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以拿出手機,說:“要不,我們叫個代駕吧?”


    “不用了,”淩樂安冷靜地回答道,“我叫司機來接我們。”


    井以心裏“嘖”了一聲,心想輸了,這麽一對比,剛剛自己的提議實在很沒有逼格。


    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等待了,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淩樂安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他問:“你冷嗎?”


    井以身上還穿著比賽時的正裝,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街上燈都亮了起來,喧嘩熱鬧,但是夜裏涼氣更盛,寒風料峭,她在風裏輕微地發著顫。


    淩樂安想要把自己身上穿著的風衣脫下來遞給井以。但井以先一步抓住他的胳膊,製止了他的動作,因為她覺得穿淩樂安的衣服這件事多少帶點曖昧的意味,有點過了。


    她吸了一下鼻子,往四周一看,好像沒有什麽禮品店,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家裝修很漂亮的花店,她抬頭看著淩樂安,說:“葭依和葭佳喜歡花嗎?正好有時間,我們去給她們買兩束花吧。”


    她鼻尖凍得微紅,抬頭看人時顯得可憐兮兮的,但是她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淩樂安目光柔和,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來,低低地“嗯”了一聲。


    “……其實不必買什麽,你回去葭依和葭佳就會很高興了。”淩樂安說。


    井以心裏的愧疚感更強烈了。


    兩個人走進花店,花店裏暖氣很足,井以舒服很多,店員一見他們一男一女一起進來,就上前一步問他們需要什麽。


    店員熱情地對他們推銷著店裏賣得最好的玫瑰,井以一邊看著眼前各種各樣的花卉,一邊好奇地問:“現在還有很多人喜歡玫瑰嗎?”


    總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可能會更喜歡獨特一點的東西。


    井以思索著,有點猶豫送花合不合適,但現在時間比較緊,也沒有機會再去逛別的店。


    店員仍然溫和地回答她的問題:“正是因為玫瑰足夠美麗,才一直有人喜歡它啊。這位先生要給您的愛人買一束玫瑰花嗎?”


    井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斷了他的話,“不,我們不是戀人,請問你們這裏有適合送給小朋友的花嗎?”


    店員有些錯愕,連忙說了幾聲抱歉,然後帶著井以去看另一邊的向日葵與雛菊。井以給葭佳挑了向日葵,給葭依挑了白百合,店員用滿天星幫她把花打包起來。


    淩樂安在一邊插著兜,正在注視那些鮮豔熱烈的紅玫瑰。


    井以卻看見了大捧大捧的向日葵旁邊,有一隻孤零零的白花,不知道是月季,還是牡丹。看上去有點快要凋零的意味,孤零零的怪可憐的,井以俯身把那朵花拎了出來,和向日葵與白百合一起買了下來。


    淩樂安一直耐心地等待她,當他們一起跨出店門的時候,井以把手裏那支花遞給他,笑著對他說:“淩樂安……謝謝你今天陪我浪費了這麽長時間。”


    他們站在花店門口,暖黃色的燈光讓時間變得好像很慢。


    淩樂安斂下目光,那朵花上還帶著露水,臨賣出時店員還又將花莖剪短了一節,他眼神微動,從井以手中接過花枝,插進了自己風衣上的口袋裏。


    那朵純白的花卉緊緊地挨著他的心髒。


    井以不認識那朵花,但是淩樂安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一朵白玫瑰。


    淩樂安眼神中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意,井以看著他的眼睛有片刻失神,但是又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開心。


    司機來得很快,他們走到公路邊的時候,就看到李叔已經出來等著他們了。


    井以抱著兩大捧花走過去,淩樂安給她拉開車門,又從她手裏接過那捧向日葵,兩個人一起坐到了後麵。


    井以想起第一次見到淩樂安的那個晚上,也是李叔開車接她,第一次見到淩樂安時,井以感覺他是一個很陌生的人,而如今這個曾經的陌生人就坐在自己身邊,不得不說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她懷裏還抱著那捧帶著露水的白百合,花香襲人,井以的目光望向窗外,看著沿途的燈火一點點減少,道路周圍的房屋漸漸變得奢華,正漫無邊際地發呆時,忽然就到了淩家老宅。


    井以進門的時候,時間剛過八點,葭依和葭佳已經吃完了晚飯,正排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小豬佩奇正在電視裏跳泥坑。


