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她的呼吸近乎停滯。對元昊哥哥,她心裏是有怨的,也知道他是必死,可要她眼睜睜看著他被猛獸撕成碎片,屍骨無存,她怎麽做得到!?


    “傅允……你,你是要當著我的麵,殺,殺了他嗎?”


    她昳麗的麵孔蒼白到失去血色,嘴唇顫抖著,杏眸裏滿是難以置信。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傅允瘋了,他絕不是這樣心性殘忍至此的人。


    “你不是已經看出來了麽?”他嘴角噙著殘忍笑意,廝殺一旦開始,哪有停下的道理?複又看向她道,“鶯鶯,過來,來為夫懷裏。”


    衛鶯瑟縮了下,往後退了半步,防備似的覷著他。


    她搖頭,“我不要。傅允,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別逼我恨你。”眼神小鹿般可憐,暗自祈求他會心軟。


    “恨孤?那好啊,孤倒要瞧瞧,你會有多恨我。”他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經心的道,隨後移開目光,不再看她,冷冷的吩咐了聲,“殺!”


    “不要!”


    衛鶯用盡全力嘶吼,底下的人一時不敢有所動作,倏地,她眸光一冷,朝著一旁放劍的地方奔跑下去,取出一把鋒利的刀劍,散著白光的劍尖抵在了自己的小腹處。


    第76章 大結局


    “鶯鶯, 你膽子愈發大了,敢威脅孤了。”


    他一步步走至她跟前, 狠狠掐住了她的下巴, 逼她抬頭直視他。傅允雖武功被廢,可男女體力到底有差距,輕而易舉就奪走了她用來威脅自己的劍。那上麵已染上薄薄血跡, 不用想,她是來真的。為了一個根本就不愛她的男子, 她甚至可以不在乎他和她孩子的性命。他眼裏黑沉沉一片,看不出心緒。


    “你肚子裏的孩子, 誰知道是不是孤的。你拿它來威脅孤,是不是有些太愚蠢了?”他俯身貼近她耳畔, 咬牙切齒的道,語氣森然。


    衛鶯隻覺委屈, 旁人誤會她, 她不會這麽難過,偏偏誤會她的是他。她懶得辯解,也沒辦法辯解, 埋下身子,蹲在地上, 抱頭輕聲啜泣起來,哭聲不大,卻能聽出是真的傷心,聽得他喉頭發緊。


    他無奈的歎口氣,也蹲下身, 把她攬在了懷裏。原想折她傲骨, 把愛意藏於心底, 卻不想他才不是先繳械投降的那一個。鶯鶯,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啊。愛你也不是,不愛也不是。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麽辦?


    罷了,投降便投降了,隻要她無礙,他遠遠看著她,就算無法擁有,也是好的。


    他為什麽又像從前那樣溫柔?既然不愛她了,為何還要做這種讓人誤會的事?


    滿腔的委屈因這短暫的溫柔流溢出來,哭聲不再壓抑,閉眼皺眉,像小孩子一般捶胸頓足的嚎啕大哭起來,隻不過捶打的是他的胸,他沒有吭聲,隻是輕柔地撫摩著她的背部,幫她順氣。


    “乖,想哭就哭吧,不要憋著,有我在呢。”


    後來,她直哭到淚眼模糊,兩隻眼腫的跟核桃似的,在他懷裏昏睡過去,心裏是奇異的安寧的感覺。後麵發生什麽事,她是完全不知道了。


    許是他知道她關心元昊和紀曉芙的死活,翌日清晨,便派了宋軒過來。


    宋軒告訴衛鶯,王爺留了那兩人一命,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都發配到塞北苦寒之地去做苦役了。衛鶯聽了佚?,心裏很是震驚,想到他做這個決定,大半是為自己,又多了一層感動。而宋軒接下來的話,卻叫她更為訝異。


    “王妃娘娘,王爺已經為您備好了金銀細軟和照顧您的人手,她們都是細致人,斷不會出什麽差錯。您看看您什麽時候動身,想去哪裏都可以。若是錢不夠了,隨時可以回來找卑職要。”


    “你們王爺呢?他不跟我一起嗎?”衛鶯不明就裏地問,卻隱隱覺得,心裏某處空的厲害。她不敢朝最壞的可能去想。


    “王妃娘娘,王爺說,他不會再強迫您了,會給您自由。”


