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再試一次吧。


    伍洇洇不由地握緊手指,掌心裏冒了些汗,觸感濕潤。


    被陳鶴征執著地愛著,到底是什麽滋味,她真的很想嚐一嚐。


    正巧,最近有個不錯的借口。


    伍紹清的鋼琴獨奏音樂會順利收官,經紀公司計劃籌備一場慈善晚宴,將部分利潤贈與國際福利機構,造勢的同時,也博個好名聲。


    派送宴會請帖這種事,由雙方的工作人員對接即可,伍洇洇卻單獨拿走了陳鶴征的那張請帖,她說她要親自去送。


    借口有了,接下來的事情,簡直順理成章。


    伍洇洇重新給陳鶴征發送了好友申請。她不免有些可悲地想,以陳鶴征的性格,可能都沒意識到自己曾被拉黑過。


    有伍紹清的情分在,陳鶴征對伍洇洇相對寬容,並沒有在一通好友申請上多做糾纏,很快就通過了,兩個人重新回到對方的通訊列表。


    又過了幾天,淩晨時分,一天中最疲憊也最孤獨的時刻,伍洇洇給陳鶴征發去幾條消息。


    她沒提為什麽要重新加他,也沒再說照片的事,隻用閑聊的語氣跟他說即將舉辦的慈善晚宴,說伍紹清的近況,又問陳鶴征明天是否有時間,她想將請柬送到他家裏。


    淩晨的閑聊,比正午時分的問候,更容易滋生曖昧。


    伍洇洇自認選了一個絕妙的時機,卻無法知曉,收到消息的時候,陳鶴征是和誰在一起,又做過多少次壞事。


    陳鶴征的回複很簡單——


    他說,好。


    *


    扣響房門的那一刻,伍洇洇有種說不清的緊張。


    心跳得有點快,手心微微出汗。


    她選在淩晨發消息,又故意在傍晚時分登門拜訪,都是很曖昧的私人時段。她想,陳鶴征一定已經接收到了她的訊號,這是個好兆頭。


    伍洇洇是精心打扮過的,她穿了條緞麵小裙子,裙擺略短,遮不住膝蓋,長卷發,玫瑰色調的唇,腿直,腰身纖細。


    毫無疑問的——


    漂亮。


    房間的門,由內而外的推開。


    見到陳鶴征的第一眼,伍洇洇覺得心跳沒降,反升,跳得更快。因為照片惹出的那些不愉快,頃刻之間,雲散煙消。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人,見到他,就覺得滿足。


    “阿征,”伍洇洇笑著叫他,她手上提著袋子,“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塔西路那家麵包房做的可頌,就繞路過去幫你買了一點,要不要嚐嚐?還熱著,味道很香。”


    說話的功夫,伍洇洇已經走過玄關。


    她心情好,腳步也輕快,繞過充當隔斷的白色置物架,目光無意識的,朝客廳掃過去。


    隻一眼。


    伍洇洇愣住。


    她怎麽可能認不出呢。


    那個女孩子,照片上的那一個,此刻,就坐在陳鶴征家裏。


    她一個人占據了一整條長沙發,姿態閑散,腿上放了本時尚雜誌,有一搭沒一搭地看。


    時間靜止了似的,一陣詭異的靜。


    直到陳鶴征關了門,走過來,從中引薦——


    “溫鯉,我女朋友,”他說,“這位是伍紹清老師的女兒,洇洇。”


    他介紹她,連朋友都不是。隻是某位老師的女兒,他尊敬的隻是她的父親。


    伍洇洇終於明白,陳鶴征讓她來家裏,不是接收到了她的曖昧訊號,要給她一個新的開始,而是要讓她徹底死心出局。


    她被陳鶴征擺了一道。


    第53章


    房間裏有香氣, 很淡,是女孩子身上的味道。


    這足以證明,溫鯉不是剛剛才來的, 她在這幢房子裏, 已經停留了好一段時間,連頭發上的香氣都留在這裏。


    那味道讓伍洇洇覺得難堪,她甚至不想呼吸,胸口又悶又重, 沉甸甸地壓著。


    溫鯉, 原來她叫溫鯉。


    照片上的女孩子,陳鶴征捧在手心上的寶貝,就算傷害過他, 他也執意要愛下去的人。


    就是她。


    溫鯉——


    鴻消鯉息——


    原來, 原來如此。


    聽見陳鶴征的介紹,溫鯉並沒有站起來,她幹脆踢掉鞋子,脂玉似的兩條小腿,蜷縮著收到沙發上。


    裙擺半遮半蓋,覆在上麵,擋住了小腿, 卻擋不住腳踝。一截白膩細嫩的顏色露在外麵, 上頭有一抹水墨風的紅鯉刺青。


    客廳的玻璃窗上墜著薄紗質地的窗簾, 陽光穿過那些, 落進來, 有金色的一小片, 剛好落在那處刺青上, 將它照亮。


    灩灩的, 又漂亮又風情,看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這就是陳鶴征喜歡的人。


    時尚雜誌被她單手捧著,一頁看完,她翻到另一頁,視線隨著書頁的改變,似有若無的,從伍洇洇身上掠過去。


    很清透的目光,沒什麽敵意,卻讓伍洇洇脊背一僵,像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耳邊一陣嗡嗡亂響。


