事可做,這不,主事直接請了探親假走了,其他人也被安排著放了假,就剩下我和兩位嬸子繼續看顧著驛站,每天從早到晚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望著門外發呆。


    不過,主事請假以前,我們這裏的人不知道是從哪裏最先傳出來的消息,說是西邊和北邊的兩位王爺要打仗了,正在招兵買馬呢,也不知道現在打起來了沒有,說起來,宛城距離西邊那位王爺的封地也不遠,你們去東陽郡尋親倒是走得及時,省得不知道什麽時候戰火一下子就燒到宛城那邊去了。”


    或是許久沒有人和他這樣好好地聊天了,大猛絮絮叨叨的,恨不得把這些日子憋在嘴邊的話一股腦兒地全部倒出來,但是話語中終於提到了眾人最感興趣的“打仗”兩個字,隻不過,隨後,眾人心裏便是暗歎一聲。


    聽起來,大猛也並不清楚那邊的戰況如何了,也是,驛站裏的消息來源不外是來往的隊伍帶來的,而一般人又哪裏會關注打仗不打仗的事情呢,這又不像是周長寧所經曆的那個信息發達的年代。


    作者有話說:


    依舊是雖遲但到的一章更新~


    另外,因為非v章節字數不夠,所以3.3不能入v了哦,估計還得過兩天,請大家見諒~


    第二十七章 風雨


    周老爺子點頭附和道:“的確,上頭那些大人物們打架,苦的也隻有我們這些普通百姓了,早知道那邊要開始打仗了,當初我就該讓小閨女家和我們一道走,現在,隻怕得到了郡城才能試著送一封信回去了。”


    說到這個話題,眾人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些低落,即便是大猛也不例外,說到底,雖然在驛站幹活,沾了半個官府的身份,但仍舊是個無門無路的小老百姓,人家主事請了探親假離開了,焉知不是聽到了風聲提早逃之夭夭呢?


    後院廚房的灶上燒好了熱水,眾人也都依次進柴房去洗漱,當下的官道可都是用泥土鋪成的,哪怕走上一天,身上也會落下不少灰,更何況,他們從出發時起就沒怎麽好生洗漱過呢?一個個地從浴桶裏出來,隻覺渾身輕鬆,像是一下子減了三斤重量似的。


    眾人也都曉事,做飯的時候順手就給那兩個在房間裏歇著的婦人也做上了,當然,大猛是在大堂裏和他們一起用晚飯的,桌上,雖然沒有酒水,但是以茶代酒,周大新也再次對大猛表示了一番感謝。


    不說別的,他們趕路至今,一邊要克服艱苦的環境,另一邊還要防範著夜間以及半路上可能殺出的歹人,可謂是隨時都精神緊繃著,這一晚能夠在驛站歇息,最起碼安全是可以保障的,也能讓他們的精神稍微放鬆些許。


    因此,晚飯過後,眾人也未多做耽擱,給兩間柴房的地上好歹鋪了幾張薄被子,年紀大了的老人便歇在那裏,年輕人則是都睡在了大堂的地上,也幸好此時天氣還未轉涼,他們又身強體壯的,無須憂心睡在地上會讓身體受了寒氣。


    當然,雖說地板很硬,常態下不是什麽合適的休息之所,但是好在不用睡覺都要提著一顆心,眾人睡得很香,可以說是一夜無夢,睜眼便到了天亮。


    昨晚睡覺之前,各家便把該分攤的銀子都交到了周大新那裏,因此,辭別的時候,周大新也沒有故意磨蹭,當著眾人的麵將有零有整的共計十五兩銀子交到了大猛手上,這才道:


    “大猛兄弟,多謝你的援手之恩了,我們大概率會在東陽郡那裏定居下來,日後若是去了郡城,可定要給我個機會,讓我招待回來呐!”