    當她們看到井以和淩樂安時,驚訝地用自己小小的手捂住了嘴巴,葭佳發出小小的驚呼聲,葭依也向他們走過來。


    “樂安哥哥,小以姐姐,你們終於回來了!”葭佳仰著一張燦爛的笑臉說,一旁的葭依則是板著一張小臉認真注視著井以。


    井以蹲下來,摸了摸她們兩個的頭,“對不起,這麽久沒有回來。”井以在她們臉蛋上各親了一口,因為臉上的癢意,雙胞胎圓溜溜的眼睛笑得眯起來。


    淩樂安把外麵的大衣脫了下來,他手裏捏著那朵白玫瑰,葭佳的視線盯在他身上,隨著他手裏的那朵白玫瑰移動。


    淩樂安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將手連同玫瑰一起背在身後,挑了一下眉,輕聲說:“這朵是我的。”


    葭佳頗有大人樣地“(ˉ▽ ̄~) 切~~”了一聲,轉眼就被傭人拿過來的花瓶吸引走了注意力,她和葭依看著張媽把花放進花瓶裏。


    向日葵是買給姐姐葭佳的,白百合是買給妹妹葭依的,正好和她們的性格相稱,一個活潑,一個文靜。


    大哥還有應酬,這時候尚且沒有回家,大嫂鬱詩婧在陪女兒搭積木。雙胞胎從沙發上離開以後,淩父終於拿回了遙控器的掌控權,將電視調到了新聞上。


    淩母從他們回來開始臉上就一直帶著笑容,問他們吃過飯沒有。淩樂安和井以搖了搖頭,於是淩母又急匆匆地讓人去給他們準備晚飯。


    雙胞胎對花的熱情隻存在了三分鍾,沒一會兒又去跟大伯搶電視看。因為家裏管得比較嚴,她們和媽媽約好了每天隻能看一個小時的平板。


    小豬佩奇又開始跳泥坑了。


    因為井以和淩樂安都不太餓,所以隻讓張媽下了兩碗麵條,兩個人在餐桌上麵對著麵吃麵條,偶爾葭依和葭佳還過來跟他們聊天,結果雙胞胎也看餓了,隻能麻煩張媽又去下了一碗。


    吃完飯,井以陪雙胞胎玩到十點,才被淩母趕去床上睡覺,淩樂安仍舊待在書房裏,大概是在處理工作。


    井以泡了個澡,躺在床上,剛剛閉上眼睛,馬上就要進入夢鄉的時候,忽然“垂死病中驚坐起”,一下子就清醒起來。


    有一件事忘了——明明和徐良科說好了比賽一結束就馬上回山南鎮的。


    井以麻爪了,拿出手機開始給徐良科他們打電話,打了好幾遍都沒有被接通,井以心裏想,完蛋完蛋完蛋,這個時間,小科多半不會睡覺,那麽不接的原因也很清楚了……看來是生氣了。


    井以扶著額頭,頭疼地歎了口氣,腦子飛速運轉著,考慮著解決辦法。


    半個小時過去了,井以認命地關上了手機,得了,明天早晨就回去,負荊請罪去吧。


    ***


    第二天早上,井以連飯都沒有吃,去雙胞胎房間裏看了一眼就走了。她現在明白為什麽三叔三嬸那天沒等孩子起來就離開了,因為一旦她們醒了,恐怕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井以離開淩家老宅的時候,還看到大嫂抱著橙子站在陽台上,橙子對自己揮著小手,井以忍不住笑了一下。


    淩樂安起來的時候當然也沒有見到井以。


    井以來到車站的時候,突然收到了徐良科的電話,她拿起手機:“喂,小科,我已經到車站了,馬上去找你們。”


    “不用了。”電話那頭徐良科的聲音冷冷淡淡,像是真的生氣了,井以更心虛了,還想再說點什麽,但是徐良科打斷了她的話,他說:“回頭。”


    井以詫異、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子,然後看到他們三個正站在離自己不過五六米遠的地方,邱炬使勁對她揮著手,井以聽到了閻斯年喊她的名字,視線再稍稍偏移一下,就看到了徐良科那頭野草一樣的金發,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第十九章


