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方管事對他微微點頭,周長寧心裏也就有了成算,麵上的冰冷漸漸消融,微微一笑道:“老爺客氣了,此事原也就是個誤會,令郎脾性耿直,我是知曉的,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張徽這才微微放下了心,不輕不重地踢了兒子一腳,直接踢在了他的小腿上,將人踢得一個踉蹌:“你這孽子!這會兒是啞巴了嗎?”


    張公子滿臉寫著“心不甘情不願”六個字,敷衍似的,衝著李氏行了個勉強可以辨認出來稱為“作揖”的禮節:“是在下孟浪,還望夫人原諒!”隨即也不等李氏說些什麽,冷哼一聲,抬腳就走,他身旁的小廝趕忙跟上了。


    張徽訕訕地衝著眾人一笑,特別是衝著方管事,笑容裏滿是對於家中出了個不孝子的苦澀,隨即跟上了孽子的腳步,看樣子,回到房間之後,等待張公子的還有一頓收拾呢!


    此番事了,周三全去寬慰李氏了,周二柱也帶著閨女回去了,周大新則是要和老爺子、老太太說一說事情更詳細的來龍去脈,而周長寧,他沒有忘記方才張公子離開之時走到拐角處、向這邊投過來的一個滿是凶狠的眼神,便衝著方管事拱手道:


    “方叔,這一家子是何來路,您方便跟我說一說嗎?您也知道,我家小門小戶,向來行事謹慎,不敢輕易得罪人,如今算是開罪了那位公子,總得知道對方的底細,好歹心裏有了數,才能知曉如何做出應對啊。”


    周長寧說著滿是無奈地笑了一笑,對於這“飛來橫禍”就算他不想接著,也不得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易地而處,方管事也能理解周長寧的心情,這世道,總不是人人都會和你講道理的,便沒有推脫,和周長寧一邊往船板上走著,一邊道:


    “這家人姓張,是住在東陽郡南街的一戶富商,剛剛和你說話的人名叫張徽,說起來,這人也算是有幾分運道,年輕時敢打敢拚,打下了一番基業,把遠在老家的父母接到了東陽郡,還和一位員外家的千金成了親。


    按理說算是人生圓滿了,隻是,世事無常,張徽的原配妻子在生下孩子後纏綿病榻,沒過兩年就不幸去了,他怕見到熟悉的人或事物的時候觸景傷情,便把孩子交給了老父老母帶著,給他們留了足夠的銀子,一個人去了衡池郡闖蕩。


    這人年輕時長得俊俏,入了衡池郡一個通守家千金的眼,得嶽父幫扶,生意越做越大,現下的家底兒已然不可小覷,隻不過,他老父老母到底年邁,前段時間雙雙因病離世,他趕回來處理二老後事,見長子被二老慣得著實不像話,便販賣了在東陽郡的宅子,打算帶著長子去衡池郡,帶在身邊好生教導。


    他這個長子名叫張成,因為老人家隔輩兒親的緣故,被溺愛著長大,自小便文不成武不就的,到了年紀因為厚實的家底兒娶進門了一個小門小戶的妻子,在被長輩逼著生下嫡長子以後,行事越發放浪起來,妾室一個接一個地往家裏抬,而且,據說他還有些不足以為外人道的癖好。


    所幸啊,張成的底氣都是來源於他的父親,張徽呢,又是個明事理的人,想來有他約束著,此行應當不會出什麽問題的,隻是,你也記著讓你家的女眷少出門,躲著點兒他,過一陣子,等他的那股勁頭下去了,大概也就無事了。”


    方管事叮囑道,對於張成那等葷素不忌的人,他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可這並不妨礙他與張徽之間的交情以及利益往來,因此,若是周家和張家當真發生了衝突,他還真不能保證自己會跟著心中的“正義”走,所以,最好還是將事情的苗頭扼殺於搖籃之中為妙。


    周長寧自然不會介意方管事話裏話外透露出來的意思,要知道,人家方管事和他們無親無故的,不能因為叫了一聲“方叔”就真的奢望人家把他當成子侄輩吧,所以,方管事的好意他還是清楚的:“是,多謝方叔提點了!”