    進門時她說的那些話,什麽可頌,什麽繞路,此刻回想起來,連笑話都不如。


    簡直是在打臉,明晃晃的諷刺。


    沙發很空,溫鯉歪坐在上麵,時不時地動一下,似乎有哪裏不太舒服。


    陳鶴征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從地毯上拿起一個抱枕,走過去,塞在她身後。


    放抱枕時,陳鶴征彎了下腰,伍洇洇站在旁邊,親眼看見,隨著陳鶴征俯身,他與溫鯉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拉近,影子疊在一處,呼吸交融著,密不可分。


    溫鯉下意識地仰頭看他,目光清透而瑩潤,好像在等他落一個吻,落在唇邊,落在額頭,哪裏都好。


    她看向陳鶴征的同時,陳鶴征也垂下眼眸,看向她,同她對視,不過半秒,他唇邊就浮起了笑。


    那麽不愛笑的一個人,連骨骼都冷漠,隻要看她一眼,居然就笑了起來。笑得很淺,卻溫柔,輪廓暖得不像話。


    放好抱枕,陳鶴征又抬手摸了摸溫鯉的臉,指腹沿著她側臉的輪廓滑下去,停在她下巴那裏,勾了勾。


    伍洇洇眼皮狠狠一跳。


    氛圍感太強了。


    一個眼神,幾個小動作,就讓伍洇洇清醒地意識到,她先前那些想法有多離譜。


    陳鶴征不可能把給過溫鯉的深情,再拿去給別人,他愛慘了她,也隻愛她。旁的人,優秀也好,耀眼也罷,都跟他沒有關係,他隻認這一個。


    伍洇洇無意識地攥緊手指,加長的甲片扣進掌心,有點疼,疼到她想哭。酸楚的澀意累積到極處,有種惱羞成怒的味道。


    放好抱枕,陳鶴征直起身,見伍洇洇還站著,指了指旁邊的獨立沙發,說:“隨便坐。喝點什麽?檸檬水可以嗎?”


    他一邊說話,一邊往廚房的方向走,從頭到尾,視線都沒有在伍洇洇身上多做停留。


    伍洇洇覺得喉嚨發緊,她說不出話,潦草地點了點頭,裝麵包的小袋子被她放在茶幾上,隨著動作,摩擦出幾聲輕微的碎響。


    溫鯉在這時抬頭,瞟一眼牆壁上的掛鍾。


    六點一刻。


    伍洇洇在這個時間登門拜訪,又帶了小禮物,如果她趁機提出共進晚飯,不出意外的話,陳鶴征是沒辦法拒絕的。


    陳鶴征那個爛性格,又傲又難接近,能結下一頓飯的交情,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好。


    實話說,這主意打得不算笨,如果陳鶴征是單身,或者說,如果他心裏沒人,也許,會是一段好姻緣。


    這樣想著,溫鯉忽然明白,陳鶴迎對她的恨為什麽會那麽強烈。


    因為她把陳鶴征牢牢地拴在了手裏。


    那麽多人趨之若鶩的陳鶴征,被她禁錮了,學著給她做吃的,耗費大把時間陪她拍照,允許她在他的地盤上作威作福。


    就算人被送到了國外,他的心也從來沒有走遠過,一直在她身邊。


    一直在。


    她後悔了,剛剛不該咬他的。


    心思轉過幾折,溫鯉逐漸從吃醋的小情緒裏緩過來,她合攏手上的雜誌,指腹擦過銅版紙光滑的頁麵,發出些許聲響。


    伍洇洇注意到她的動作,微微側頭,瞥來一眼,兩個人的視線直接對上。


    溫鯉不是那種遇強則強的性格,脾氣溫吞,沒什麽棱角,僅有的一點小脾氣,都是衝著陳鶴征的。


    於是,她先開口,說:“之前在桐大,我們見過一次的。當時我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跟你道歉,對不起啊。”


    伍洇洇被家裏人從小寵到大,是個公主脾氣,有點驕縱,她看著溫鯉,說:“那時候,你和陳鶴征還不是男女朋友吧,不然,他怎麽會撂下你不管,選擇把我帶走呢?”


    這話有些帶刺兒。


    溫鯉抿了下唇,如實相告:“我們分手過一段時間,當時,還沒有複合。”


    “哦,”伍洇洇點點頭,“原來陳鶴征愛好吃回頭草,是我把他看得太高了。”


    如果伍洇洇隻是刺她兩句,溫鯉不介意忍下來,她不喜歡吵架,也不太會吵架。但是,直接攻擊到陳鶴征身上,就犯了她的忌。


    溫鯉忍不住回一句:“塔西路那家麵包工坊,可頌的確不錯,但是,阿征並不喜歡口味偏甜的東西。”


    伍洇洇眼皮一跳,手指捏住裙擺,無意識地摩挲著。


    “是我很喜歡。”溫鯉說下去,“認識我之後,阿征才多了一個用可頌當早餐的習慣。”


    話音落下,伍洇洇的臉色更差了,非常想把那幾塊杏仁可頌砸在陳鶴征家裏的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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