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當局者迷,剛才場上形勢風雲突變,劣勢開端讓他亂了方寸。他們這些人隻是這場馬球裏的棋子,疲於奔命,可是煜王端坐高台,看得更加宏觀更冷靜。


    齊家軍當下把兄弟們聚攏過來:“你們還記得,陽關那一仗,是怎麽贏的嗎?”


    其餘人立即明白:“聲東擊西。”


    “那靈泉驛那一仗呢?”


    “以逸待勞。”


    齊將軍隨即用以往打過的勝仗給他們布置戰術,兵將們立即懂了。


    再一上場,形勢忽然逆轉,場麵不再像先前那麽激烈。


    可是,那球總是在出其不意地時機和角度,從眾人的目光聚焦之處,忽然被擊打到一個極為冷門的位置。那裏往往正好有一位齊家軍在接應,然後球進了。


    “不容易啊,為了贏過榮家,齊家軍都用上兵法了。”有軍中之人,立即看懂了。


    榮相望很快反應過來,可是在馬上跟兄嫂和姐妹們溝通這些排兵布陣上的事,怎麽也不及對方的老練。


    齊家軍的進球數慢慢追了上來。


    榮相見說:“相望,咱們這兒隻有你懂兵法,跟他們拚兵法不可能贏。別被他們帶跑了,就用盯人的土法子,一人盯一個,死咬著不放,看他們能怎麽辦。”


    “好!”其餘幾個聽到了,立即一一分派盯人的對象。


    榮相聞負責盯的是齊銘,她有了目標,可總是截不到他的球,眼看著離球門越來越近,漸漸急躁起來,一橫了心與齊銘的馬匹碰撞,從馬上摔了下來。


    齊銘忙將球傳給隊友,下馬看榮相聞。隻見她迅速從地上一個翻身起來了,便笑道:“相聞姑娘別急,這隻是一場球而已。”


    一個兵將從旁帶球奔過,說:“上半場讓著你們呢,真以為齊家軍打不過你們啊!”


    榮相聞一聽,豈有不惱火的,當即翻了齊銘一個白眼,迅速又翻身上馬,直衝那人。


    而榮相顧剛剛趁著那人分心說話的功夫,已經把球截獲了,當即傳給相聞 ,讓她完成臨門一擊。


    榮相聞進球之後,調轉馬頭,得意地看了一眼剛才的兵將和齊銘,又賞了他們一個白眼。


    齊銘坐在馬上哭笑不得:“真沒見過這麽烈的姑娘。”


    球賽幾乎到了肉搏的階段,雙方你來我往,籌數交替上升,引得滿場叫好。劉氏和龍氏在上頭早已坐不住,站到台邊,一時高興地跺腳,一時懊惱地捶手。


    不知不覺,雙方籌數已經打平,而比賽時間已經快要結束,到了最緊張的時候。


    雙方都死死盯住對方撕咬,不讓對方拿球的人能輕易接近球門,眼看時間將盡,史維被榮相顧和榮相望這兩位包夾,他索性朝著球門遠遠地大力一擊,拚個運氣。


    那球門隻有尺來寬,這球砸到門板高高地彈了出去,正朝著榮相見左側飛去,怎麽都接不到了。


    忽然,隻見榮相見手腕一甩,把球杆甩到身後,好像背後長了眼睛,背身精準一擊,球杆將球直擊進了門洞的網袋之中。


    第15章


    “背身球?”


    全場都愣住了。會打背身球的人不算少,這個動作難度雖大,不過勤加練習倒也可以做到,可是要直接背身擊中球,還能把球打進洞中,這可太難了,很多人打了一輩子馬球都沒見過這場麵。


    直到負責計數的校尉敲了一聲鑼,鼓聲齊響,宣布:榮家十一籌,齊家軍十籌,榮家勝!全場才歡騰起來。


    榮相見根本不敢相信:“居然進了?”背身擊球,她練過很多次,沒想到第一次成功,就是在賽場上。


    大嫂顧霜笑道:“看來老天站在我們這頭,要我們贏呢!”


    望月台上,明悅高興地大叫:“相見!太厲害了!”