    在船上,想要打聽消息也沒有什麽門路,所以,方管事的話無疑是省卻了周家眾人的許多功夫,這份兒情,周長寧不得不領。


    方管事朗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忍一時之氣,才好圖謀長遠嘛,你能懂得這個道理,可見是能成大事的人!好了,我還有要事在身,若是後頭再碰上張成為難你們的話,記得去請張徽過來,張家住的地方和你們隔了三排房間,從左至右數第四間就是。”


    周長寧點點頭,連連應聲,目送著方管事遠去,一邊向自家的房間走去,另一邊又忍不住琢磨著方管事剛才的話,要知道,方家的大本營也並不在東陽郡,何況,與方管事有往來的是張徽,又不是張成。


    可是,方管事竟然能將張成有點兒不堪的癖好的事情都說道一二,由此可見,隻有兩種可能了,要麽,張徽做生意可以,管家卻是個糊塗蛋,這才讓張家的人將張成那點兒事情宣揚得到處都是,要麽......這,大概是張徽本人默認了的?


    隻不過,張成怎麽說,也是他的長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張徽這麽做又是為何呢?不知怎的,方才見張徽毫不留情地訓斥張成的那一幕仿佛又浮現在周長寧眼前,那點兒異樣再度出現在心頭,“鳳凰男”三個字突然出現在了周長寧的腦海之中!


    是了,張徽方才的表演,看似是一個為自己兒子的行為感到羞愧和憤怒的老父親正常的表現,可是,一對將近二十年沒有生活在一起的父子當真能在這短短時間內培養出這麽深厚的感情嗎?那番表現越是正常,反倒越是透露出一股不合理的意味來。


    作者有話說:


    第六十七章 水匪


    不管怎麽說, 這樁事情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去了,隻不過,楊氏過後聽周二柱說起的時候仍舊難免有些心驚, 一想到閨女出去一趟被這麽個爛人給盯上了, 她便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齒。


    然而,看著閨女仍舊懵懂的小臉,楊氏心底終究還是慶幸的, 慶幸閨女還小, 不懂這些事,否則,還不知道要落下什麽樣的心理陰影呢,屆時, 就算是她衝過去拿刀砍了那個家夥, 也難消她心頭之恨。


    經此一事,周家眾人在行動上難免更拘束了些,就算是去廚房端飯菜,也是周大新三兄弟一道過去的,若是女眷去解手, 三兄弟也會陪著各自的媳婦兒一道去, 生怕給了賊人可乘之機。


    還別說,周家這樣謹慎的行事,倒真像是密不透風一般, 讓人無從下手起來, 最起碼,一時之間, 張成自己就沒想到什麽有用的法子。


    是的, 盡管被張徽喊到房裏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但張成心裏並不服氣,你是我爹又怎麽樣?從小到大我見你麵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既然過去你在衡池郡另外安了家,嬌妻美妾,幼子在懷,好不快活,又何必現在冒出來充當什麽好父親的角色、想要管束他呢?


    他都這麽大的人了,早就過了要找爹的年紀了,要說管教他,他爹才是最沒資格的一個,因此,張徽的一番教訓,張成雖然麵上唯唯諾諾地應下了,心底卻並不服氣,反而由於一股名為“叛逆”的情緒,越發想要和張徽對著幹了。


    說起來,張成雖然喜歡那些個青澀的小丫頭,但周儀霜本身的容貌在張府裏也就處於中等罷了,那日匆匆一瞥,之所以能讓張成上了心,也不過是因為張徽回到張家以後,見了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再聽下人暗戳戳地告狀說他院子裏時常有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丫頭讓人抬了出去,故而張徽大怒,遣散了他身邊那些個不三不四的女人,給那些丫頭的家人了些許補償,此番登船,也就隻讓他帶了正妻和兒女罷了。


    也正因為如此,張成自覺已經被迫老實了好些日子,乍一見到船上還有這麽個年紀如此符合他胃口的小丫頭,又看著“母女”倆穿得一般,這不就動了色心嗎?哪知道那家子人卻是機警,直接讓方管事去請了他爹過來?


