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菊花這是難產了,早產加難產……你們趕緊去找接生員啊!”


    田大柱的娘氣勢高漲的很:“咋找啊?雪還下著呢!等到接生員來還能趕得上?!老嬸子你想想轍,你以前可是咱們大隊管接生的,我家大柱子都是你接下來的啊!”


    那老接生婆跺腳:“菊花這才剛開始,你去叫接生員,七八個小時也趕得上!她這一胎生的估計要慢……”


    話沒說完就叫老太太身邊的眉目精明的婦女打斷了:“我苦命的妯娌啊!你咋命這麽不好,好不容易盼來個男娃還難產了啊!”


    她這一嗓子出來,頓時就把裏麵等著生產的錢菊花給氣的,她本來就是滑了一跤早產,疼的厲害又聽說這胎不好生,整個人都是焦躁的厲害,又聽見妯娌這麽在外麵咒自己,氣的直接扯著嗓子罵。


    就這樣,屋裏罵,屋外麵胡攪蠻纏,兩邊對上,把老接生婆給弄得滿身是汗。


    王櫻心道不好,這會兒就扯著嗓子罵,把力氣罵光了,一會兒咋生產?


    王櫻怒起來就要上前,徐霜拉住她,把藥箱遞給她:“我來。”


    徐霜也不含糊,上去就把喋喋不休的婆媳倆給按雪地裏,按的時候還注意著力道,讓兩人倒在鬆軟的雪堆上。


    “哎呦,哪個王八蛋推我?!”


    徐霜:“都閉嘴,叫我媳婦進去看看。”


    老太太扯著嗓子就罵:“我知道你媳婦是哪根蔥!有你什麽事!”


    她兒媳倒是借著雪光看清了,上來就一下子把自己弄雪地裏的是徐家的小子,徐霜。


    他媳婦……不就是王櫻?


    周圍的人也看清了,背著藥箱站在院子裏的,可不就是大隊上新上任的赤腳大夫,王櫻?


    王櫻也看清楚了地上的那倆人,那個覺得眼熟的婦女,可不就是天天跟李春娟混在一起的那個?每次看到她都會翻個白眼,所以讓她印象深刻。


    “快快快,大柱子,趕緊叫櫻丫頭進去看看!”


    倒在雪地裏的婆媳倆急了。


    “這咋還叫沒生育的女娃子進去啊!這不衝克嗎?”


    “她能看個啥!還不如個接生員!”


    王櫻不言語,她站在田大柱麵前,田大柱本來埋的膝蓋中間的臉慢慢抬起來,從低處往高看,王櫻站在門口,目光平靜。


    “你是家屬,你老婆生著孩子,你就讓她在這種環境下生?”


    王櫻滿心的鄙視:“我現在進去看你老婆,你要是有點心,就趕緊找人去隔壁大隊找接生員,你留在這裏,後麵如果有意外,你作為直係親屬需要在。”


    王櫻輕飄飄放完了話,就揣著藥箱進屋去了。


    田大柱家的屋子裏雖然燒著炕,但並不是很暖和,屋子裏也黑黢黢的,隻有一盞油燈。


    王櫻放下藥箱,問床上滿臉蒼白汗水的錢菊花:“接生員沒來,我先看著你,你同意不同意?”


    上次來,錢菊花那個鼻孔朝天的樣子她還記得,如果都到了這個關口,錢菊花還是一副死不鬆嘴的樣子,外麵她男人也靠不上,再加上一大家子胡攪蠻纏,王櫻真的是要調整一下自己的態度了。


    好在錢菊花雖然窮橫,但人不傻。


    老接生婆後來沒當上接生員,就是因為年紀大,接受不了新事物,這些年大隊上生孩子,都沒找過她,可想而知有多手生。


    王櫻在,好歹自己還有些保證。


    所以哪怕錢菊花也覺得王櫻沒有生育過,未必懂多少,但這會兒她也明白,王櫻應該是最能幫上自己的人了。


    “我同意!”


    錢菊花眼裏滿是祈求:“我求求你,你幫幫我!”


