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邊屹那時候就告訴自己,如果再碰見她,他一定不會讓她好過。


    他生來倨傲,沒有人,可以在丟棄他之後還能得到他的原諒。


    沒有人可以。


    雲和撲在他腿麵上,眼淚洇濕他的西褲,“我媽要是就這樣走了,我會死的。”


    “阿屹,我隻有我媽了,她走了我也活不下去的……”


    刺耳的字眼在耳旁炸開,裴邊屹緊緊握著手,手背青筋鼓起,他掐著她下巴,咬著牙怒道:“那我呢?”


    “你讓我去看看我媽,我做牛做馬都可以,阿屹。”她懇切地看著他,唇色蒼白,“我可以做你的奴隸做你的貓貓狗狗,做什麽都行,你讓我去看看我媽……”


    裴邊屹用了很大的力才控製住把她殺了然後將她做成標本,永遠帶在身上的念頭,眼尾刺紅,牙齦咬了又咬。


    “阿屹,”雲和仰頭,瘋了一樣,不管不顧去拉他的拉鏈,頭跟著撲過去,“我現在就讓你開心,你讓我去看一眼我媽……”


    裴邊屹扯住她,手勾著她的腰把她提了起來。


    胸腔裏的心髒痛到麻木。這一生,從看見她的那一刻,他就成了她的追隨者。


    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地抬著刀砍他;一次又一次踢皮球一樣踢開他;一次又一次欺騙他;但隻要她一回頭,衝他笑一笑,他就會頂著傷痕,搖著尾巴湊上去。


    甚至,還會躺在她腳底下,翻出最柔軟的肚皮,等待她的下一次淩遲。


    -


    轎車飛速行駛在路上,夜晚的淮城很漂亮,可雲和沒有看的心情。


    長時間見不到日光,她的臉蒼白一片,唇色也是白的,手腕上貼著膏藥,遮擋了傷痕。


    趕到醫院,雲和拉開車門就跑,遠遠拋下身後的轎車。


    裴邊屹坐在車裏,目光幽冷地看著,片刻轉回來,扯了扯領帶,摸出煙,點燃。


    雲和上樓,一路問著過去,最終在手術室外停下,整個人搖搖欲墜。


    母親已經送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外坐著一個老人,看見她,站起來,“小雨,你怎麽才來!”


    陸奶奶生氣,“剛剛要不是小寶簽了家屬同意書,醫生可一直不敢動手術……”


    老人家見眼前的姑娘臉色蒼白,一副馬上就要倒下去的模樣,到底不忍心。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別擔心,聽說這次主刀的是主任醫師,臨床經驗豐富。”


    雲和盯著手術室一會兒,突然反應回來,“奶奶您怎麽會在這兒?”


    陸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小寶說今天要來看看你們,我沒事就跟著來了。”又問:“剛剛打你電話,你怎麽不接呢?小寶都急成什麽樣了。”


    雲和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旁邊走過來一道頎長的身影,雲和視線上移,對上陸遠臨的目光。


    陸遠臨也長大了,五官更硬朗英俊,剪了個寸頭,滿身正氣。一身高定的灰色西裝,外套掛在手臂上,穿著黑色的襯衫,領口開了幾個紐扣。


    他原本是在燕城的,在裴家的集團裏擔任ceo,最近卻是總往淮城跑。


    以至於他母親,前段時間也從燕城來到淮城,第一時間就是約雲和,要不是被他攔下,雲和這會兒都跟他母親見過麵了。


    陸遠臨手裏拿著一些單子,見她這幅模樣,頓了下,伸手揉了揉她頭頂。輕柔說:“別擔心,阿姨會好好出來的。”


    雲和神情恍惚,見手術燈閃了一下,急忙站起來,就要往前,眼前花了一下腳步有些踉蹌。


    陸遠臨急忙扶住她,擔憂道:“雲和,你怎麽了?”


    陸奶奶也站起來,神情擔憂,“這是怎麽了?小雨?”


    雲和從眩暈中恢複,再看手術室外的燈,還是那個顏色。


    陸遠臨扶著雲和在椅子上坐下,探了探她額頭,“你是不是感冒了?”


    陸奶奶在旁邊看著,“小雨別硬撐,奶奶和小寶在這呢,你要是不舒服就去打一針休息一下。”


    陸遠臨讚同,去拉她的手,“走,我先帶你去掛個號。”


    雲和看著眼前兩人擔憂的眉眼,小時候溫和的長輩,一起玩的小夥伴,他們都是那麽的擔心她,眼淚一滴接著一滴掉落。


    “哎別哭啊……”陸奶奶急忙給她擦,“別哭別哭,小雨別哭。”