    張成雖然不服他爹的管教,可他到底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也知道自己如今這樣錦衣華服的日子是誰給的,因此,麵上還是做足了一副最怕他爹的模樣。


    “少爺!那家人基本上不怎麽出門,就算是那天頂撞了少爺的那個小白臉,出門也不是獨自一人,咱們沒多少可用的人手,不如還是先算了吧?等到了衡池郡,再想拿捏一家子平民百姓,還不容易嗎?方管事又不可能庇護他們家一輩子。”


    那日跟在張成身邊的小廝阿全如是說道,他是張成奶娘的兒子,和張成自小一同長大,關係也甚為親厚,甚至可以說,是張成除了祖父祖母以外最為信任之人,在張府裏頭,如果說張成是那個作惡的人,阿全無疑就是擔任了幫凶的角色,為此,府裏麵的下人除了想要巴結他搭上張成這一層關係的,剩下的瞧不起他“為虎作倀”,又惹不起他,隻得敬而遠之,都不怎麽搭理他。


    “哼!反正在船上也沒什麽事情,你凡事多留點兒心,我就不信了,他們家還能真找不出個突破口不成?左右距離上岸還有段日子,我還就跟他們家耗上了,等我得到了那個小丫頭,非得好好和她玩一玩不可,誰讓她哥哥的那張嘴臭,還敢罵我,嗬,那就讓她這個做妹妹的代兄受過吧。”


    張成眉頭一皺,如是說道,是的,他現在盯著周家可不僅僅是為了周儀霜這個小丫頭,更多的還是想要好好教訓周長寧一番,他向來睚眥必報,在東陽郡,得罪了他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這次,也不會例外。


    “若是找到了他獨自一人外出的時候,你大可便宜行事,不必專程回來稟報我,這是在船上,周圍都是水,萬一有人失足掉了下去呢?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個會水的,那小子瞧著也不是什麽身子骨強健的,在水裏泡上個一時半刻,我就不信,這船上大夫那點兒蹩腳的醫術,還能治得了那麽嚴重的風寒。”


    張成話裏話外的意思阿全自然是明白,以往得罪了張成的人,他也不是沒有如此處置過,早就過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兒了,對於他來說,能夠緊緊地扒住自家少爺,讓自己得到好處,那才是最重要的,此外,旁人的性命,與他何幹?


    想到每次幫少爺辦完事兒以後,就能得到的那一大筆銀子,再想想家裏想要在衡池郡安家,怕是手裏還缺了點兒銀子,阿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應聲道:“少爺放心,阿全知道該怎麽做!定然不會再讓那小子礙了少爺的眼!”


    這廂,張成和他的小廝忙著商量如何讓周長寧付出生命的代價,巧了不是,周長寧也是這樣打算的。


    他原本來自二十一世紀,早就習慣了任何事情都該由法律來定奪,但是很顯然,他當下所處的時空與之前是截然不同的,他也自該換一套處事方式。


    在逃荒的路上,雖然周家人秉持著心中的善念,饒過了想要偷他們糧食的那三個人,但這並不代表周長寧不知道逃荒路上究竟是何情境了,他們家是運氣好,隊伍裏都是從一個村子出來的,各家的口糧也勉強夠吃,這才能維持住心裏道義的底線不變。


    可是,同樣逃荒的其他人家可就不一樣了,有些人,夜裏疏忽大意,一個打盹兒,再醒來時,家裏的糧食被搬空了;有些人,不經意間露了富,偏生又沒有足夠的實力保存自身,於是,第二日一大早,一家子都躺在了血泊裏麵。


    有些人,家裏實在缺糧,隻能吃幹飯卻走不動多少路甚至還要人抱著走的孩子自然就成了負擔,男娃金貴,女娃娃們便成了交易的一種商品,往往給上一袋粗糧就能領走一個,被帶走的女娃默認成了那家的童養媳已經是最好的結局,若是遇上了黑心的,性命難保。


    因此,周長寧早就深刻地認識到了這個時空的殘酷之處,普通百姓,命如草芥,大人物們隻擔心自己能不能登上那個最尊貴的位子,為此引起的下層百姓的動蕩卻從來不被他們放在眼裏,周長寧不想死,也不想周家任何一個人出事,為了達到這樣的目的,他不介意突破自己的心理界限,做出一些從未做過的事情來。


