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連忙趕過去幫忙,寒霜州看阿朝一眼,也隻得先過去幫忙。


    阿朝看見寒師兄,心裏又開始冒委屈泡泡,泡泡冒到一半,聽到有蔚師姐,趕緊擦擦眼睛跟著跑過去。


    她看見蔚師姐和對麵身穿碧色羅襖的蔚碧正在對峙,兩個人神色都很異常,像沉浸在幻境中近若魔怔,霍肅和寒霜州幾個人在攻擊結界,竟然都沒攻破。


    褚無咎一直沒有說話,此時看著蔚韻婷和蔚碧情緒大悸幾乎要顯露妖身的模樣,眸色微微深了。


    他並不打算讓這對姐弟這時候暴露出妖的血統。


    如果是之前,他自然可以順理成章去插一手,但現在……


    阿朝感覺褚無咎不動聲色看了她一下。


    阿朝幾乎想呸他一臉。


    這時候還做出這副冰清玉潔的樣子給誰看?!


    他都已經把她騙成這樣了,從一開始騙到現在了,她已經什麽都知道,還裝得對她多忠貞深情,又有什麽意思呢。


    阿朝覺得荒唐,荒唐到可笑起來,她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說:“你去吧,快去把我蔚師姐救出來。”


    褚無咎沒有動。


    阿朝攥起拳頭一拳砸在他腰眼,怒聲:“聾了嘛,快去!”


    褚無咎:“……”


    褚無咎深吸一聲,冷著臉過去。


    結界終於破了。


    寒霜州生生拉住蔚碧,霍肅去攔蔚韻婷


    “師妹!”霍肅攔不住,最後隻得半抱著她,終於忍不住叫:“韻婷,你清醒過來。”


    鄧凝在旁邊冷眼看著,唇邊溢出一聲嗤笑。


    “小碧,對不起。”蔚韻婷哭著說:“對不起,是姐姐沒有保護好你,是姐姐回去得晚了,我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上天保佑,差一點,差一點就……”


    她邊哭邊向蔚碧膝行過去,張開手臂像是想抱住他。


    蔚碧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他額頭覆著一層冷汗,神色駭戾冰冷,一把揮開蔚韻婷的手。


    “小碧…”蔚韻婷睜大眼睛


    “滾開!”


    “別惺惺作態。”蔚碧冷笑,神色冰冷到猙獰:“蔚韻婷,那日是什麽情形,你是不是真的沒來得及回來,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小碧!”蔚韻婷瞳孔驟縮,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你在想什麽?你是在懷疑什麽?”


    “原來你一直是這麽想的嗎?”她哭著喊:“你是一直在懷疑我嗎?一直心有芥蒂,在懷疑你的親姐姐嗎?”


    她眼眶溢滿淚水,那種被至親懷疑的傷心欲絕幾乎讓所有看見的人生出不忍和心疼,有旁邊人看不過眼,忍不住說:“哪家沒點糾紛爭吵,但不管什麽事,總是至親姐弟,哪有弟弟這麽與姐姐說話的道理。”


    越秋秋憤怒猛地站起來,指著蔚碧鼻子罵:“你這家夥有沒有點良心!有本事你就把話說清楚,蔚師姐哪裏對不起你,你這麽對自己姐姐說話!簡直狼心狗肺!”


    “就是。”有昆侖弟子小聲嘟囔:“蔚師姐對他沒話說,這麽多年有什麽好的不想著他,倒是他這個親弟弟,從來橫挑鼻子豎挑眼。”


    蔚碧不再說話,他冷冷看著蔚韻婷,臉上顯出一種強烈的譏諷和怨恨,最後化作一片冷漠。


    他什麽也不再說,偏過頭去。


    “韻婷…”


    霍肅半抱著蔚韻婷,清晰感受到她纖弱的身子輕顫,再看見蔚碧這柴米油鹽不進的態度,露出怒容。


    褚無咎在旁邊淡淡看著,有一點不明的笑意。


    蔚韻婷在哭,霍肅隱忍含怒,蔚碧冷漠,鄧凝冷眼嗤笑,寒霜州默然不好摻合,其他眾人也不知道說什麽。


    場麵霎時有點難言的尷尬。


    阿朝這個時候跑進來。


    阿朝左看看,右看看,到底先去把蔚師姐拉起來:“別哭了師姐。”


    “明朝師妹…”蔚韻婷哽咽。


    阿朝拍了拍師姐的肩膀:“是幻境,都這樣的,我剛才也哭得好慘呢。”


    她又轉過身去,對蔚碧伸出手。


    蔚碧瞳孔一縮,怔怔看著她。


    褚無咎唇角瞬間壓平,臉色沉下來。


    “起來吧。”阿朝看蔚碧沒有動作,就過去主動拉他的袖子:“現在拿到無患草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事都得往後放,這時候我們可不能內訌,要團結起來才行。”


    她邊說著,邊用力想把他拉起來,她小小的手握住他收緊的勁襖袖口,蔚碧不由自主隨著她的力度起來。


    碧眼的少年看著她,那目光像狠毒年輕的蛇、又像甩著尾巴低頭不吠叫的小犬狼。


    他下意識想去抓她的手,可下一刻那隻手就被旁邊伸來的更修長白皙手掌先握住


    蔚碧眼神驟陰森,他抬頭死死盯著褚無咎。


    褚無咎淡淡看著他,像居高彰示地位的狼王,垂在身側的手掌慢慢把少女的手攥緊


    ——然後就被甩開。


    阿朝甩開褚無咎的手,嫌棄地在自己衣服蹭了蹭,然後向外跑去,邊跑邊喊:“大家都走了走了,我們去找無患草。”