    她慌忙起身,胡亂拾掇了下鬢發和妝容,一頭青絲披散在後,急匆匆跑出去,才意識到這會還是上朝的時辰,便焦心地立在府門外等,不住的踱著步。第一次看上去像是在家中焦灼等待丈夫歸來的小妻子。


    直等到府裏華燈初上,腿都站到酸麻了,才瞧見茫茫夜色裏,他下馬行至近前的身影。


    “傅允,”衛鶯喊出聲,眉目間凝著一抹可憐,小跑著上前兩手環抱住了他,心才稍稍覺得安定,頭靠在他胸前,委屈的嗔道,“你不要我了嗎,傅允。可我還懷著你的孩子啊。你就算不要我,也不能不要它啊。”


    “我太笨了,笨到不知道自己早已喜歡上了你,阿允。我能這樣叫你嗎?”她說著,抬眼問他,杏眸裏閃著水光,似星辰閃爍。“你別讓我走,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歡你。”


    傅允遲疑一瞬,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覺到痛感,才知曉此時此刻不是在夢中。他已經做好了回來後,王府裏人去樓空的準備,就跟他上次拚死回來一樣。一顆心傷透了一次,才明白,或許放手是最好的。對她如是,對他也如是。


    卻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聽到她說這樣動情的話。


    他再也不想克製了,也克製不了。緊緊回抱住了她,在她臉頰上印下密密的吻,虔誠的像在對待一件珍愛之物。這些吻痕,密不透風,織成一張網,把她和他困在其間,卻隻覺難言的幸福。


    “鶯鶯,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他一邊吻她,一邊輕喘著在她耳畔呢喃,濃鬱的沉香味道灌進她口鼻裏去,唇瓣洇濕殷紅,目色迷離。以前的衛鶯從未發覺,她的夫君有多麽好看。“我傅允今生今世隻會放一次手,是因為你的緣故。唯一一次機會,已經被你用掉了。從今往後,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哪裏,也別想逃。鶯鶯,你不會後悔吧?”他滿是柔情的目光緊盯著她的麵孔,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細微的表情。


    衛鶯和他對視了好一會,感覺到他聲音裏的顫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是放鬆肆意的笑,多日來的難過,仿佛在此刻一掃而空。原來,他也有害怕的時候呢。


    “不會啊。阿允,你怎麽總這樣患得患失的。我說了不走,那就是真的不走。就算你趕我走,我也還是不走,哼。”她在他額頭上彈了一記爆栗,而後掙脫他的禁錮,咯咯笑著往前跑,生怕他就追上來還手。


    傅允自然不會跟她一般見識,笑著追了上去,怕她摔倒,眼睛卻有些疼,一摸,竟是有淚流了下來。


    “鶯鶯,別跑了,小心摔。”


    她果然腳崴了一下,他急急扶住她,不等她反抗,便動作輕柔地脫下她的鞋襪,稍稍擰了下,確認沒有脫臼,也不放她下來,一路抱著她往花廳去了。


    “阿允,這裏這麽多人看著呢,快放我下來!”她又不是不能走了,他緊張個什麽勁兒!


    “不行。”


    衛鶯臉上染上薄薄的紅暈,隻好把小臉埋在他懷中,索性什麽也不看,真是太丟人了!她都快十六的人了,怎麽還要人抱著走的!


    到了飯桌旁,他還是不放她下來。摟著她一口一口喂,雖說都是她平日裏愛用的,可她明明隻是崴了腳,怎麽連手也不用動了!


    “阿允,我可以自己夾菜的。”衛鶯小聲嘟囔,臉頰鼓起,像個小受氣包,可愛的緊。


    “乖,張口。”


    衛鶯隻好乖乖張嘴,等他喂。


    “阿允,我吃好啦。”也是奇怪,有孕以來,她一向食欲不振,吃的極少,今天他親自喂她,好賴吃了許多。


    蕊心遠遠瞧著,也不由感歎,“王爺對小姐是真好,這天底下的男子,怕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第二個吧。不過小姐和王爺能這樣,也真是不容易。希望他們二人往後能長長久久的,我也就沒有違背老夫人的遺願了。”


