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爺撫掌大笑,沒想到,拐子帶來的同行能夠得到將軍的青睞,這也能讓他拿到不少好處:“當真不錯,賞。”


    拐子喜出望外,從裏頭的侍從手裏接過了王老爺的賞銀:“謝王老爺!謝王老爺!”


    白銀亮堂,銀光映照在他眼中,王老爺是個傻的,被他賣了還給他錢,這波不虧,血賺。


    “我與秦老板一見如故,想邀請三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後天一起到阿芙蓉田地賞花。”猴子臉中文不錯,隻是口音還有一點大佐味,“不知道有沒有這種榮幸?”


    秦東籬哪有不應下的道理:“是我們的榮幸!”


    “聽說你們現在住在旅舍裏麵,”王老爺是會看人臉色的,要是秦老板攀上高枝,他也能多個麵子,“這多不好,給你們倒騰一個院子出來,一會兒就有人帶你們過去。”


    就沒聽過有這種好事,反正項煒也是開了眼界。


    秦東籬:“王老爺真是義薄雲天啊!”


    月色朦朧,夜裏有些悶熱感,他們不願在門口久站,借口奔波一路,沒緩過來,自請離開。


    王老爺和猴子臉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也好說話讓他們走了:“幾位好好休息,等有時間了,我們再來談這個生意。”


    鎮子很小,也就兩條巷子,一條主街,王老爺給他們拐子住的地方在白沙鎮的旮旯,這邊沒什麽人氣。


    拐子進屋後,在屋裏到處摸:“他奶奶的,燈去哪兒了?”


    沒等他找到點燈的,屋裏已經亮了,項煒點了火折子。


    終於把燈找出來點亮了,秦東籬看清了房間的格局,就跟旅店沒有什麽區別,一點屬於私人空間的小物件也沒有,房間都在二樓。


    拐子把大堂的桌椅板凳都迅速擦了一遍,保證幹淨後,請他們三個坐下。


    衛競對這院子很好奇,沒有在桌邊坐下,反而去積攢了灰的窗邊,把窗戶推開,以便室內通風。


    從窗戶看出去,那個小小的院子背靠別人家的外牆,四周都不通透,地上長滿了荒草,哪裏有人來打理這些,也是任其枯榮。


    在桌邊坐下的項煒,回想起秦東籬驚為天人的那一句,還覺得很神奇,直歎:“東家,加入我們吧,過山風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有秦東籬在,這破局的進度比騎上奔馬還要快,隻是見一麵的功夫,就“走到”目標人物的心裏去了。


    “你們過山風沒有自己的寶貝嗎?天天惦記別人的寶貝。”衛競嫌窗戶髒,沒有用手碰上去,走回來,挨著秦東籬坐下,開始劃地盤。


    秦東籬是從來不吝嗇言語誇讚自己的:“太優秀了,沒辦法。”


    “鬼子是看上你了,”衛競皮笑肉不笑,抬手霸道地扣住秦東籬搭在桌麵上的手腕,“以後還是離遠點比較好,他下賤!”


    他饞你身子,他下賤!


    噦!惡心!


    秦東籬眼中流露出危險的信號,憤怒起來:“下賤的鬼子,終須一死!”


    項煒眸色微斂,他是敏銳的過山風,即刻捕捉到兩人這又是在“對暗號”,說“黑話”了。


    “為什麽叫他鬼子?”拐子發現了關鍵問題。


    衛競:“他不就是鬼,難道他還是個人?”


    項煒也覺得:“倭寇相貌醜陋,堪比鬼怪。”


    “這鬼子叫什麽名字?在倭寇那邊什麽地位?”衛競問。


    拐子搖頭:“小人也是第一次見到,誌遠鎮從許多地方收孩子,白沙鎮隻是其中一處。搭上王老爺這三年,都是他的人安排我做事,差不多半年能有兩三個孩子給送過去,我這三年都會來,一個是接活,一個是為了補一下阿芙蓉糖。”


    “阿芙蓉對人有害,醫術上也有記載。”秦東籬看向他。


    拐子搖頭,一片茫然:“他們說就是糖片,小孩吃了就乖了。”


    “你販賣兒童,本罪大惡極,該千刀萬剮,淩遲處死,此次行動如果成功,我可以給你保下性命。”項煒突然起身,手掌覆上拐子的天靈蓋,幽幽威脅,“若是敢再次反水,到對麵揭發告密,我也能在死之前,讓你看看什麽叫地獄。”


    拐子再次跪倒在地,地上的灰揚起來:“沒有沒有……不敢不敢……大人相信小的,小的不敢玩弄您三位啊!”