    “這個榮家四姑娘,怎麽馬球打得這麽好?”七皇叔笑嘻嘻地看了一眼煜王,“你遇著對手了。”


    煜王本以為齊將軍能贏,此刻見他們最後關頭被四姑娘絕殺的懊惱,忍不住笑起來。


    又看榮相見一臉驚訝,不敢相信打進了這球,不由替她開心。心裏盤算起以後建個自家的馬球場,跟她好好切磋。


    這時,席上紀老王妃帶來的一個青年脫口道:“聽說,她跟那個妖媚的馴馬女長得很像,有這層血脈,馬球自然……”


    話未說完,便被他妹妹懟了一下胳膊,暗示他煜王還在一旁呢。


    第16章


    雖說榮相見以後隻是殿下的側妃,終究要顧及他。


    錦王帶來的纖雲姑娘莞爾一笑:“榮家三姑娘六姑娘馬球也好,她們可都不是一個娘生的。依我看,還是榮家的血脈不同凡響。”


    錦王叔用力點了一下頭,拍了拍顯暘的肩膀說:“你別放心上。”


    周顯暘笑道:“這種話,我自己身上可以讓人嚼說的也不少,事實罷了。”


    “殿下海量。”那紀老王妃的孫女是個很有眼色的,聽他這樣說便放心了,原本害怕哥哥口舌出錯,壞了自己的事。


    周顯暘看了一眼她那個兄長,又說:“球技好的下場一較高下,球技臭的若連背後說閑話都不許,今天來這兒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在府裏跟丫頭姨娘們捉迷藏。”


    這話一說,紀老王妃一家子臉色驟變。


    紀老王妃這個孫兒,垂涎父親房中小妾,私會時藏在衣櫃中被發現,打得半死,前些年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沒想到煜王剛回京就有人給他傳這閑話,他還當著老王妃的麵把這醜事直接說出來了。


    錦王立即哈哈笑著打圓場:“顯暘你說話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直啊!”


    煜王故作後知後覺抱歉狀:“真是對不住,一時信口胡說,沒想到貴府裏的事,紀老王妃千萬見諒,顯暘是個粗人,沒規矩慣了。”


    紀老王妃也隻能和藹微笑。人家剛剛都說了,事實而已,自己身上能讓人嚼說的事也不少。你說說人家,人家說說你,還能怎樣?


    末了,紀老王妃隻能死死盯了一眼不成器的孫子。


    她的孫女更是惱怒,氣哥哥品行不端,有辱門楣,拖累了自己的前途。


    一時氣氛尷尬。


    恰好煜王的親隨小南來報:“二殿下找您。”周顯暘立即起身跟紀老王妃和皇叔道別,轉身跟小南眨了一下眼:來的真是時候。


    世人總說話多的女人是長舌婦,可依他看,愛嚼舌根的男人多得很,而且更可厭。他一刻鍾都不想在那裏多呆。


    可是這一趟讓他更清楚了一件事,榮相見的身世,會因為他而格外被人注意、提及、嘲諷,如果背地裏管不住的別人嘴,那他還得想想辦法在麵子上下點功夫。


    到了慶王那邊,顯暘才想起來問:“七皇叔不是隻有兩個兒子嗎?怎麽身邊又多了個姑娘?”


    慶王神秘兮兮地低聲道:“那是降雲軒的纖雲姑娘。”


    “降雲軒是什麽地方?”


    慶王笑眯眯地說:“那是金陵城最好的地方,最是煙花爛漫之地。”


    “青樓?”顯暘一臉震驚,震驚於七皇叔竟然把青樓女子帶到這種場合。


    “對啊,七皇叔可是國朝第一風流人物,父皇縱容,誰還敢說什麽?”


    ……


    榮家人下場一起去領了彩頭。史維等人還等在那裏。齊將軍替他們道歉:“方才這臭小子說錯了話,今日技不如人,方知見識淺薄,望榮家的公子娘子和姑娘們海涵!”


