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今年才來,根基不穩,不能做這種招人恨的事。


    現在很多工作推不下去,就是因為和離的問題。


    還好還好,紀知縣來一次,竟幫他們解決這樣大的麻煩,有他開口,扶江縣的和離再也不是問題。


    紀知縣!


    大好人!


    所以紀煬帶著人離開的時候,縱然是大清早,章善還領了手下相送。


    這次走的依舊低調,他畢竟是去上任,不是做其他的。


    來的時候四匹馬四輛馬車,走的時候又多了一輛,這自然是韓家馬車。


    韓瀟帶了兩個仆從跟著,雖說他表情還是很喪,但紀煬竟然硬生生看出點激動。


    也是,要回自己老家了,多少有點不同。


    韓瀟家就在紀煬即將上任的三合一縣城中的原裴縣,也是紀煬這次要去的地方。


    紀煬越來越覺得,自己被分到太新縣,不僅不是偶然。


    估計跟認識韓家也有關係。


    汴京那邊早知道這件事,也更知道他會攛掇韓家。


    隻是不曉得,這主意是陛下想的,還是林大學士,又或者文學士出的。


    反正,挺損。


    韓瀟估計還以為是自己想通了。


    沒想到朝廷那邊都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們現在要穿過整個涼西州,估計走個八天時間,便能直接到任職的太新縣。


    灌江府的灌江城不用過去,那邊知府都沒到,去了也是白去,直接去任地就好。


    三合一的太新縣,之前也說過,左邊劉縣,中間裴縣,右邊鮑縣。


    三縣合一之後,太新縣的衙門便設在中間的裴縣,如今都喊裴地。


    不管後麵的稱呼怎麽變,前麵那個裴字似乎一直壓在上麵。


    紀煬要去的衙門,便是居中裴地衙門。


    也就是說要跟有私兵的裴家人接觸。


    韓家在路上,著重說了裴家。


    當初韓家也在這地方住,算是與世無爭,裴家也不理他們,一直算是相安無事。


    這裴家性子極差,動輒打殺,對地方的百姓更是奴役。


    韓瀟歎氣:“他家確實有萬般不好,可能在裴地待下去,成為這裏最大的家族,一手遮天,隻因他有私兵。”


    “裴地有民三萬,一萬五都能被他們招來當私兵。便是尋常時候也有五千,幾乎是其他兩萬五千人供養裴家幾百人跟這五千私兵。”


    五千私兵,這數目確實不少。


    朝廷沒管?


    但紀煬卻抓了另一個重點:“尋常時有五千,那另外所說的一萬五,是因何而來?不尋常的時候?”


    “不尋常的時候,自然是關外古博國來犯。”


    紀煬聽此,開口道:“也就是說,官府默認私兵的事,是因為裴家是抵禦外敵的主力?”


    別說一萬五,就說五千日常訓練,還吃喝不愁的兵士,已經是古代戰鬥主力。


    有這麽龐大的私兵,官府卻睜一隻閉隻眼,隻能因為他們會抵禦外敵。


    朝廷不想有敵人侵犯,當地百姓也不想,把持一方的裴家更是如此。


    所以便形成奇怪的默契。


    對朝廷來說,這麽多人的糧草安置,日常訓練,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有裴家幫忙抵禦,也隻是損失一部分被他家貪墨下裴縣稅收而已,用小利換沒有外敵入侵,算是默認的交易。


    但一切都講究個平衡。


    裴家沒有維持好這個平衡,他對裴地搜刮太厲害,本地治安又沒有官府維護,所以亂象橫生,百姓民不聊生。


    以至於兵禍四起。


    朝廷見此,便開始著手整頓。


    但這會想整頓,已經有些為時過晚,讓裴家發展的太過了。


    畢竟所有事情都不能如預料中進行。


    裴家此時想的也不難猜,他家辛辛苦苦經營裴縣,好不容易讓裴縣近乎成為他家私產。


    你們這時候想伸手從我兜裏要回去?


    那不可能。


    他們裴縣的事,別人無權過問!