    秦東籬一句話就討得王老爺上頭的倭寇喜愛,他哪有這腦子去搞破壞,那最先死的還是他呀:“您三位是我放進來的,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大人信我!”


    “那條路,不回頭也罷!”秦東籬拍拍他的肩,“起來吧,將功折罪去。”


    拐子抹一把眼淚,扶著膝蓋站起來:“但聽大人吩咐。”


    對於拐子這種人來說,大棒比胡蘿卜管用,項煒敲打得差不多時,終於問他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育所,你能去嗎?”


    育所?


    拐子站在一邊,連連點頭說:“可以的可以的,我可以去相孩子,您三位在王老爺麵前過過明路了,我帶著一起去都沒有問題。而且那鬼子一看就比王老爺還要厲害,鬼子欣賞秦老板,就更沒有問題了。”


    “不過,咱是拐子,隻能見到孩子,母親是見不到的。”


    秦東籬記下來:“哦,知道了。”


    為了不斷有新生兒,白沙鎮還專門打造了育所,這說明送孩子到誌遠鎮的山裏,不是交易,而是任務。


    現在已經沒有適齡的孩子,他們也賭一把,將十歲的送過去,就像交稅一樣,是不管有沒有,都得不做的事情。


    拐子在白沙鎮有自己的人脈,不知道從哪打聽來的消息:“還有件事,昨天村裏來信給王老爺,說山裏都是官府的人在巡邏,得躲一陣子,暫時不能聯係了,所以討論生意的事情要擱後談。”


    那鬼子今天和王老爺談的,說不定就有這消息,難怪不著急,叫他們好好休息呢,原來是甲方不著急,乙方也跟著開始劃水了。


    村子是二月份掃掉的,秦東籬問項煒:“信是你們寫的?”


    “不是,信是我們截獲的,知道能派上用場,一直壓著,到現在才給送過來,打時間差。”項煒補充道,“信的內容是倭語,所以得找東南總督府翻譯之後,再做處決。”


    拐子又說:“前兩天育所剛有一個孩子出生,他們還跟我通了氣,問我要不要過去看看,諸位大人,咱們什麽時候去?”


    項煒:“擇日不如撞日,明天沒事,明天去唄!”


    .


    猴子臉和王老爺就像一對甩不掉的狗皮膏藥,比他們提前一步出現在育所門口:“好巧啊,秦老板。”


    哪有拐子能夠得到這麽大的重視,王老爺暗中打量秦東籬,將軍定是看上這個秦老板了。


    他想了一通,也笑起來:“沒想到三位這麽著急,不是說好了休整麽?”


    秦東籬滿懷深情地說:“幹一行,愛一行,一想到這裏有孩子出生了,便是明天進棺材,今天爬也要爬過來看一眼,估上一個價錢。”


    拐子在一旁感歎,乖乖,秦老板可真能扯,關鍵是還挺打動人,那他就肯定沒有這麽強的愛。


    “看來今天還是要談一談了,在下最尊敬認真工作的人,”猴子臉給他們讓道,“諸位,請進。”


    秦東籬識趣地後退:“你們是主人,你們先請!”


    拐子和項煒走中間,秦東籬和衛競最後跟上,衛競偷偷和秦東籬咬耳朵:“你說,鬼子會不會太感動,給你封個拐子仙人?”


    “艸。”秦東籬跟著隊伍,走進第一道門,她指著兩道門之間的磚道縫隙,對衛競說,“看,草,生了出來。”


    噗——


    兩個人不敢笑出聲,還好走最末端,沒人發現。


    育所環境很好,就是過於安靜,也沒看見有被送進來的女人,孩子的哭聲也聽不。


    這裏頭,真有孩子嗎?