    徐良科臉上帶著肆意張揚的笑,衝井以揚眉。


    “你們怎麽來了?”雖然井以這麽問,但是她卻克製不住地咧開嘴角,高興得眼裏都是笑意。


    “這不得問問那個沒良心的。”徐良科瞧她一眼,見她一臉的開心,嘴角也微微彎了一下。


    “走吧,”閻斯年笑著敲了下井以和邱炬的額頭,“一起去a市逛逛。”


    “你們吃飯了嗎?”井以問。


    邱炬幽怨地回答:“沒有,我早晨六點就起來到車站接人來了。”


    井以摸著下巴,說:“那我們先去早市吧。還可以邊走邊吃,對了視頻,順便把視頻錄了吧。”


    徐良科舉起手機,“已經在錄了,走吧。”


    井以有點心虛地問:“視頻庫存都空了?”


    徐良科哼笑一聲:“何止空了,簡直是透支了。”


    井以和邱炬對a市已經熟悉很多,四個人穿梭在早市中,偶爾停下買點東西,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絮絮叨叨聊天。


    今天天色有些陰沉,他們吃完了飯就沿著河岸往回走,井以問:“你們訂酒店了嗎?要住幾天嗎?”


    閻斯年點了一根煙,火苗被風吹得搖搖晃晃,他說:“沒有,我們晚上就回去了。”


    井以點點頭,有點失望地說:“好吧。”


    他們四個人坐在桂花江邊的長椅上,望著底下奔湧不息的江水。徐良科從閻斯年那裏借了個火,他的頭發在腦後紮成了一個丸子頭,筆直的兩條腿伸直了抵在地上,口中的煙氣呼出來的時候和水蒸氣混在一起,一起飄向江邊。


    徐良科說:“就算我們留在這裏,你明天不上學了?”


    井以低頭笑了笑,說:“也行。”


    徐良科聽見她的話反而愣住了,扭頭看了她好幾眼,說:“還是別了……這樣就不像你了。”


    “別抽煙了。”這句話井以以前說過無數遍了,但是直到現在依舊在說,她掏了掏自己渾身上下的口袋,隻找到了昨天葭依和葭佳過家家時塞給自己的幾塊口香糖。


    她把口香糖分別扔給三個人,“把煙掐了,吃塊糖。”


    閻斯年又不舍地猛吸了幾口,才把煙摁滅,扔進垃圾桶裏,井以無奈地看著他,這行為實在太幼稚了,簡直像個小孩。


    沒一會兒,岸邊出現了四個坐著吹泡泡的奇怪的人,江岸對麵有小朋友指著他們,讓自己的爸爸媽媽看。


    徐良科掏出幾張譜,還帶著寫好的詞,把它們分別遞給井以和邱炬。徐良科說:“曲子是我寫的,詞是閻哥寫的,你們看看行不行。”


    井以每一張都仔仔細細地看,看著看著就不自覺地笑起來,雖然一開始是想要靠樂隊攢錢,但是這幾個月下來,井以其實已經喜歡上和他們一起演奏音樂的感覺了。


    半晌,她抬起頭來對兩個人笑,“辛苦了。”


    邱炬把手裏的譜重新遞到徐良科手裏,說:“主唱沒意見就ok了。”


    早晨起得太早了,閻斯年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但是剛一張嘴就吸進了一口涼氣,涼得他立刻清醒過來。


    井以忽然想到什麽,對他們說:“正好你們隻在這裏留一天,要不我們找個錄音棚去錄歌吧。”


    三個人都露出了頗有興趣的表情,閻斯年問:“但咱們誰認識錄音棚的人……?”


    井以看著江麵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淩平露那天對自己說的話,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她給淩平露發了一個消息。


    很快淩平露就回複了,她沒問井以原因,直接把地址發了過來。


    沒一會兒,淩平露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她問:“小以,你在哪呢?我讓人去接你。”


    “姐,我們人有點多……”井以撓了撓臉。


    “沒事,”淩平露那邊有敲擊鍵盤的聲音,“找輛大點的車就是了,你們有幾個人?”


    “四個人,在桂花江旁邊的公園前麵。”


    井以掛了電話,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和他們一起繼續眺望江麵,突然感慨地說:“有錢真好啊。”


    “阿以終究還是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俘獲了。”閻斯年假裝遺憾地說。


    井以皺皺鼻子,拿紙團扔他。


    淩平露的車很快就到了,是一輛白色的別克。


    井以沒想到淩平露會親自來,淩平露還和妹妹的三個朋友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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