    大猛自然是笑著客氣兩句,內心卻沒把這話當做一回事,他的根就在這個村子裏,又是在驛站做活的,沒有意外的話,一輩子都不一定知道東陽郡的城門長什麽樣子呢,不過,哪怕用不上這個機會,他心裏也是極其熨帖的,畢竟,幫個記恩的人和幫個白眼狼,那能一樣嗎?


    看著周大新一行人再次啟程,一步一個腳印,身影漸漸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大猛這才顛了顛手心裏的銀子,不錯,是足兩的,甚至還略微重了點兒,去後院把該分的銀子拿給兩位嬸子,又重新回到驛站門口坐著,恢複到前幾日那般無所事事的狀態去了。


    那廂,臨時替換了周儀霜工作的周長寧,一邊推著老爺子向前走,一邊說道:“爺爺,昨天我們在驛站也不算是一無所獲,雖說連驛站的人也不知道那邊戰況如何,可反過來想一想,這不是正巧說明,如今通訊困難,且不提燕王治下的官員會不會幫著秦王通緝一群普通百姓,就說彼此間信息的這種滯後,對我們來說就足以有極大的利用空間了。”


    周老爺子書讀得沒有周長寧多,也沒有像他那樣經曆過那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因此,雖然對孫子口中的“信息滯後”這類詞語覺得有些新奇,但是仔細一想,也的確貼切。


    “有些時候,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至少,直到現在,戰火也沒有波及到這邊來,這就足夠了,我們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隻要接下來小心行事,安安穩穩地走完剩下一半路程,到了東陽郡,那是郡城,消息自然要更靈通些,想要打聽些有用的也就不是什麽難事了。”


    隻不過,周老爺子沒有說出口的是,接下來的這半個多月的行程,他怕是得讓老婆子悄悄告訴老大媳婦,做飯的時候要省著點兒了,老爺子雖然不管灶上的活計,但是心裏卻跟明鏡兒似的,他們每家每戶帶出來的糧食都是靠人力用板車推的,雖然已經盡可能地帶上了更多的糧食,可是一家子上下這麽多張嘴,每天趕路做得又都是體力活兒,糧食的消耗量自然不小。


    倒也不至於讓他們完全餓著肚子趕路,隻不過是,越到後麵越要省吃儉用些罷了,當然,不管是周老爺子和老太太,還是聽到這句叮囑的林氏,都很是聰明地把這個消息藏在了心底裏,眼下距離郡城還有一段路呢,過早地引起隊伍裏的恐慌,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然而,在迎接食物短缺的考驗之前,專屬於大自然的挑戰便先行到來了,對此,眾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天氣這種東西,又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即便周長寧身懷金手指,也無法逆轉天氣,這段日子都是晴天,也沒有讓他們造多少罪,已經是足夠幸運的事情了。


    眼見著天空漸漸陰沉下來,周長寧這一行人裏,最不缺的便是經年耕作的老農,對於天氣的預知甚至比動物的直覺還要準上幾分呢,更何況這般明顯要下雨的跡象了,今天肯定是得找個地方避雨了,周老爺子不再催著大家向前趕路,環視了周圍的地形整整一圈,當機立斷地道:“走,上山,找個山洞去躲雨!”


    周家村的人偶爾上山的時候,不巧遇上下雨的時候,也會就近找個大些的山洞躲雨,因此,對於這個法子,大家倒是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上山還得去找哪裏有合適的山洞,推著個笨重的板車自是不太方便,所以,板車隻能先仍在山腳這裏,車上的東西除了寥寥幾樣,大多數都沒有防水功能,自然得全部搬去山洞。


    林氏翻出來家裏的鬥笠,周長寧接過來戴在頭上,一馬當先地提著兩個包裹領路,時間緊張,也顧不得會不會有人覺得今天太過幸運了,直接啟用“係統”,掃描出了距離最近、地方夠大且無猛獸棲息的山洞,為了不太惹眼,到底稍微繞彎去那個小山洞“逛”了一圈,這才直達目的地。