    一想到育所的性質,秦東籬感受到了一絲陰冷,不由得攥緊了衛競的衣袖,而後被衛競寬大的手包裹住。


    初夏草木由淺變深,顏色很有層次感,他們已經穿過了三重洞門,折過五六處拐角,才終於在一個房間前麵停下。


    這是一處采光還不錯的獨立的院子,這個院子非常的小,裝潢卻非常精致,看鬼子和王老爺輕車熟路的架勢,也知道,就是為他們兩個準備的。


    鬼子很喜歡喝茶,而且隻喜歡喝他那一種泡法的茶,雖然味道真的很一般,加上有濾鏡,秦東籬覺得這連普通農田路邊茶肆買的大碗茶都比不上,但還是很給麵子的次次捧場。


    剛出生的孩子很快被抱上來,項煒看一眼就說:“活不過五歲。”


    當場嚇傻白沙鎮的所有人。


    王老爺咳嗽兩聲:“你懂什麽,不要亂說?”


    “哼,這種貨色,白給我們都不要的。”項煒不解釋,隻冷笑一聲,讓人更緊張了。


    鬼子隻是淡定地擺手:“帶下去吧。”


    秦東籬以內行的身份嫌棄一番:“我來照興,卻很少經過你們這裏,育所這種東西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是說有女人嗎,我一個也沒有看見?”


    “那些人都是有罪的,看她們做什麽?”王老爺不高興,秦東籬說這話可是逾矩了,不過是一個拐子,誇兩句還裝上了。


    衛競歎氣:“有女人的育所還生不出孩子,你們這個鎮子,問題很嚴重啊!”


    “!!!”王老爺無法反駁。


    秦東籬悲哀地搖頭:“想也知道,你們根本不懂女人懷孕的條件有哪些?可別糟蹋女人了,要孩子的直接找我收吧。把你們育所的女人給我養,我讓她們三年抱兩!”


    衛競:…………


    這熟悉的畫大餅手法。


    “咳咳咳!!”什麽虎狼之詞,王老爺苟活七十餘年,不能被嗆死在談判桌上。


    鬼子是個很虛心的鬼子:“育所之事,請秦老板指教。”


    “既然閣下如此客氣,那我便要指教一二了!”秦東籬開始吟唱,“首先,不能讓她老想著懷孕生孩子這件事情,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在座的各位,都認真聽著。


    “其次,要讓她保持身體健康,女子本就體弱,稍微碰個涼水,這輩子說不定就生不出孩子。”


    王老爺和鬼子眼睛鼓起來,王老爺愣愣說:“確實聽大夫說過這樣的……不過我們想的是,又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碰點涼水該怎麽就生不出孩子了?原來果真如此麽……”


    你他媽連大夫說的話都不聽,現在聽一個拐子說就信了?秦東籬突破了對老王頭的認知下限。


    “你讓她們高興,你要讓她們自己來選,要誰當孩子的父親。育所又不是窯子——”秦東籬噎住,她說不下去了,這特麽不就是為了滿足這些人打造的窯子麽……


    扯遠了,於是她趁著對麵還沒反應過來,趕緊下結論:“母親身體不好,心情不好,生出來的孩子哪裏會好,很多都是早夭的,能活下來的孩子,性格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多是呆滯木訥。”


    秦東籬是看著他們的臉色說話的,等他們的臉色一變,就知道自己說沒說中。


    拐子聽著心跳七上八下。


    秦東籬不小心讓開水燙著了手背,疼得她眼眶都紅了。


    “別激動,別激動,”衛競趕緊給她捂住,用手扇了扇,給對麵解釋,“買賣一家親,我們秦老板也是性情中人,要是沒有了母親,那我們的生意也不好做是不是?”


    緩了緩,秦東籬接著亮嗓子說:“我們賣了這麽多年呐,就是聰明伶俐的好賣,那種愣頭愣腦的,看起來還有點恐怖。那種不聰明的孩子,一看就知道,他老娘懷胎時,不怎麽期待他。”


    猴子臉一聽說不聰明,表情很不願意:“不行,要聰明的。”


    越是沒有的,越要強調。


    “這育所裏生不出好孩子的,”秦東籬非常篤定地說,“母體心神不寧,積鬱在心,懷上的概率會減少,孕中的母親情緒不好,會消耗非常多的養分,孩子沒有養分,怎麽長得好呀?算了,多說無益,改天我弄一個過來,給你看看,什麽叫聰明水靈,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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