    王櫻打開藥箱,對著滿頭大汗的老接生婆打了個招呼:“咱們兩個人今天看來是要一道熬個夜了。”


    老接生婆看到王櫻進來,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這田家要是不叫接生員,她說不好一會兒也得撂挑子不幹。


    本來就是衝著田大柱說的一塊錢來幫一下,這要是孩子沒生下來,大人再出個事,她不就倒黴了嗎?


    好在這會兒有王櫻在,她是半個公家人,能頂事,老接生婆也願意給自己積點陰德。


    “叫我田奶奶就行。”


    王櫻打開藥箱,從裏麵扒拉出來兩雙膠皮手套,遞給田奶奶一雙:“田奶奶,您先戴上。”


    這年頭在家生孩子,最主要就是一定要防止感染。


    田奶奶聽話的戴上了,給王櫻先說明錢菊花的情況:“早產加難產,她懷上之後一直不動彈,又加上生了上一個好多年沒生,生的不順暢……摔了一跤,好像腿也有點使不上勁兒。”


    王櫻先摸下去,一摸也就知道田奶奶沒說錯,這會兒遠遠不到該生的時候。


    可錢菊花已經跟從水裏撈出來的沒兩樣了,她疼的直喘氣,跟王櫻說:“我家大丫和二丫時候,我也是生了一天多……”


    生孩子生的慢,慢就慢在第一階段的開宮口,有的人可能三四個小時就開了,有的慢的能一下子拖一天。錢菊花是一直都生的慢,對這件事也有心理準備。


    可這能一樣嗎?


    這次是早產,還有腿傷!


    王櫻都覺得棘手了許多,先開了兩樣藥材拿出去給田大柱:“燒水,把藥煮起來放在爐子上,給你老婆做點吃的,再把你屋子的炕給我燒熱乎點!”


    裏麵有個產婦還燒的那麽冷!


    拿出懷表一看,現在是晚上八點多,長長歎了一口氣,對著湊到自己身邊的徐霜說:“你要不先回去吃點再來?”


    本來好好一個小年夜,這下弄得兩個人都陷在這裏了。


    徐霜搖搖頭:“我在外麵給你盯著。”


    田大柱的娘和妯娌都是不省心的,剛才王櫻進去之後就不幹不淨的罵,叫徐霜給一眼瞪回去了。


    “還是得叫大隊長過來坐鎮。”


    王櫻也點頭,田家這鬧的就不正常,誰家孕婦生孩子,婆婆妯娌還在外麵搗亂的?明顯就是有內情。


    徐霜冷冷看一眼被王櫻說了之後還不動彈的田大柱,心裏無比鄙視這樣的男人。


    正說著,田有福來了。


    田有福一來,田大柱的老娘和弟妹的氣勢就有點縮了。


    王櫻忙著在裏麵照顧錢菊花,就留了徐霜在外麵應付田有福。


    田有福頂著大雪過來,大丫裹著圍巾流著鼻涕,眼淚在小臉蛋上凍住了,冰渣子冰的她不敢哭。


    徐霜跟田有福說明了情況:“您給安排個人去叫接生員吧,王櫻是咱大隊的大夫,這種事上頭本來也不該她出麵,也就是過來幫個忙。”


    田有福應了一聲,準備叫田大柱去。


    徐霜攔下來:“田大柱不能去,他得在這兒,一會兒萬一有個什麽事情,他得拿主意的。”


    徐霜時刻記得王櫻剛才說過的話,把人攔下來。


    田有福也覺得對,指著田大柱的兄弟,田二柱說道:“你去!”


    田二柱本來就是被媳婦薅過來的,一直在邊上當吉祥物,突然叫人安排了這樣一個差事,也懵了:“我?我不去!”


    這大雪天的,多嚇人啊!人走在雪地裏跟大半個身子陷在水裏一樣,走一趟七八個小時下來,那不得凍僵了呀!


    田二柱的老婆也激烈反抗:“憑啥叫我家的去!誰的老婆誰管,他老婆生娃,憑啥不叫他去!”


    手指頭都快指到田大柱的鼻子上了。


    田大柱的娘也顫顫巍巍:“叫大柱子去吧!大柱!你老婆生孩子,咋能叫你弟受罪呢!你趕緊的,趕緊去叫人!”