    原本,周長寧是相信方管事的話,以為張成有了他爹的管束,行為會收斂許多,最起碼,不敢再打上周家的主意,隻可惜,他向來五感敏銳,自家出去一趟都有人盯著,這一點他早就發覺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他便明白了幕後指使之人是誰。


    所以,對於張成不願意放過周家的這種行為,周長寧麵上不動聲色,並未告訴給家人讓他們跟著一同擔心,但心底裏,卻是打定了主意,若是有機會,他不介意徹底解決掉張成這個麻煩,一勞永逸。


    周長寧所等待的機會很快便到來了,雖然到來的方式讓人有些措手不及罷了,這日,已經入夜,各個屋子裏早已熄了油燈,大部分人都進入了夢鄉,就連船上負責劃船的人也不由得開始打起盹兒來,見江麵上沒什麽異常,任由水流將船隻帶著向前。


    然而,意外往往來得很是突然,四下裏一片寂靜的時候,卻是一聲怒喝“你們是什麽人”打擾了眾人的清夢,眾人才剛剛皺了皺眉頭,似乎想要翻個身再繼續睡,緊接著傳來的一聲慘叫“啊”卻是讓人睡意全無,徹底清醒了過來。


    第六十八章 禍事


    周長寧是被腦海中久違的係統警報聲吵起來的:“警告!警告!檢測到宿主當前存在生命危險, 成功逃脫概率為70%,請宿主盡快做出行動,更換到安全地帶!”


    周長寧原本還有些懵呢, 下一秒便聽到了那一聲慘叫, 頓時明白過來,船上出事了!


    說起來,江麵上最容易遇到的便是水匪了, 他們往往個個水性好, 趁著夜色的掩護悄悄爬上船來,撈上一筆浮財再遁入水中離去,往岸邊的蘆葦蕩裏一躲,誰也別想再找到他們。


    原先朝廷還不算人心浮動的時候, 這些人倒是也不敢這麽囂張地直接盯上商船, 頂多對中小規模的客船下手,無他,商船上有貴重的貨物,定然會有許多守衛,點子紮手, 與其去啃這種硬骨頭, 還不如節省力氣去找那些更好下手的對象呢。


    周長寧也曾聽方管事提起過,他為方家做事多年,走這條水路的次數也不少, 滿打滿算也就碰上過一次水匪, 還被船上的護衛們給打跑了,誰成想, 這次就這般倒黴的, 讓周家人給碰上了呢?


    房間裏, 周大新和周老爺子也都醒過來了,也不敢點燈,生怕引起賊人的注意,隨即道:“長寧,我去叫醒你二叔他們吧,大家夥兒都待在一塊兒,哪怕有賊人摸進來了,至少人多力量大,也能壓製對方一二。”


    恰巧,周長寧也是這般想的:“我去叫二叔他們,您陪著爺爺,另外,我想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咱們總不能靜等在房間裏讓賊人闖進來吧,我也去瞧瞧那邊有什麽能幫忙的。”


    周長寧匆匆套上外衫,和周大新如是說道,然而,周大新下意識地便是眉頭一皺:“哪能要你一個孩子去冒險?要說去摸摸情況,也得是我這樣的大人去。”說著便開始摸黑穿外衫。


    也是,他就周長寧這麽一個孩子,好不容易養到這麽大,怎麽可能坐視著自己的兒子跑出去冒險、自己卻待在房間裏躲清閑呢?


    周老爺子卻突然出聲道:“長寧,你有幾分把握安全歸來?”