    “蕊心,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什麽叫打著燈籠也難找第二個?小爺我,活生生一個大男人在你麵前,你是看不見還是怎麽地?”宋軒抱臂有些不滿的道,氣死風燈下,他的眉目顯得英挺。


    蕊心嬌俏一笑,故意刺激他道,“你可光給自個臉上貼金了,你又沒有成家,怎麽知道婚後變成什麽樣。這世間多的很的男子,成婚前甜言蜜語,銥嬅成婚後,就嫌棄自個的糟糠之妻,出去花天酒地。誰知道你是不是那樣的人。”


    “我自然不是!蕊心,我要是你說的這種人,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宋軒急急的發毒誓,就怕蕊心不信他,他太實誠,愣是沒聽出蕊心話裏的試探揶揄之意。


    蕊心倒了慌了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呸呸呸,這話可不興說。軒哥哥,我自然是信你的。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玩笑也不許開!”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


    ……


    漫長酷熱的盛夏過去了,衛鶯迎來了在攝政王府的第二個秋天,心境和去歲已是大不相同。十月十九日夜,過了預產期幾天的肚子,終於有了動靜,生產的痛,要發作了。她先時還在安慰蕊心她們,腹部一陣劇痛襲來,羊水流了出來,饒是早就備好了上京最好的幾個穩婆,畢竟是第一次生產,衛鶯心裏還是無端的害怕。女子生產,就像進一次鬼門關,誰知道能不能活著出來。


    疼痛一陣高過一浪,汗水把枕衾都打濕了,她漸漸沒功夫去想,意識模糊之中,她嘴裏喊的是他的名字,“阿允……阿允……”聲音虛弱不堪,叫人心痛。


    產房外,有人攔著傅允,“王爺,產房汙穢之地,您不能進去。”


    可聽著她痛苦的呼號,他怎能在一旁袖手旁觀?“滾開!”他一腳踹開那人,踏步走了進去,裏麵的確有濃重的腥味,可他不覺惡心,受苦的人是他的鶯鶯,還是他害得她受苦,他心疼還來不及。一手握住她冰涼發虛汗的手,一手放在她嘴邊,“鶯鶯,別怕,為夫來了。疼就咬這個。不會有事的。阿允在呢。”


    衛鶯早已被疼痛磨折的神智不清,也不管麵前的東西是什麽,張嘴就咬,用力之狠,幾乎是咬出了森白的筋骨,傅允愣是沒吭一聲,溫柔地俯身吻在她額角,漸漸的,疼痛像是減輕了不少,一聲清脆的啼哭聲傳來,產婆們見母子二人都安好無恙,笑的合不攏嘴。


    “王爺,您看看小少爺,長得多水靈啊,這長大後,不知道是多少姑娘的心上人呢。”爹娘相貌都沒得挑,普通小孩生下來皺巴巴的,很醜,這孩子不一樣,已經可見清秀的五官,一點也不醜。產婆抱著小家夥,放到傅允麵前,想讓他瞧瞧,也好討個賞。


    誰知傅允看都沒看一眼,隻淡淡一句,“抱走。”仍全身心貫注在產後極虛弱的人兒身上。都怪這個小東西,把他娘親折騰的這麽難受,他不下手打他已經算好的了,還要他分心去瞧他!?


    衛鶯嘴唇張合了下,聲音細若蚊蠅,傅允湊的很近才聽清,原來她說的是,“把孩子抱來。”她嘴唇已無血色,居然開口第一句話不是喊他,而是要瞧那個巴掌大的小屁孩。傅允不敢違拗她,吩咐人把孩子抱過來,心裏卻有股鬱氣,有些擔心往後自個在她心裏的位置。可瞧見孩子一靠近她身邊,就咯咯笑起來,連鶯鶯蒼白的麵孔也浮起愛憐的微笑,這幅畫麵,又讓他的心極度柔軟。


    他和她是一體,小家夥是他和她親密的結晶和見證。他們三人,心意相通,血脈相連,是這世上聯係最緊密的三個。往後餘生,他都要拚盡全力護他們母子周全。他靠上去,一手擁住他們母子二人。他幼年喪母,內心深處最渴求的,不就是這麽一個溫暖的家嗎?


    鶯鶯,為夫真的好愛你,好愛你。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啦,可能會有番外,等我想想吧。確實拖得太久,立個g:下本全文存稿。我能做到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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