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意:“……”


    王昊天微抬下巴,凶神惡煞道“我不僅要凍死你,等會還要撞死你。”


    方意:“……有病。”


    他也不撿衣服了,為防止等會王昊天揍他,還是先跑為妙。


    方意剛坐上摩托,迎麵一個黑色外套蒙在他頭上。


    他心道完了完了,跑不掉了,王昊天個王八犢子要揍他了。


    耳邊響起轟鳴聲,方意露出腦袋,看見王昊天隻套了一件單薄的黑色毛衣。


    方意遲疑,“給我穿?”


    王昊天哼聲,戴上頭盔。


    方意:“為什麽?”


    王昊天麵露凶相,“你凍死了,老子怎麽撞死你!”他說完,騎著摩托自方意身邊呼嘯而過。


    方意:“……”


    第六章 “可以和你換支煙嗎?”


    路向澤中途接到馮珂的電話去找她了,方意和王昊天還在後麵糾纏不休。


    紀蘭卓獨自一人停在路邊,抬頭看向對麵亮燈的樓房。


    這邊是老城區,處處是破舊的房屋,樓房外粉刷的漆因為常年風吹日曬而褪色,暗淡泛白,大街小巷貼滿廣告。紀蘭卓偶爾飆車時經過這邊,大致有個印象。


    夜裏寂靜無邊,這裏管得不嚴,沒人投訴,還能聽到不知是哪家傳出來的歡笑聲,聽起來很和諧熱鬧。


    紀蘭卓點支煙叼在嘴裏,靠在銀灰色的摩托上,昏黃的路燈下投映出他一個人的身影,看上去寂寥無邊,可周身的氣質又讓人不敢上前,像是夜裏剛打完架無處歸家的混混,隻好停在路邊借著尼古丁舒緩心情。


    萬狸沒有想到會在自家樓下見到他,她腳步停滯,遠遠望向他。


    看他吞雲吐霧,看他煢煢孑立,看他形影相吊。


    萬狸過慣了孤獨的日子,卻在看到路燈下的他形單影隻時也覺得難過。


    他不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嗎,原來在他身上也會出現孤寂感?


    大概是她的眼神過於直白,紀蘭卓扭頭,一眼就看到了樹下的她。


    樹下的女孩眉眼豔麗,在黑夜裏總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朦朧美,偏偏一張臉冷若冰霜,猶如瓊樓玉宇,寒意凜然。


    紀蘭卓想起方意的話,有些想笑,他沒看錯,這人還真在老城區,隻可惜王昊天不在。


    萬狸與他目光堪堪相撞一瞬,一顆心像是跳到了嗓子眼,她移開目光,往樓道口走去。


    紀蘭卓沒再看她,猛吸了一口煙低頭給王昊天發消息。


    【方意沒唬你。】


    下一刻還亮著的屏幕上方伸出一隻細白的手,掌心有一顆糖,紀蘭卓抬眸。


    “可以和你換隻煙嗎?”


    類似的搭訕紀蘭卓遇到過很多,隻是這一次怎麽也不能將兩者聯想到一起,因為麵前的人語調平淡無波,麵無表情,一雙眼緊盯他手裏的煙。


    他不動,她也不動。


    須臾,就在她即將收回手的時候,紀蘭卓從盒子裏抽出一根煙放到她手裏。


    麵前的人還伸著手臂,紀蘭卓挑眉,從她掌心拿過糖隨手塞進口袋。


    冰冰冷冷的人拿著煙,走到一旁。紀蘭卓欸了一聲,萬狸回頭,接過他拋過來的東西。


    是一個打火機。


    方塊狀,通身還印著凹凸不平的花紋,很高檔的那種,一個要上萬,她在網上見過。


    萬狸不會用。


    紀蘭卓看她生疏的樣子,嘖了聲,從她手裏奪過打火機,藍黃色火焰一下子湧出,萬狸伸過煙點著,“謝謝。”


    “不客氣。”


    萬狸第一次抽煙,不懂得怎麽樣吸,整個口腔都難受得很,她極力控製著,還是難以自抑的咳出聲來。


    “咳咳咳……”她扶著一旁的樹幹,眼角泛出淚花,仿佛要把膽汁咳出來。


    “咳咳咳……”


    麵前遞來一瓶水,萬狸有些愣怔,但很快接過,也顧不得其他,猛灌了一大口,才覺得好受些許。


    她直起身,還是那樣沒有表情,“謝謝。”


    紀蘭卓倚在車旁漫不經心的問,“第一次抽啊?”


    “想試試什麽感覺。”


    “嗬。”他低笑出聲,“什麽感覺。”


    萬狸握緊手裏的水瓶,“不好受的感覺。”


    她聽見一聲嗤笑。


    “既然不好受,就別學了。”紀蘭卓跨上銀灰色摩托,很快消失沒了蹤影。


    萬狸一人獨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呢喃,


    “我知道不好受,還是想要去學,怎麽辦?”


    她站在朦朧夜色裏,將剛剛他遞給的大半瓶水緊緊抱在懷裏,黯淡的光線打在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憂傷。是因為感受到他的孤獨感嗎?明明和他說上了話,她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挖空了一塊似的。


    萬狸知道自己不該上前的,她不迷信,她向來靠的隻有自己。可是當她錯開目光往回走的時候卻在想,嵐城那麽大,他偏偏出現在自己家樓下,會不會不是偶然,會不會是命運讓我們遇見,會不會是上天的安排?