    “十分!”哪怕實際情況並非如此,可是聽著周老爺子的口風,周長寧也隻得立下這等“軍令狀”。


    “你去吧!記得,咱們一家子都等著你平平安安地回來呢!”周老爺子心下歎了口氣,如是說道,一隻手拽住了周大新。


    等到周長寧離開了屋子,周大新聽著他敲了敲隔壁三間屋子的門,站在門口處輕聲說了些什麽,似乎人已經走遠了,這才語氣略帶些許不滿地道:“爹,您怎麽能讓長寧一個人去看情況呢?萬一運氣不好,撞到了水匪手裏呢?那些人可都是隻認財不認人的家夥。


    長寧說大話,覺得他肯定能安全回來,您就真的信了啊?怎麽說也得讓我或者他二叔三叔任意一個陪著去吧。”


    周老爺子沒好氣地道:“我不知道危險嗎?你以為我看著自己孫子去冒險,心裏麵不難受嗎?可是,一來,長寧已經不是你口中的孩子了,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孩子心裏頭的主意大著呢,就算你不同意,隻要他打定了主意,肯定也會悄摸找時機溜過去的。


    二來,人越多,目標反而越顯眼些,你們幾個人高馬大的跑過去,還不立刻成了頭等目標了?長寧有急智,做事也比你們幾個死腦筋的家夥機靈許多,萬一遇上什麽意外情況了,他一個人反而能更好地及時作出應對。


    三來,方管事對咱們一家也算過得去了,拋開這一層原因不談,這船上就這麽多人,那些水匪萬一不僅求財還是殺人成性的呢?不過去看看情況,等他們把那些個富人殺光了,再闖進來解決我們一大家子嗎?知不知道什麽叫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就算這會兒想跑,四麵都是水,你們哪一個懂得幾分水性?”


    周老爺子說話的功夫,周家其他人也都聚在了這間屋子裏,方才周長寧在他們房間門口的時候便說過了他要出去一趟的消息,現下又聽著周老爺子這麽一講,眾人心裏不免充滿了慚愧,事到臨頭,還不如一個孩子頂用。


    當然了,周老爺子沒有說的是,之所以他們一家子現在聚到一處,也是打算看命了,要是今天合該橫死船上,好歹他們一家子在一處也能齊齊整整的,長寧一個少年人,體力怎麽著也比他們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要強,若是當真今天不能逃脫,長寧一個人無論是躲藏個他人找不到的地方,還是潛到岸邊去,都不算太過惹人注意,逃脫的概率也要更大些。


    他沒有將這些話說出來,也是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讓一家人生了隔閡罷了。


    那廂,周長寧路過廚房的時候,發揮自己的大力氣,隨手掰下了一條桌子腿,算作是武器,隨即躡手躡腳地繞路去了富人集中居住的地方。


    那些個水匪剛一登船自然不急著去搬貨物,左右那些東西沒長腿,又跑不了,而是選擇了去到船上富人所居住的集中區域,至於該怎麽區分出來,單看房間外麵的裝潢就知道了,隻不過,今天也算他們倒黴,正好碰上了一個半夜起來解手的人,在處理對方的時候打草驚蛇了,惹得他們再去各個房間搜尋的時候遇到了不輕的阻力。


    方管事安排房間的時候便是考慮到了這一重的,所以,家中財力不菲的人都被安排住在了同一片區域,原先是想著還能方便他們彼此之前認識一番,也算是結交幾個新朋友,多些人脈了,哪知道,現下卻是正好方便了這些水匪,能讓他們一網打盡了。


    周長寧躲在這一片區域的後方黑暗處,遠遠瞧著通道裏燈火通明之處,一個個往日裏或是身居高位、或是家財萬貫的人,現下狼狽得連外衫都來不及穿,被水匪挨個拿繩子結結實實地捆了,還被迫蹲著身子,聽著那個明顯是水匪中打頭的人在說著什麽。


    周長寧已經看到被捆住了的方管事,他是蹲在最前麵的其中一人,另外一人也是周長寧認識的,正是張徽,想到這兒,周長寧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些人難不成還在船上安排了內應?若是如此的話,辨認出方管事很容易,但拎出了張徽......莫不是前陣子張成的那句“我爹家財萬貫”惹出的禍事?