    這大概就是朝廷管轄寬鬆,有些近乎失去管轄權。


    如果再發展下去,隻有分裂一個選項。


    那必然不是承平國君主願意看到的,更不是百姓們的意願。


    但這裏麵,百姓意願幾乎被忽略不計。


    朝廷拿他們來換邊關穩定的時候,其實已經拋棄他們,在沒有律法,沒有監管的情況下,把他們交給裴家管理,這裏不就是法外之地。


    有律法的地方,日子尚且不好過,何況法外之地。


    在紀煬看來,應該憤怒的不該是利益交換方的裴家,分明應該是百姓。


    他們才是用血淚換邊關安定的人。


    可他們不會怨恨,也不知道怨恨。


    他們年複一年,為明日的口糧發愁。


    說到底,不過撥亂反正四個字。


    讓這個三合一的太新縣,成為有律法,有監管,有保障的地方。


    不過裴家縱然萬般不好,能抵禦外敵,紀煬便把負一萬分的印象分加上九十分。


    雖然對百姓們來說,外敵來了是剝削,裴家在的時候也是剝削。


    相比之下,還是敵人更殘忍點。


    所以這個九十分還是加上吧。


    這路上的八天時間,紀煬一行人還在學習灌江府的方言,至少要把日常所說給學會。


    否則到那之後,簡直一問三不知。


    他們裏麵,紀煬跟林婉芸學得最快,幾次模仿已經有些樣子。


    其次的玉敬泉,衛藍,也還行。


    隻有淩俊鵬,一開始學就頭疼,韓家帶來的一個會醫術仆從給他診脈,診了幾次都說沒事。


    也讓人哭笑不得。


    江小子跟江乖乖也在學,估計他倆年齡小,學習的速度不比玉敬泉他們差。


    特別是乖乖,說起話有模有樣。


    淩俊鵬見江小子說得還行,幹脆道:“我教你使槍法,你以後給我當翻譯算了。”


    江小子今年九歲,平日吃飽喝足,已經有大孩子模樣,讓他跟著淩俊鵬似乎也不錯。


    聽此,江小子當場拜了師,以後跟淩縣尉學他家祖傳槍法!


    這槍法還是扶江縣淩家湖老人家翻家底翻出來的,應該是以前遷徙到這裏的兵士留下。


    淩俊鵬練了兩年多,如今很有些模樣。


    估計這就是天賦?


    現在還可以繼續喊淩俊鵬為淩縣尉,畢竟馬上要上任了!


    邊趕路邊學習,他們這一路過得十分充實。


    汴京的繁華已經拋到腦後,扶江縣的平靜也已經是過去,迎接他們的,是新的地方。


    越往西邊走,越是寒冷。


    不僅因為已經到十月底,更因為灌江府的冬日比其他地方要長。


    到了冬日,這裏更是冰雪覆蓋,風霜像鋒利的刀刃一般。


    此地的百姓,生來都比其他地方的人受苦,也生性更加堅韌,萬中無一的地方磨煉了他們的意誌。


    走著走著,被紀煬圍得嚴嚴實實隻剩倆眼睛的林婉芸忽然指著前方,一邊騎馬一邊扭頭看向紀煬:“看,那是,是雪山?”


    遠遠看過去,再往西北的地方,竟然有座冰雪覆蓋的雪山?


    隻是距離太遠,若有若無的模樣甚是夢幻。


    韓瀟見他們夫婦倆騎馬,隻開了條馬車的小縫隙道:“是雪山,隻要天氣晴朗,偶爾看到雪山。”


    “從東到西,途徑鮑縣,裴縣,劉縣的清澈河流,那水便是雪山之水。”


    “隻是能看見而已,如果想要到雪山附近,騎馬也要一個多月。”


    不僅因為往那邊路難走,跟因為遠。


    這也進一步說明,那邊的雪山有多高聳。


    “看到雪山,也就說明,我們離裴縣更近了。”


    韓瀟習慣性喊鮑縣,裴縣,劉縣,顯然還沒習慣三縣合一,紀煬也不去糾正,不過再去看夢幻般的雪山時,那雪山已經消失。


    看來方才能看到,全因為運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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