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上的月亮,而她可能就是被他照亮的、飄浮在空中一粒塵埃。


    事實如此,怪不了別人輕視她。


    忽然,一道清冽含笑的嗓音將她拉回現實:“寧岫。”


    寧岫轉過頭去看,是時文彥。


    她揚起一個禮貌的笑容:“時先生,你好。”


    時文彥坐在了她旁邊的高腳凳上,笑了下說:“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名字吧,這過了四年,我也沒老太多吧。”


    寧岫是這回發自內心地笑出聲,語調也變得輕鬆許多:“你好,文彥。”


    她和時文彥初識起於五年前的一個夏天,更準確來說是高考的第二天早上。


    在她吃完早飯,準備出發去學校參加下一場考試的時候,寧母毫無預兆地暈倒在浴室。


    重物倒地啪的一聲,將年僅十八歲的寧岫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撥打了120,跟著救護車到了醫院。


    一邊擔心著寧母的情況,一邊湊醫藥費。


    她的家境甚至連普通都算不上,寧母一個人把她拉扯大,省吃儉用打兩份工一點點給她存下大學四年的學費加生活費,一共四萬三千塊錢。


    這筆錢除了拿來給她上大學,寧母死都不會動。


    還是寧岫跟她說今年的高考已經錯過,她明年才上大學,學費可以重新存,但她不能失去她,寧母這才同意用這筆錢動手術。


    她去繳費,但還差五千塊。


    最後是來醫院找他媽嗎的時文彥幫她墊上的,他媽媽湊巧是寧母的主治醫生。


    寧岫十分感激地說:“時先生,我們留一下聯係方式,這筆錢我一定會盡快還給你的。”


    時文彥加了她的微信,笑著調侃:“我看起來很老嗎?你一口一個時先生把我一個正值青春的大學生叫得像中年男人一樣,以後叫我名字就行。”


    寧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的,時先……文彥。”


    後來,寧岫來玖館打工,分兩個月把五千塊還給他了。


    寧岫原以為倆人四年不見,時文彥應該已經把她當陌生人了,沒想到他還是以前一樣。


    另一邊。


    楚睿乾朝吧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語氣帶著幾分嘲弄:“還不過去?可別到時候人被拐跑連個哭的地方都沒有。”


    徐逢玉指尖裏夾了根煙,薄唇裏呼出一口灰白的煙霧,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睛裏隻有冷淡。


    竟然連一點在乎的情緒都看不出來。


    第7章


    時文彥和寧岫聊一會後被一個男生喊走了,就在她以為自己又要重新回到那種一個人格格不入的尷尬狀態時,朱槿走了過來,在她麵前站定。


    寧岫淡然地揚起一個微笑,她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麽,但至少自己不能先露怯。


    朱槿舉止嫻雅,眼含讚賞:“寧小姐今天這一身很美。”


    看起來絲毫沒有一點不真誠的情緒,寧岫回了句謝謝,然後開始懷疑起是不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對方隻是走了過來,她就豎起全身的武器進行防備。


    表麵上裝得沉著淡定,其實心裏一點自信都沒有。


    朱槿拿出手機,落落大方地開口:“方便加個微信嗎?我聽語潼說你也要到承鴻工作,到時候我們可以約個飯或者聊聊工作上的事。”


    原來,她已經進承鴻了……


    朱槿履曆十分優秀,本科江美,碩士更是世界知名院校,又有在建築大所的工作經曆,進承鴻也是理所應當。


    而她自己卻還不知道麵試結果如何。


    差距顯而易見。


    眼前的這個女人美麗又優秀,如果她要和自己爭的話,自己爭得過嗎?


    寧岫捏著酒杯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尖泛白,強撐平靜地打開微信:“當然。”


    加了好友後,朱槿收起手機:“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下回有時間再約。”


    寧岫點了點頭,看著她高挑優雅的背影,不由得從心底湧起一股自卑。


    *


    不知過了多久,寧岫依舊一個人坐在吧台那,睫毛低低下垂,在眼下落下一道散不去的陰影。


    倏地,一道熟悉的煙草味從背後覆了上來。


    她轉過頭,撞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忍不住靠近了些,汲取著他身上那能令她安心的味道。


    徐逢玉寬大的手掌攬著她的肩膀,略微低下脖頸,熱氣拂在她的耳邊。


    “不開心嗎?”他問。


    寧岫不想讓他擔心,搖了搖頭說:“不是,就是有些困了。”


    徐逢玉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臉頰,嘴角掛著笑:“那我們回去。”


    寧岫往他身後看了一眼,其他人還在那喝酒聊天,不像是要散場的樣子,於是問:“結束了嗎?”