    所以她還是向紀蘭卓走過去。


    等她離紀蘭卓還有一米時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上話,難道和其他人一樣直白?是好巧?還是我喜歡你?亦或是我認識你,想和你交朋友?


    萬狸其實是想成為特別的那一個的,所以編了一個相當蹩腳的理由。


    可以和你換支煙嗎?


    口袋裏隻有一顆糖,她想和紀蘭卓換支煙。


    糖剝到嘴裏甜至五髒六腑,煙抽了一口隻覺嗆得不行。


    這場以物易物終究是不對等的,所以最後她還是狼狽收場。


    萬狸覺得糟透了,她把生活過得一團糟,連和人說話都不會,如果她平時多和別人相處,會不會在單獨麵對紀蘭卓時有更多的話題,可以相談甚歡,哪怕是他一直拿她當朋友也好啊!


    ‘一直’多長久啊,想起來都能讓人覺得開心。


    萬狸努力彎唇,想放聲笑出來,卻怎麽也提不起嘴角,連臉部肌肉都在告訴她。


    萬狸,你不開心。


    她進門,將未喝完的半瓶水放在客廳牆壁由六邊形圍成的米色置物台上,認真又細致的找準中心位置,放在最顯眼的地方,仿佛那不是一個難以降解的滿大街隨便一個普通便利店就能買到的塑料水瓶,而是某個大型拍賣會上拍下的古董花瓶。


    萬狸托著下巴坐在地毯上發呆,過了一會又不由得笑出聲。


    一晚上看見他三次,說了話,點了煙,拿了水,怎麽樣她都該笑啊!


    ~


    星河城是坐落於江邊的一片別墅區,岸邊扯起一道長長的彩燈線,即使是夜晚江麵依舊波光粼粼,猶如白居易筆下所寫,星河一道水中央。


    紀蘭卓打開門,客廳燈火輝煌,巨大的水晶燈猶如一朵盛開的雪蓮點綴上方,處處彰顯奢華。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坐在沙發上,麵龐瘦削冷峻,仔細看去,與紀蘭卓有幾分相似。


    紀蘭卓沒動,就靜靜的站在門口。


    男人雙臂搭在膝上,右手食指和中指間夾了根煙,高定西服帶著幾分褶皺,垂著頭,雖然周身充滿了精英派頭,卻依舊掩飾不了那份頹喪。


    “回來了。”他語氣不明,低聲道。


    紀蘭卓沒理他。


    男人突然抄起手邊的陶瓷杯往紀蘭卓身上砸去。


    由於喝了酒的緣故,他沒砸中,碰撞在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在空蕩的房間裏刺耳至極。


    他臉上布滿陰沉,又拿起手邊的煙灰缸朝紀蘭卓用力砸去。仿佛對麵的人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紀蘭卓沒躲開,煙灰缸重重砸在肩膀上,他悶哼一聲,身子卻半點沒動,仿佛在較勁。


    紀元酒最看不慣他這幅樣子,和那個女人一樣,不管他做什麽都他媽永遠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樣子,一個個拿他當空氣,一個個都瞧不上他。


    他拿起瓷杯還想砸他,紀蘭卓抬眼,抓住向他拋來的杯子狠狠砸回紀元酒腳邊。


    “你瘋夠了嗎!”紀蘭卓冷聲道。


    “瘋?我他媽早就瘋了!”紀元酒暴喝一聲,怒砸著身邊的東西,他指著紀蘭卓,“我他媽養你有什麽用,有什麽用,你為什麽留不住她!”


    “那你怎麽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紀蘭卓盯著他,“你自己的生活有多亂你難道不清楚嗎,怎麽,還要我幫你重複一遍!”


    紀元酒這些年不知道在外麵養了多少情人,借著紀氏總裁的身份混跡在風月場所,過得糜亂不堪,看上去像是個成功人士,內裏全是腐爛的氣息,令人作嘔。


    “閉嘴!”紀元酒大步上前死死揪住紀蘭卓的領子,“你他媽算什麽,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呢,你回報給我什麽了,讓你去找她你怎麽不去,怎麽,不聽話了是吧,覺得翅膀硬了?”


    紀蘭卓不反抗,任他發瘋。


    紀元酒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摁著他的頭砸在地上,“反了天了,你就是個沒媽的孩子,又比老子高貴多少!”


    他最惡心的就是紀蘭卓那和孟歡如出一轍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麽髒東西。


    紀蘭卓感覺到頭上有什麽溫熱的暖流順著臉頰淌下,他握緊了拳頭,但沒動,耳邊全是紀元酒不堪的辱罵聲。


    直到紀元酒打累了,絲毫不管他的死活,轉身離開了星河城。


    第七章 “你能抱抱我嗎?”


    紀蘭卓躺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額角還在滲血,順著太陽穴沒入發絲,黑發被血滴打濕,在發尾凝聚成水滴狀打在青藍的地板。嘴邊青紫,半張側臉滿是紅色的血跡,看上去有幾分駭人。


    紀元酒有自己的別墅,從不和他住在一起,每次出現在星河城都必定是來用他發泄心裏的不滿和怨毒,對他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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