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讓寧岫仿佛回到五年前,那個她和寧母相依為命的世界,就像是她每天放學回家、寧母為她準備熱騰騰的飯菜的那個時候。


    寧母對她懷孕這件事接受得很快,在她的意料之內。


    寧母是多善良又堅韌的人,當初可以領養她一個無親無故的小孩,如今又怎麽可能反對女兒留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很幸運的是,寧岫的孕期反應並不嚴重,這讓寧母少擔憂了不少,每天隻顧著給她變著花樣準備營養餐就行。


    吃完晚飯後,寧岫回了書房繼續工作。


    試用期過了,她也在承鴻正式入職。


    換做幾個月前,她絕對沒想過自己會進承鴻在新加坡的分部工作。


    最近設計部接了一個新項目,是一個比較奇葩的戶型,像一把一字型鑰匙,同事都表示難搞,但她主動提出由她來負責。


    奇葩的戶型更能體現出一個設計師的創造力,這對於一個新人設計師來說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她必須把握住。


    *


    逸林園,清早。


    徐逢玉剛洗漱完從浴室出來,聽見客廳隱隱傳來說話聲,心口瞬間一緊,快步開門走了出去。


    看清來人後,臉上的神色頓時淡了下去,眉頭微擰著問:“你怎麽會在這?”


    芳姨訕訕地退在一邊。


    朱槿看著還穿著深色睡袍的男人,耳根不禁紅了,竟然一時忘了回答。


    徐逢玉卻沒了耐性,眉眼帶上一股寒意和薄怒:“你到底有什麽事?誰讓你來這找我了?”


    朱槿咬了下紅唇,語氣溫柔又無辜:“過兩天就是我媽媽生日,她讓我來邀請你一起吃飯,我去公司找你但你一直都在忙,見不到你人所以我隻好來逸林園碰碰運氣了,還好你在,不然我——”


    “行了,我到時候會去的,你讓阿姨放心。”徐逢玉打斷她的話,神情不像之前那麽冷了,但依舊很淡,睨了她一眼,“你出去吧,以後別來這找我。”


    朱槿暗自咬了下牙,視線忍不住往芳姨那一掃,然後優雅地頷首:“好,正好我還有事,就先不打擾你了。”


    芳姨聞言立刻上前,抬手示意:“朱小姐,我送你。”


    送完朱槿離開,芳姨關上入戶大門,然後就聽見徐逢玉冷淡低沉的聲音響起:“以後別放任何人進來,除非是她。”


    她?


    芳姨嘴比腦子快,明明已經想到‘她’指的就是寧岫,嘴裏卻脫口而出一句:“朱小姐嗎?”


    徐逢玉聞言撩起眼皮,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出聲。


    *


    日月如流,轉眼就到了農曆新年。


    這天是除夕。


    段母站在院子裏,指揮段父和段如珩貼春聯掛燈籠,寧岫挽著寧母在那看著,一片溫馨笑語。


    因著過年的緣故,寧岫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針織外套,衝淡了平日裏的清冷,多出幾分柔和暖意來。


    她的預產期也快到了,就在下個月末,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這個孩子,她周身的氣質又溫潤了些。


    段家三人是昨天到的,專門過來新加坡陪她一起過這個新年。


    這也是他們一家相認後的第一個新年,寧岫很珍惜。


    雖然上次離開前在機場,段母說交通很方便可以經常來看她,但其實這半年多,他們來的次數寥寥無幾。


    段母和寧母不同,從上次她離開江城的舉動中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知道她要用那樣極端的方式離開一定是徐逢玉不願意和她分手。


    兩家公司早有合作,段母了解徐逢玉這個人的敏銳,怕頻繁來往新加坡被他察覺出異常,於是也不敢常來看望女兒,每次都是真的有工作需要處理才飛過來的。


    這次行程,對外也都是說一家人來新加坡旅遊過新年。


    掛完燈籠和彩燈,天色也暗了下去。


    寧岫扶著肚子走到牆邊,按下開關,花園裏唰的一片亮起來,紅的橙的,特別有節日氛圍,好看極了。


    一家人站在那拍了幾張合影,然後才進屋。


    晚飯呢是段母和寧母自己做的,都是些家常小菜,但十分美味,是寧岫最向往喜歡的那種味道。


    有家的感覺。


    不,應該說就是家的感覺,餐桌上每一位都是她的家人,寧母、段母、段父、段如珩還有她肚子裏這個小寶貝。


    段父舉起手邊的杯子,臉上的表情很是欣慰和喜悅:“來,以茶代酒,祝我們岫岫拿到sn的新人獎!”