    榮家人從不屑與人打嘴仗,場上贏才是真硬氣,此刻也並不準備仗著貴族身份為難齊家軍。


    榮相顧作為最長的,自然是要說幾句場麵話,拱手道:“球場事球場畢,既然已有勝負,就無須多言。眾位將士與我二叔同在陽州,匡護國境,又是收複西秦的有功之臣,是國朝的英雄,豈有為了幾句口舌是非,結下梁子的道理。”


    這番話說得齊家軍自慚形穢,齊銘給他行了個禮:“榮家大哥,你雖是個讀書人,卻比我們這些軍旅之人,要光風霽月得多。”


    榮相望大咧咧拍了齊將軍一下:“我們呀,也許久沒有打過這麽過癮的球賽了,真是……連兵法都用上了!至於嗎你們?”


    史維心直口快:“要不是煜王的主意,今日我們還不知道要輸成什麽鬼樣子呢!”


    齊將軍氣得當眾嗬斥道:“閉嘴!”


    煜王為了他們不至於輸得太丟臉,私下給予指點已非光彩,一片好心被當眾嚷出來,更是不妥。


    史維反應過來,趕緊認錯:“我又說錯話了,對不起。”


    榮家幾位都不願再多說,上望月台去了。


    榮相見見他這麽誠懇,好意提醒他:“在金陵城裏,說錯話得罪我們是小事。若得罪了別人,可就麻煩了。這位將軍剛才說什麽‘選秀’,若讓有心之人告上去,可是大不敬之罪,是要株連九族的。”


    史維有些心虛:“是,多謝提點。來京短短時日,我已經不知道說錯多少話了,這裏的話怎麽這麽難。想來,還不如陽州自在。”


    “那將軍大可回陽州去啊!別讓金陵城的規矩委屈了您。”榮相見笑道。


    史維說的是真心話,沒料到她會出言諷刺,一時語塞。


    榮相見接著說:“史將軍,要享京中的富貴榮華,就得忍受金陵的規矩;要愛陽州的自在快意,便要習慣風霜艱苦的日子。天底下,不能什麽好事都想占了。選了一頭就得承擔失去另一頭的代價。人都是自己做選擇自己承受結果,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榮相見說完,抱著那鎏金虎車蹬著台階上去,剩下史維呆立在原地。齊將軍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聽明白了嗎?不是我逼你改,是你自己的選擇。如果你後悔,陽州還在等著你,那裏永遠是咱們的地盤。”


    史維若有所思:“這是榮家的哪位姑娘?”


    “四姑娘,未來的煜王妃。咱們跟煜王過命的交情,以後你對她要格外敬重。”


    史維點頭,記住了。


    他不自覺抬頭去看煜王,卻見煜王的眼睛,隻是靜靜跟隨四姑娘。四姑娘上了望月台,回過頭,橫了煜王一眼。


    一貫淡定的煜王,忽然就像犯錯被抓現行,眼神閃躲著,轉身去找人說話了。


    史維心想,完了,給煜王惹麻煩了。


    將來煜王和王妃吵架,少不得要翻今日的舊賬。


    第17章


    榮家姐妹幾個一齊往昌國公家的席上走去,榮相聞坐到榮相予身邊,摸著她日漸大起來的肚子:“二姐姐,我們給外甥贏來的。多一個鎏金虎車,他們就不會為了這個打架了!”


    昌國公夫人在一旁拉著剛過來的劉氏直誇:“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沒生個女兒,瞧著你們家這幾個花一樣的姑娘,這模樣氣度風範,我真是羨慕死了 。”


    劉氏這輩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沒有生個兒子,偏偏總有人像這位夫人這樣說話,她每次都隻得擺笑臉,心裏罵娘。幾個女兒是知道母親心事的,都不接話。榮相顧更不便接話,場麵一度陷入尷尬。


    榮相見隻好說:“夫人,您已經把我們榮家最好的姑娘都拐到你家去啦,怎麽還不知足啊?”


    “哈哈,你個小東西,又來打趣我!”昌國公夫人當初為了能將相予娶回家去,的確是費了不少心思,這個兒媳脾氣好又有才幹,夫妻感情也好,正是國公夫人得意之事。這話倒是捧了她們婆媳二人。


    劉氏笑嗬嗬的,不免感歎:相知什麽都好,就是得讓她好好學學相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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