    周長寧也隻能如此猜想著,隔得有些遠,具體說了什麽他也聽不太清楚,不過,看著已經處置好這些“俘虜”的水匪開始挨個搜尋各個房間,而且往往都是一人一間屋子,也並不為此產生哄搶,看樣子是他們內部早有分配方式,周長寧皺了皺眉,一個想法浮上心頭。


    這一排的最後一間屋子,也是周長寧的躲避之處,為了房間內的透光著想,這間屋子的窗戶是在周長寧躲避的這個方向的,因此,趁著那些水匪還在搜尋這一排前麵的房間,周長寧便輕手輕腳地大力撕開了糊窗戶的紗,閃身一跳進了房間。


    也幸好方家的商船上還沒有奢侈到用玻璃來做窗戶的地步,這才省卻了周長寧的一番功夫,否則,他難免會鬧出點動靜來,屆時,若是引來水匪的注意,那可就不妙了。


    屋子裏黑沉沉一片,唯有被周長寧撕成兩半的紗窗將幾分月光透了進來,周長寧不敢大意,躲在了房門後靠近牆角的地方,不至於讓月光將他的影子明明白白地照在牆上,隨即暗暗估摸著時間,等候著一個人的到來。


    作者有話說:


    第六十九章 解救


    雖然知道大半夜的絕不會有官兵或者其他商船經過, 但是那些水匪還是不自覺地加快了手下的動作,進入一間屋子以後,把藏得不明顯的銀票、首飾、金子之類的東西找出來, 撈在懷裏就走, 他們時間有限,也沒有功夫一一再去仔細搜尋。


    恰巧,方才船上發出的那一聲慘叫給所有人都提了一個醒, 在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的時候, 這些惜命的富人便在第一時間藏起來了大半的家財,隻在露了一小半的財富在外麵,這種藏東西的程度是最浮於表麵的,為的就是能夠稍許滿足水匪的胃口, 好在保住性命的同時也能保住一些家底兒。


    因此, 水匪們這一趟折騰的收獲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大,心裏並不滿意,嘴裏也就在不幹不淨地罵著些髒話,令被捆住的人都不由得麵露屈辱之色。


    不過,若說男子臉上的是屈辱憋悶之色, 那麽, 女眷臉上更多的便是惶恐了,那種惶恐,是出於對自身命運的未知和茫然, 水匪們不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免得惹來官兵的真怒火,可是, 若是在搜查的過程當中動手動腳、占些便宜, 那也是格外順手的事情。


    周長寧站在門後, 微微弓起身子,手裏的那條桌子腿在進入這間屋子的時候就被他拋棄了,而此時,他已經聽到有人接近的腳步聲了,還不止一人,三五成夥的嬉笑著,似乎覺得今天的這趟活兒格外容易似的,剛上船時的警惕早已消失不見了。


    終於,這三五個人挨個進入了這一排的每一間屋子開始搜金銀財寶,有人已經停在了周長寧所在的這間屋子門口,在門上映出了一個人形的影子來。


    周長寧躲在牆後黑得什麽也看不見的角落裏,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那人伸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了,借著月光,周長寧看清楚了,此人的身形和他還是有些差距的,心下一沉,待會兒的衝突怕是不可避免了。


    等到那人走了進來,下意識地朝著屋子裏四處打量了一番,結果卻對上了角落裏一雙明亮的眼睛,第一時間就要喊出聲來,引來自己的兄弟們一塊兒對付周長寧。


    哪知,他快,周長寧比他的動作更快,一個箭步跨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死死地捂住了那人的嘴巴,察覺到那人的掙紮之後,狠了狠心,手上加大了力道,直接扭斷了他的脖子。


    嚴格上來講,這是周長寧手上的第一條人命,可惜,他現在也沒有時間再去感慨什麽了,將那人軟趴趴的身子拖到了角落裏,以最快的速度將他身上的外衫扒了下來,換在了自己的身上。


    當然了,最重要的肯定是這人手裏拿著的那柄刀,這才是周長寧一番折騰的關鍵所在,就算他身具大力,可是雙拳難敵四手,這些水匪一個個都是做足了準備才摸過來的,他僅靠手中的桌子腿怎麽和人家的真刀實槍去拚?所以,武器很重要。


    隨即,周長寧模仿著水匪的動作,佯裝在屋子裏翻找著金銀等物,不過,他隻是略微找到了幾個銀錠子就罷手了,趁著鄰近的幾間屋子裏水匪都還沒有出來,他趕忙出門,弓著身子,刻意遮了遮自己的麵容,向著通道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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