    當然,事情可不算完呢,以周長寧為首,已經走了一趟的眾人也來不及收拾,先把手中的包袱隨意地放在一堆去,而後又返回去拿別的東西,周老爺子幾個人慢慢悠悠地互相攙扶著上山,各自手裏牽著自家尚不能做事的孫子孫女。


    女眷們一次拿不了多少東西,走了這一趟便先去撿些幹的枯枝來,省得待會兒下了雨,樹枝被淋濕了以後,不僅難以點燃,還會冒出一股難聞的煙味兒。


    緊趕慢趕著,等到他們往返好幾次,終於將板車上的東西全部都挪到山洞裏的時候,前腳才剛剛踏進山洞,後腳豆大的雨滴便嘩啦啦地落了下來,眾人看在眼裏,心中也深覺慶幸。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更新~


    第二十八章 避雨


    周長寧他們行動還算利索,跟他們同樣走這一條官道的人,有的隊伍沒能及時察覺出來天氣的變化,等到雨滴都開始落下來了,這才著急忙慌地尋找避雨的地方,可是,雨水落到地裏,林間的小路變得泥濘,就更是難走了,步子要變得小心翼翼,以防時不時地腳底下打滑。


    反觀周長寧他們,女眷們撿回來的幹枯枝,是完全可以拿來直接燃燒的,這會兒,他們已經生起了火用來取暖了,後來的隊伍在尋找避雨的山洞時偶爾經過,看到裏麵的情景不由得心生羨慕,當然,也並不是人人都十分淳樸的,總有些人盯著這個方向,眼神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


    隻不過,或許是礙於周長寧他們這個隊伍的人數不少,覺得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爭奪一個山洞上有些不劃算,這才退去了,從經過的人漸漸多起來就開始有些緊張的周家村眾人,心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當然,發現要停留在這座山的山洞處避雨的隊伍還不算少的時候,想到山腳停著的那些個板車,到底是心裏還有些放不下,幹脆便由幾個自覺身體好的男人穿著蓑衣、戴著鬥笠走了一趟,把那些板車又費力地推了上來,堆在了他們的山洞口處。


    現下算是秋天的第一場雨,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涼,雖說周老爺子他們無法預估出這場雨究竟要下到什麽時候,但是為了避免晚上睡覺時著涼,也為了阻擋那些探查的目光,周老爺子吩咐了兩句,周三全便喊上了楊永康,從自家的包袱裏取出一張薄厚適中的被子來。


    周老太太在收拾行李的時候便考慮到了天氣的因素,所以,便將這張被子也帶上了,現下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不過,這張被子還缺了點兒東西,周三全對著周老太太說了幾句話,要不是看在老爺子吩咐在先的份兒上,隻怕這個主意剛一提出來,他就要被老太太在背上狠狠拍一巴掌了。


    猜到這大概是老爺子的主意,老太太這才沒有多問,心中肉疼之下,沒好氣地白了“無辜”的周三全一眼,手底下的動作卻不見停,找出自家的剪刀來,在被子的四個角分別鑽出了一個花生米大小的孔。


    隨後,周三全問了問各家,最終還是在董家人那裏找到了幾顆鐵釘和羊角錘,他們家對逃荒路上形勢的預估過於樂觀了些,別的更實用些的東西沒有帶上多少,反而是將這些極有可能不會用得上的小玩意兒都收拾進了包袱裏,當然,也幸好董家人有“先見之明”,不然這會兒即便是有主意,卻沒有合用的工具,周三全他們也隻能抓瞎了。


    目光在周長寧和楊毅之間來回看了兩下,相比較而言,雖然楊毅的體重或許要更輕些,但是他們可是要在雨裏待一會兒的,以楊毅的身子,會不會因為這短短幾分鍾的淋雨就生病,這誰也說不準,因此,周三全還是喊了自家侄子。


