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司徒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神色卻愈發痛楚。


    原來,他不是不得不死,而是不願再活。


    原來……


    他竟也是恨的,以至於走得幹幹淨淨,半分念想也不留給他。


    身死魂消,對他而言,沒有什麽是比這更好的報複了。


    大司徒癲狂般地捶著自己的胸膛,最終,嘔出一口血來。


    暗沉的血色弄髒了地板,大司徒也終於察覺到胸腔中傳來的劇痛。


    原來,絕味三觴已經開始吞噬他的生機了啊……


    有那麽一瞬,他都想,就這麽死了算了。


    然而……


    他憑什麽死呢?


    他這種人,怎麽能配得到解脫?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他嚐遍其七,唯獨死不得,是以不得超脫。


    生不如死,不外如是。


    大司徒神色一片慘然。


    絕味三觴,實乃絕味三殤。


    悲喜皆殤,大徹大悟,更是痛徹心扉,撕心裂肺。


    大司徒抖著手,在意識渙散之前,取出另一隻玉瓶中的涅槃丹。


    他麵無表情地吞下紅褐色的藥丸,任憑灼燒般的劇痛和蝕骨的癢意吞噬他的軀體。


    絕味三觴吞噬他的生機,涅槃丹折磨他的軀殼,固元丹卻又鎖著他最後一抹生機不滅。


    撕裂般的痛楚幾乎能讓人瘋掉。


    然而對一個哀莫大於心死的人來說,這些都算不得什麽。


    無盡的苦楚中,大司徒漫無天際地想,若是能重來一次,該多好啊。


    他一定好好對他。


    不,他隻需要遠遠守著他就夠了。


    看他意氣風發,看他君臨天下,看他……無病無災,壽終正寢。


    他這麽一個卑劣的人,怎麽敢肖想那琉璃般純潔無瑕的仙人?


    *


    無名的秘境中,紅衣少年蜷曲著一條腿坐在樹枝上,容顏是絢爛奪目的瑰麗穠豔。


    少年衣衫鬆鬆垮垮,露出一片白皙精壯的胸膛。


    少年沒有穿鞋,赤足在半空中晃蕩著,似是愜意,又似是無聊。


    他仿佛感受到了什麽,小小地“啊”了一聲。


    紅衣少年白皙纖長的手指敲了敲樹幹,一雙瀲灩著水色與情波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殷紅的唇勾起一個頑劣的弧度。


    ※※※※※※※※※※※※※※※※※※※※


    作家的話


    還有一章晚會兒發,作者君去吃飯啦。


    內個什麽,紅衣少年跟神明有一定關係哈。不過咱們鏡水跟誰都沒關係,她隻是……恰好,咳,長歪了,同時具有神明和陛下的特點。


    第364章 天機


    噫,真是個蠢貨啊,居然時隔那麽久才弄清楚真相。


    雖然……晚了那麽一點兒……


    但真相嘛,該知道的人總是要知道的。


    不過也好,經過漫長時光的發酵,一些痛苦會更加刻骨銘心。


    紅衣少年眼底流露出一絲惡趣味。


    想來,那人的表情一定好看極了。


    少年略遺憾地歎了口氣,可惜他不能親眼看見。


    唔,不過也能想得到。


    那人應當是心疼壞了的。


    不過也活該,誰叫他親手葬送了璃。


    琉璃麽,那樣美好又脆弱的東西,本就該精心供養,小心嗬護著。


    落到那麽個粗人手裏,粉身碎骨是遲早的事兒。


    紅衣少年惋惜著千萬年前那位無瑕的少年,可惜了,這樣的一個妙人,以後隻怕是遇不到了。


    少年托腮,目光透過虛空,幽幽看向遠方。


    不過,有趣兒的人從來不少,沒了璃,還有其他人嘛。


    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遇到更有趣的小朋友了。


    紅衣少年的身影漸漸化為一團薄霧,最終,徹底消失不見了。


    *


    寰清城的一處私宅中,少女冷汗津津。


    她眉頭緊鎖,仿佛被惡夢魘住了,頭發被汗水打濕,顯得有些狼狽。


    哪怕是蓋著厚厚的錦被,她還是止不住顫抖著。


    在光怪陸離的夢境中,她看到——


    天昏地暗,陰風淒厲,似有萬千亡靈在哀嚎。


    一派昏黃之中,身量高挑的少年自黑暗中走出,長發披散,雙眸含笑。


    本該是春閨夢裏人的俊美少年,在這昏暗的環境下顯得詭異且不詳。


    少年笑吟吟,兀自前行,風吹拂其他的衣袍和長發,卻吹不散少年嘴角的微笑。


    少年赤腳走在焦黑的土地上,身影堅定,往更暗處而去。


    風送來少年含笑的聲音:


    “不聞山河慟,不見魑魅行。


    將心向子虛,負盡蒼生情。”


    少女冷汗更甚,麵色愈發慘白,似是生機在一點點流逝。


    她止不住地發抖。


    她看到了一場浩劫。


    一場來自過去的浩劫。


    一人身負絕世之能,卻什麽也不做,袖手笑看天傾。


    少女感到一絲齒寒。


    畫麵轉換,這次,少女看到的,是……


    未來。


    她看到黑雲遮蔽了日月星辰,她看到無盡的血與亡魂。


    她……更看到輪回路斷,萬鬼哀嚎著湧向人間。


    少女心中升起一絲絕望來。


    完了。


    她此刻心中隻有這麽一個念頭了。


    這是一場絕無僅有的浩劫。


    她,還有很多人,都會葬身其中。


    少女極度驚懼絕望的同時,忍不住升起一絲疑惑。


    既然一片無望,讓她預見這一幕又有何用?


    在絕望中等死嗎?


    不!


    絕不是這樣!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大道無情,卻也會留有一絲生機。


    在夢境之中,少女雙手結印,開始推演。


    她不信這是一場十死無生的死局!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少女不斷結印,臉色愈發蒼白。


    喉頭湧上一絲腥甜,她卻無暇顧及更多,反而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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