    褚無咎:“……”


    蔚碧倏然發出一聲嗤笑。


    蔚碧也往外走,經過褚無咎時,留下陰冷的一句:“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褚無咎。”


    “就算她以前被你迷惑,喜歡你,又怎樣,你總有裝不下去的一天,她總會看穿你的真麵目,到那時候…”蔚碧冷笑:“你這樣的人,還以為她會愛你一輩子嗎。”


    褚無咎站在那裏,沒有說話。


    蔚碧冷笑看著他,不屑再看他如何裝模作樣,擦肩過他就要走。


    褚無咎站在那裏,突然,寬袖下的手痙攣地輕顫一下


    ——然後神經質般猛地攥緊。


    無數光影流過他身體,有一瞬間,像千刀萬劍,將他撕裂貫穿。


    蔚碧聽見身後怪物般緩慢的、嘶啞的聲音,


    “如果你不會說話。”他說:“那你永遠都不必再說話。”


    “!”


    阿明朝感覺到倏然暴起恐怖的殺意,她瞪大眼睛轉過頭,看見褚無咎猛地掐住蔚碧的脖子,將他生生提起。


    “褚無咎!”她大驚,想都沒想衝過去抓他的手:“你又發什麽瘋!”


    她的手覆在褚無咎的手背,她摸到他手背沉石般堅硬冷酷的骨骼,柔軟的溫度從她指尖傳遞過去,這種溫度似乎有融化人心的力量,褚無咎的手鬆開,蔚碧的身形倏然跌落,但還不等阿朝鬆口氣,那隻手反手就攥住她的手,像咬住獵物的巨蟒,強橫而柔軟的身體死死纏繞上來。


    阿朝睜大眼睛,對視住他可怕血紅的眼瞳。


    浩大的光驟然從他身體衝出來。


    所有人紛紛震驚往後望去,看見兩道身影在光的中心虛化,一座轟然拔地而起的穹天之柱,塵浪呼嘯所過之處,大地慢慢開出一朵朵赤紅的花。


    “赤血之花,無患之草。”袁子明大喊:“是無患草!赤血花凋零那一刹那,便會化作無患草!”


    無患草!


    無患草竟然現世了!


    所有人茫然不知所措,但在叫喊聲中本.能向那片赤色花海跑去,就在有人撲過去要折下第一朵赤血花的時候,就在這時,響起尖銳的叫喊:“逍遙子!你個瘋子!”


    “哈哈哈”


    暢放的大笑聲響徹整片天地,明光衝天而起,如海嘯瞬間衝向所有人,覆蓋所有人的身影。


    “珠珠——”


    阿朝聽見長生珠的怒罵聲,她大睜著眼瞳要喊什麽,褚無咎低頭突然狠狠咬住她嘴唇,血水伴隨著糾纏的疼痛,那一刹那,明光籠罩她,所有表情凝固在她麵孔,魂魄被生生抽離出身體。


    “天命主,赤子心”


    “老天讓我等待了幾十萬年,終於讓我抓住這一線天機。”


    他神色倏然溫柔下來,輕聲說:“婉儀,婉儀。”


    “我終於能帶你回來了。”


    他說著,張開手臂,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哈哈大笑


    幾乎是同時,所有人都聽見他暢快瘋癲的笑聲


    “琅琊無量境,水月鏡花,無患無憂,浮映過去,預窺未來。”


    “孩子們,我要謝謝你們。”


    “作為報答,我便送你們所有人,共做最後一場春秋大夢!”


    第48章


    朝朝最近總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又是一年京都的春日,春風吹過翹出牆角的花枝,星星點點的青綠嫩芽簇著木質垂花柱生長,朝朝坐在秋千上,發呆看著鳥媽媽帶著幾隻初春新生的幼鳥在飛簷蹦跳啄食。


    “咱們小姐今年十六了。”


    侍女姐姐和嬤嬤們帶笑守在周圍,輕輕為她推著秋千,笑著說:“等過些日子婷小姐與肅公子辦完親事,咱們小姐的婚事也該開始張羅了。”


    朝朝是當朝宰相唯一的女兒,相府的大小姐。


    先帝駕崩,國朝曾有一陣動.亂,那時她年幼,家破人亡,跟著逃荒的災民顛沛流離,是爹爹救了她,又收養了她,視她如親女疼愛,後來爹爹輔佐新帝登基,平叛戰亂、鎮壓四方不臣,在國祚安定後因功高被拜為仲父宰輔,主領百官攝政朝堂,她的兩位叔父也被分別封為國公與郡公,一門榮耀顯赫。


    侍女們說的婷姐姐是她的堂姐,是穆叔父收養的女兒,肅大哥則是穆叔父的親子,兩個人在穆叔父膝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早有情誼,家裏長輩們欣然成全了她們的婚事,肅大哥受封兵馬督察使,正在西疆巡查邊防,最近就要回來,家裏早忙碌起婚事的事宜,隻等他一回來,就熱熱鬧鬧辦親事。


    而等婷姐姐和肅大哥的婚事辦完,就該輪到朝朝的婚事了。


    “是啊,小姐要出嫁了。”旁邊的嬤嬤笑道:“九公子等了這麽多年,不知得高興成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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