    徐逢玉手上一使勁,直接把人抱下高腳凳。


    寧岫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本能地摟住他的脖子,下一秒,一道帶著玩味的笑聲落在頭頂:“不管他們,我們先走。”


    “這樣不好吧?”她抿著唇神色猶豫。


    徐逢玉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語調悠閑:“能有什麽不好的?”


    他越過沙發區的年輕男女,長臂一伸勾起寧岫的外套。


    丁浩剛上完洗手間出來,看到他要走忙在後麵喊:“逢哥,別走啊!還早著呢,怎麽就走了?”


    徐逢玉一點沒理,然後攬著人徑直離開。


    黑色大g在夜裏揚起一陣淩厲的晚風,隨後停在逸林園的地下停車場。


    徐逢玉開車的風格和他性格一樣,享受速度與激情。


    一路下來,寧岫的臉色微微發白。


    徐逢玉看她還怔著出神,極輕地哂笑了聲,然後側過身去給她解安全帶。


    寧岫猝不及防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脖頸,上麵的喉骨清晰分明。


    她鬼使神差地將嘴唇覆上去,探出舌尖好奇地勾了一下。


    徐逢玉身子猛地一僵,全身血液衝下腹匯聚,下一秒爆了一句粗口,捏著她下巴重重親了下去。


    寧岫閉著眼,承受著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猛烈許多的掠奪。


    眼尾紅得要命。


    座椅被慢慢放下。


    寧岫回過神來,推著他的肩膀:“不行,不能在這裏。”


    徐逢玉漆黑的瞳孔蒙上一層欲色,攥著她拉到頭頂,語氣強勢又痞氣:“剛才惹我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不行?”


    隔壁的車位停進來一輛轎車,寧岫這回是真的怕了,杏眼裏盡是霧氣,咬著唇不敢出聲,隻能拚命地搖頭。


    徐逢玉哼笑一聲:“晚了。”


    ……


    淩晨,外麵突然刮起暴風雨。


    寧岫躺在柔軟如雲的床上,臉頰還泛著些羞赧,不時盯著亮著燈的浴室。


    徐逢玉幫她洗完澡吹完頭發後,才去吹自己的頭發。


    她有些無聊,幹脆摸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刷起朋友圈來。


    剛一點開,最新的一條就是朱槿發的,感謝大家為她辦接風宴,配上幾張合照。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加了朱槿的微信,猶豫了一會後,指尖還是朝那個頭像點了下去。


    點開她的朋友圈,本能地往下一滑。


    一張照片立刻跳出來,冷不防地在她腦袋上重重捶下一擊。


    照片拍的是車窗外的夜景,但下沿露出的一小塊車內飾,是她再也熟悉不過的、徐逢玉的大g。


    而她剛才還和徐逢玉在那張座椅上……


    或許現在上麵還殘留著他們倆人交纏的體溫。


    她突然惡心得想吐。


    定製的,獨一無二,在此刻嘲諷著她的可笑。就算她想找一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來證明這輛車並非徐逢玉的,都絕無可能。


    「在我最無措的時候,還好有你陪在我身邊。」


    時間是3月14日的20:34


    兩天前她在餐廳空等的時候,原來徐逢玉和朱槿在一起。


    她甚至都能想到那一分那一秒自己在做什麽,目光落在已經吃完飯準備離開的情侶上,心中豔羨,她還聽見他們說要去江邊散散步,再買一束鮮花回家。


    而當時,徐逢玉正陪著另外一個女人,度過她最無措的時刻。


    明明早就見過麵了,今晚卻還是在自己裝出一副剛剛見到的模樣。


    是在演給她看嗎?


    若是這樣,不帶她去參加聚會就好了,何必繞這麽大一圈呢?


    還是說這場戲得她在場才有趣,看她像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可以給他們增添一點笑料和偷情的刺激感?


    她實在不懂。


    狂風暴雨打得窗戶陣陣作響,浴室裏不停傳來吹風筒的轟隆聲,寧岫被左右夾擊得情緒崩潰,猛地彎腰趴在床邊幹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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