    田有福:“別跟這兒逼逼賴賴了,你們一家子的,你哥得留這兒盯場子,叫你去你就去,我讓大樹拿著手電筒跟你一道。”


    田大樹體格壯碩,作為民兵,他本身也很熱心腸。


    田二柱還在逼逼:“那叫大樹去不就得了?咋還叫我去?”


    田有福眉目豎起來,恨不能拿個鞭子抽他一頓:“那是你哥,你侄兒,人家大樹是幫忙的,你不去叫人家去,你咋那麽有臉說!”


    田有福不光是大隊長,在所有姓田的裏頭輩分也高,上來就踹:“趕緊的!給我去!”


    田二柱挨了兩腳,在雪地裏滾了一身,趕緊告饒:“三叔三叔,我去!別踹了!”


    田大柱的老娘也沒聲了,她輩分雖然跟田有福是平輩,但她也不敢跟田有福大小聲啊。


    田二柱隻能委委屈屈的去了。


    田有福再看一眼窩囊的田大柱,恨不能把這兩兄弟都抽一頓。


    田大柱呐呐的喊了一聲“三叔”,然後就忙活著去燒熱水了。


    大丫機靈的很,裏裏外外跑了幾趟,把家裏的兩把椅子拿出來,一把給田有福,一把給了徐霜。


    田大柱老娘呸了一口,在心裏罵這個死丫頭勢利眼,親奶奶都在這兒幹晾著,她倒是去奉承別人。


    田有福就算了,徐霜算是哪根蔥,還好意思真就坐下!一點都不敬老愛老,果然是個壞分子家庭出身!


    王櫻在裏麵忙碌,錢菊花的腿使不上勁是大麻煩,王櫻不敢開藥,就開了針包,給紮了幾針,看看能不能恢複點勁兒。


    大丫懂事的跟到父親身邊去燒火,二丫也不知道在哪兒躲了半晌,看見姐姐回來了才敢出來,跟在姐姐身邊就像是個小尾巴。


    王櫻在裏麵忙活了一會兒,出來喘口氣的時候看見田有福了,田有福對著王櫻格外和顏悅色:“今個小年,也是麻煩你跟徐霜了,回頭叫大柱給你倆包個大點的紅包。”


    王櫻低垂著眼簾,沒說這個,反而說起來旁的:“錢菊花叫我出來說一句,她說她今天摔了,是讓她侄兒推的。”


    錢菊花疼痛間隙聽見了田有福的聲音,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尋思著自己不知道還能不能逃出命來,幹脆叫王櫻出來交待一句。


    王櫻說完,田二柱的媳婦就直蹦高。


    “誰說的!誰說是我家大寶推的?!誰看見了!她上下嘴皮子一翻就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那不能夠!”


    田大柱的老娘也是往地上一坐就哭喊:“哪兒能是大寶啊!大寶才多大點,他就一個六歲娃娃,他能幹啥啊!菊花就是氣不過我說她幾句,也不能這樣摘我的心肝啊!”


    王櫻懶怠看家庭大戲,把場外留給了田有福:“你們掰扯吧,別叫人進屋去就行。”


    錢菊花是非要掰扯的,王櫻勸她生完了再理論都不行,非要這時候來。


    王櫻細想也就明白,等到錢菊花生了,如果大人小孩都平安,那時候再論理,人家也都隻會說你又沒什麽事,跟小孩計較個什麽。


    這會兒說,一個是錢菊花害怕自己過不了這關,二個也是錢菊花非得在這時候跟婆婆妯娌撕把一下出出氣。


    王櫻搖搖頭進屋去了,來接生還能遇到這種場麵,真是豐富了她的人生閱曆。


    外麵田有福上來就傾向於相信錢菊花,倒不是錢菊花這個人有多麽可信,錢菊花自己就是強勁頭,平時說話十分噎人,人緣也不好,任誰都不想搭理她。


    她又為生了兩個丫頭感覺不自在,見到別人家有兒子就拿話刺人。看著就不討人喜歡。


    但跟她對峙的那婆媳倆,則是更討人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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