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覺得心裏疙疙瘩瘩的:“用那麽費事嗎?你又不是不回來了。”


    徐霜把紙條收好:“這都是公家的東西,說清楚了回頭好算。”


    決口不提自己是不是不回來了。


    領導心裏打了個突,別是這人真打算換地方幹了吧?


    領導心裏登時有點後悔,說起來徐霜的手藝好,當時勝利公社的一個飯店也想把徐霜爭取過去的,畢竟徐霜本就是勝利公社的人,去自家公社也很正常。


    但是徐霜考慮到他們大隊離公社太遠,每天一個多小時實在麻煩,所以才就近來了紅旗公社。


    本來領導也覺得好,徐霜是個初中畢業生,有點文化,自從他來了之後,後廚的東西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店裏很少再用領導費心管。


    他手藝還好,再過幾年等級往上考一考,也能帶著飯店說出去響亮。


    這樣的人要是走了,可是店裏的一大損失。


    徐霜沒顧上管領導的內心糾結,把東西一交,利索就回大隊了。當然了,最近這些天還沒下雪,飯店要是有顧不上的,臨時去找他也來得及。


    徐霜走的急,因為大隊進山的隊伍今天回來了!


    去的時候二十多個人,回來的時候扛著兩隻野豬,還有一簍子野兔狐狸之類的。


    全大隊都喜氣洋洋,前麵分任務豬,一家就分幾斤,人口多的人家沾沾筷子就沒了。野豬肉是山上打的,跟白撿的有什麽兩樣,白得好幾斤豬肉,每家都高高興興。


    徐霜拿了分得的十幾斤野豬肉,又找了相熟的幾家換了些,最後留了三十斤野豬肉,兔子肉他之前還留了幾隻風幹的,兩樣肉菜,加上換的糧食,足夠婚宴上待客了。


    徐霜管大隊借了會議室,現成的桌子,再借點條凳,把餐具也借個遍。


    徐老太完全拋開了之前的低調做法,打定了主意要風風光光辦一場。


    徐霜大姨家那邊要來二十多號人,大隊上關係好的還有幾家,零零散散的,至少要開十桌。


    王櫻幫不上多少忙,她現在連人都沒認全乎呢。


    再加上王家這邊沾親的也就是王永順和李春娟,王櫻提都沒提要請這倆人。


    王永順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本來他是不抽的,但最近事情一連串的來,讓他焦頭爛額,李春娟還作妖不斷,王永順愁悶的不行,就也抽上了。


    李春娟在屋裏收拾豬肉,切一塊罵一句王櫻。


    “小娼婦,真就是不要娘家了!連來叫都不來!”


    “白養了她兩年,就是個白眼狼!”


    野豬抬回來,王永順兩口子也分了四五斤,可哪怕是有肉吃,兩口子還是心裏下不去。


    王櫻跟徐霜明天就結婚了,今個徐老太就開始散喜糖,大隊上的小孩個個都拿了幾顆,關係不近的也能捏一兩個梨膏糖吃。


    偏偏就他們兩口子沒有!


    不光是糖,連婚宴都不叫,本來王永順還覺得就算是為了做臉,徐霜也得把他們兩個叫去吃一頓。結婚呢,哪兒能沒有女方家長輩。


    偏偏徐霜跟王櫻一丘之貉,兩個人都不開口,徐老太連麵子都不願意做。


    按照常理,這算是對女方不太好,但大隊上卻沒一個人這樣覺得。


    “乖乖,徐家小子這是打了多少家什啊,這一件件的,看著真像樣。”


    “城裏說的三十六條腿對吧?咱們大隊上還是頭一份呢。”


    “新被子不都是女方做的嗎?這咋還是徐霜準備?”


    “這是入贅還是娶老婆啊,給我都弄糊塗了。”


    一連串的羨慕,叫李春娟怒不可遏。


    一個丫頭片子,前頭還是個克父克母的災星秧子,現在就成了香餑餑?


    王永順聽她罵人就腦殼疼,以前就是這樣,一點小事就揪著王櫻罵到死,激動了還要上手打。一來二去才把人逼出去了。


    現在還是這樣!


    “別罵了,把肉炸了油留好,耀宗最喜歡吃豬油拌飯了,你明天做好了給他送去。”


    如果說現在有什麽好惦念的,那就是王耀宗了。


    王永順給兒子起名叫耀宗,心裏是真的盼著兒子光宗耀祖的。王耀宗眼瞅著畢業,王永順就打算等著兒子帶著自己進城享福。


    李春娟氣的把刀一扔:“你就沒個剛性!她再怎麽說也是你侄女兒!結婚還不叫你上個主桌?”


    王永順把煙袋子往地上一磕:“你有剛性你去!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丫頭現在現在可是十足的六親不認。”


    李春娟氣狠了也沒辦法,的確像是王永順說的那樣,王櫻六親不認。


    真要是還存著點把他們當長輩的心思,哪兒能不叫他們去婚宴上呢?