    雲和撲在陸奶奶肩膀上,第一次放聲大哭,陸奶奶心疼壞了,老人家情緒感染太快,眼淚也跟著掉。滿是皺紋的手一下一下拍著雲和的脊背。


    陸遠臨在雲和旁邊坐下,心疼地看著她,抬起手克製地拍了拍她的肩頭。


    時間漸漸過去,雲和的哭聲減小,趴在陸奶奶肩膀上睡著了。


    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媽媽抱著她,輕柔地哄著她睡覺。


    然後爸爸把她抱了過去,說她太重了,媽媽抱不動她了。


    陸遠臨從陸奶奶身上接過雲和,抱在懷裏,看向外婆,“外婆您先去休息吧,這裏我來照顧。”


    陸奶奶活動了一下肩膀和手臂,看了看時間,站起來往病房走,“那我先去病房裏休息一會兒。”


    走了幾步,老人家轉身,有些語重心長:“小寶,你要是還放不下小雨,動作就該快一點了。小雨現在特別脆弱,我們都不知道她媽媽能不能熬過這一關,要是她媽媽走了,保不準這孩子會受什麽刺激……”


    陸遠臨抱著雲和的手收緊,鄭重道:“外婆,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大家,今天又晚了一些~(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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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她賭


    護士走到拐角, 語調不善地提醒:“先生!這裏是醫院,禁止抽煙, 請你立刻滅煙。”


    裴邊屹慢條斯理轉身。護士對上他的氣場和容貌, 一瞬間就愣住了,呆呆看著。


    直到冷冰冰的目光射過來,她才猛然清醒, 臉頰一下紅了,聲音也柔和, “先生,請您不要在醫院抽煙。”


    裴邊屹無視她,遠遠看過去,目光晦暗不明。片刻,轉身下了樓,每一步都踩著強大的氣壓,像是被激怒了的雄獅。


    雲和驚醒的時候是在半夜,手術室依舊還沒滅燈, 她隻睡了一個多小時。


    陸遠臨給她做人肉靠枕,隨著她起來, 伸了伸筋骨。


    雲和見到是他,怔了一下, 昏睡前的記憶湧了上來, 她感激他的幫忙,“小寶謝謝你。”


    她還是習慣喊他小時候的名字, 陸遠臨靜靜地看著她,“最近很累嗎?”


    雲和搖了搖頭。


    “你給阿姨換了個vip病房, 費用一定很貴吧, 別累到自己, 要不我……”


    雲和說:“我知道。”又問:“陸奶奶呢?”


    陸遠臨抿唇,“她先去休息了。”


    “謝謝你們。”


    “跟我們客氣什麽。”陸遠臨看著她放在椅子上的手,克製住牽起的念頭,低聲說:“雲和,我們可以是最親的親人。”


    雲和沒說話,那晚燒烤攤上,林許說的那句話忽然躥上腦海。


    她轉頭,對上他清澈的眼眸,瞳孔裏是她蒼白的麵容。雲和急忙收回視線。


    難怪,難怪陸阿姨從燕城回來的第一天就約她見麵……


    手術室外安靜下來,雲和緊緊盯著手術室的門。


    淩晨五點,手術室的門終於推開,雲和衝過去,護士把她隔開,推進了重症監護室裏。


    雲和隻能趴在窗戶上看著母親。


    陸遠臨去跟醫生溝通情況。


    上午八點,李彩麗從重症監護室轉出來,回到病房。


    她還沒醒,一直昏睡著。


    雲和守在床邊,拉著母親瘦脫相了的手。


    陸遠臨眼底微微青黑,卻還是默默地忙前忙後。他提著早餐進病房的客廳,拉著雲和過來吃。


    雲和見他疲憊的模樣,心底一驚,拉住他的手,“小寶,你快回去休息。”


    陸遠臨笑了笑,“那你吃早餐,我先回去上班了。”


    雲和一怔,內心愧疚:“你還要上班?”


    “對不起,耽誤你一夜的時間。”


    陸遠臨沒說什麽,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十一點的時候李彩麗醒了一會兒。她的腎切了一個,另一個不能再切了,急需移植健康的腎,還有骨髓也是……


    巨大的窟窿洞在等著她填,雲和撐著腦袋,緊緊繃著神經。


    冰涼的手蓋在她手背上,雲和一瞬抬眸,對上母親虛弱的眼睛。


    “媽你醒了。”雲和眨了眨眼把熱淚眨回去,緊緊握著她的手,“餓不餓?還有哪裏不舒服的嗎?”


    李彩麗緩慢搖頭,她的胃已經沒法正常吸收了,現在大部分都是靠著營養液吊著一口氣。


    “雲和。”她的聲音有些虛弱。


    “帶我回槐花巷吧……不要浪費那麽多錢了……治不好的。”


    雲和搖頭,“能治好的媽。你要相信現在的醫療技術,而且,而且已經找到合適的腎和骨髓了。”


    雲和握著母親的手,上麵都是打了針後留下的針眼和青紫。


    “媽你別放棄治療,你還要活很久,還要看我結婚,還要抱小外孫呢……”


    李彩麗蒼白的唇角勾了勾,疲憊地閉上眼睛,“活著太累了……我想走了。”


    雲和固執地睜大眼睛,不讓淚水滑下,“不累的媽,要堅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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