    從看到鐵釘等物的時候,周長寧便明白過來周老爺子這是要讓三叔做什麽了,自然也很樂意配合,再次把鬥笠扣在了頭上,這才依言走了出去。


    山洞口,周長寧被周三全架在脖子上,一下子“高”了許多,楊永康則是負責在周三全的身後看顧著,以免他體力不支的時候直接把周長寧給摔下來了。


    手裏捏著被子的一個角,把一指多長的鐵釘穿進剛剛鑽好的小孔裏,尋了個合適的位置,周長寧這才用手裏的羊角錘一下兩下地砸著,直到把鐵釘嵌入到石頭上。


    也幸好是選了周長寧來做這個活兒,畢竟石頭本身還是很堅硬的,當然,周長寧擔心的可不是砸不進去,而是怕自己用的力氣太大了,一下子把鐵釘連帶著羊角錘一起給損毀了,之所以砸了這麽五六下,也不過是在預估眾人能夠接受的合理範圍以後才做出的決斷罷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其他三個角當然也是如此,之所以把底下的兩邊也都給釘起來,怕的就是晚上風大了,讓冷風給刮進來,眾人在不知不覺中會受了寒氣,這樣一來,一個極其簡易的山洞版門簾就做成了。


    當然,這並不代表著眾人就無法進出了,釘子的作用隻是為了避免重量不夠的被子被大風刮起來而已,但是在上下兩顆鐵釘之間,眾人還是能夠輕鬆揭起一個能夠容納一人通過的通道的。


    山洞裏霎時便暖和了起來,外麵的風雨都被那張被子給阻隔起來了,雖說有些心疼好端端的被子被“糟蹋”成那個樣子,但是仔細想一想,用一張被子確保眾人晚上不會著涼生病,這門生意還是極其劃算的。


    而且,這樣一來,來往經過的隊伍隻需要看到被子就能知道這個山洞是有人占據了的,識趣的自然會遠遠走開另尋他處,心懷歹意的隻要掀起這道“門簾”,冷風吹進來,眾人便能有所察覺,對來者也就不必客氣了。


    忙活完了之後,重新回到火堆旁的周長寧悄摸地再度查看了一下【天氣】功能,心下不由得一驚,這場雨,要一直下到明天中午去了,而官道都是由泥土鋪就的,淋雨過後更顯泥濘,等到他們可以重新上路的時候,怕是要到後天去了。


    眼下他們不能隨時補充糧食,本就是在坐吃山空,像現在這樣被堵在山洞裏頭,什麽事也做不成,就更是讓人心焦了,隻不過,天氣並非人力所能改變,即便是周長寧,也隻能乖乖地等到後天早上了。


    一時間,山洞裏的眾人竟有些無所事事起來,且洞口被被子這麽一遮擋,其實也就遮擋住了光線的來源,現下,他們在山洞裏頭能夠看到一點兒光亮,也不過是來源於這個火堆罷了。


    所幸,周老太太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出聲道:“趁著這會兒也沒事做,距離吃晚飯又還尚早,之前我們不是收獲了四袋毛栗子嗎?不如趁這個功夫把板栗收拾出來?”


    周老太太的話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讚同,雖說摘栗子的時候董家人還沒有加入隊伍呢,但是他們也毫不介意,依舊一同坐過來幫忙。


    之前周長寧他們在摘毛栗子的時候,大都是盡可能挑選了成熟的來采摘的,毛栗子雖然外殼有一層毛刺會紮手,但是成熟以後外殼就會炸開來,已經能夠看到裏麵褐色的栗子了,說是收拾,其實也不過是將板栗從中取出來罷了。


    相當於機械式的重複作業,眾人都完成得很是輕鬆,還能一邊剝栗子,一邊分心和旁邊的人聊著天,哪樣兒功夫都不帶落下的,有事可做,似乎心裏對於什麽時候才能上路的擔憂也減緩了些許。


    晚飯過後,因著沒什麽事情,加上山洞裏光線太暗,給人一種止不住就要昏昏欲睡的感覺,所以,眾人也都歇得很早,隻留了兩個人負責守夜,還有那因為許久沒有再添枯枝的火堆用微弱的光芒彰顯著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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