    徐霜可是樣樣都聽她的。


    “小娼婦,喪門星!”李春娟又開始了謾罵的過程。


    王永順起身進屋,他懶怠聽李春娟罵人,進屋走到牆角邊上的木條堆裏,準備把自己的家底弄出來再點點。


    這一點,王永順就傻眼了。


    原本裏麵還放著的一百八十塊,現在隻有一百了!


    王永順腿一軟,這一百八十塊可是他給耀宗存著進城謀劃工作的啊!


    他旋風一般起身,衝進廚房就對著李春娟一個大嘴巴:“是不是你!是你拿了錢?!你個倒黴婆娘,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娶了你這個喪門星!”


    李春娟不防自己挨了一巴掌,臉腫起來了,她反應過來就瘋了。


    撕扯著王永順就開打,兩人跟仇人一樣,你來我往撕打個不停。


    到了這份上,錢不錢的已經不重要了,兩個人都打出了真火。李春娟被薅了一大把頭發,王永順則是青了兩個眼眶子。


    兩口子打完,李春娟不承認自己拿了錢:“誰知道你藏了多少!你別賴我頭上!”


    王永順也雙眼赤紅:“不是你還能是誰?!咱家就你我兩個!不是你難道還能是耀宗!”


    李春娟肯定不能往自己兒子身上潑髒水:“呸!誰知道是不是叫耗子啃了,你別賴別人!”


    王永順往地上一癱:“那可是八十塊啊!”


    李春娟好懸沒站穩,家裏有錢,她心裏膈應王永順不告訴她,但一下子丟了八十,那簡直是挖她的心肝吃她的肉!


    李春娟急了:“那再找找啊,說不定丟哪兒了!”


    八十塊啊!


    她得下地幹多久才能掙回來啊!


    王永順捂著眼,心裏苦悶又沉重,八十塊錢要不是李春娟拿的,那還能是誰?


    耀宗不可能,這錢遲早都是花在他身上的,他指定不能拿走。


    那就是……王櫻?


    李春娟則是一口咬定就是王櫻!


    “我說那個小賤人又是買這又是買那的,合著就是偷了咱家的錢!”


    李春娟掙紮著要出門找王櫻的晦氣。


    王永順也來了勁兒,他覺得這錢肯定是家外麵的人拿走了,但他不能確定是王櫻,就算確定了王櫻,他能逮住王櫻的證據?


    錢上沒打鋼印啊!


    他拿王櫻娘的錢就是這麽來的,篤定王櫻拿不住把柄。


    現在王櫻要是拿了他的錢,那他也沒證據!


    王永順坐在地上,第一次覺得自己日子難過的不得了。


    李春娟要鬧,王永順也不攔了。


    他現在心頭也是火氣。


    索性已經鬧的不來往了,那就鬧!


    王永順指導李春娟:“等明天徐霜來接人了咱們再鬧!”


    管它鬧回來鬧不回來錢,最起碼給王櫻這丫頭的婚事給混了!


    自家日子這麽難過,她憑什麽風光大嫁?!


    想得美!


    第23章


    結婚的前一天, 王櫻跟徐霜去了一趟公社。


    說起來還是她頭一次去自家的大隊公社,兩個人一輛自行車,一路騎到勝利公社的辦公室。


    這一趟走下來, 王櫻才算真見識到了什麽叫窮。


    同是一個公社, 第七大隊日子還算好過的,其餘有一兩個大隊,光是自行車駛過就能看見幹瘦的社員。


    有的小孩看著自行車新鮮,上來跟著跑,跑的時候還漏著腚。


    看到這裏, 王櫻慶幸萬分, 他們大隊的大隊長和支書都是好人, 腦子也活泛,早早帶著大隊在山上圈了地方種了點果樹,雖說掙的也不多,但比起其他大隊還是強多了。


    徐霜帶著王櫻騎到公社, 找到公社的辦公室就說自己要登記結婚。


    兩個人都揣著介紹信, 到了地方就很順利。徐霜還給辦事的人發了糖,對方也樂得嘴上說兩句吉祥話。


    王櫻迷迷糊糊的出了門, 才有了自己已經跟人領證的實感。


    說是結婚證, 其實就是就是一張紙, 上麵蓋著章子,拿回去自己弄個殼子一裝, 才像點結婚證的樣子。


    興許是領了證,徐霜也敢在大街上拉王櫻的手了, 倆人都覺得手心直冒汗。


    王櫻率先打破沉默:“咱們要不去拍個照吧?”


    也是給忘了這件事, 前幾次進城都沒有先去拍照, 這樣的重要人生時刻, 怎麽能不留個紀念?


    要拍照,就得去縣城,公社上也沒有能照相的地方,徐霜當機立斷:“走!”


    這會兒還不到下午呢,趕著進一趟城也來得及。


    兩個人又蹬著自行車準備去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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