    sn是一個亞太地區含金量很高的室內設計獎項,國內很多設計大師初露鋒芒都是因為拿了這個新人獎。


    寧岫正是通過上次那套鑰匙戶型的作品獲得了這一屆的新人獎。


    段父平日裏很疼愛她,但在設計方麵的要求極為嚴苛,能得到他的誇讚和這個獎項,寧岫心裏也很是開心,拿起茶杯就要站起來碰杯。


    “別別別,你趕緊坐下。”段父連忙擺手,自己把手伸得老長和寧岫碰了個杯,眼中滿是關心,“你這都快生了,就別動不動站起來了,小心一點好。”


    寧岫聽著杯子發出來的脆響,心裏一暖,揚起下巴笑著說:“謝謝爸。”


    段如珩開口問:“有想好起什麽名字了嗎?”


    這個話口一開,三個長輩都起了興致,紛紛向她看來。


    寧岫一雙漂亮的杏眼水靈靈的,語氣溫和且認真:“我想好了,就叫段寶寶。”


    幾個人皆是一愣,沒想到她會讓孩子姓段。


    寧母第一個反應過來,讚同道:“好啊,叫寶寶好,確實是我們全部人心裏的寶寶。姓段也對,岫岫原名叫段明岫,孩子跟她正好。”


    寧母這番通情達理的說辭也讓段家人放下擔憂,段母立刻說:“我也覺得好,岫岫懷的肯定是個女孩,叫寶寶多可愛多合適啊!”


    寧岫輕聲道:“那就這麽定了?”


    “定了,來幹杯幹杯!”


    ……


    夜裏,寧母進了寧岫的書房,把手上的杯子放在桌上:“給你熱了杯牛奶,休息會吧,別太累著自己了。”


    來新加坡的這段時間裏,寧岫在工作上有多拚,她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寧岫抬起眼睫,唇角微微揚起,佯做輕鬆:“媽我不累的,你看,就動動手指頭的事能有多累啊?”


    寧母無奈地笑了笑:“你就誆我吧,以為你媽我那麽好騙嗎?”


    寧岫坐在椅子上轉個身,然後抱住寧母的腰身撒嬌:“不敢不敢,我哪敢騙你呢?”


    寧母溫熱又有些粗糙的掌心撫上她的後腦勺,輕輕摸著,心底思緒萬千。


    寧岫想要生下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因為還在乎徐逢玉。因為這是他們的孩子,所以才一定要生下來。


    可萬一以後徐逢玉和別人結婚了,那寧岫知道後該會有多傷心。


    她知道寧岫之前很愛徐逢玉,就怕這份愛重到讓女兒久久放不下。


    感覺到寧母的異樣,寧岫抬起頭問:“媽,你在想什麽?”


    寧母盯著她的臉,眼底盡是疼惜和擔憂,最終還是問出口了:“岫岫你跟媽說句實話,你還想不想跟逢玉重新在一起?”


    驀地聽到徐逢玉的名字,寧岫有片刻的怔愣,她的生活裏已經很久沒有這個人的參與了,如今一提起隻覺得遙遠和陌生。


    她搖了搖頭說,語氣很堅定:“不想了。”


    寧母心裏又是一緊:“那這個孩子?”


    寧岫掌心摸上自己的肚子,溫聲道:“這個孩子是我自己的,他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我們以後都不提他了,特別是在寶寶麵前,好嗎?”


    寧母點頭答應道:“好。”


    *


    第二天晚上,寧岫吃了兩口晚飯就覺得肚子不舒服,額頭開始冒冷汗。


    坐在她正對麵的寧母第一個發現不對勁,連忙問:“岫岫,你怎麽了?”


    寧岫唇色煞白,摸著小腹,艱難地說道:“我肚子難受。”


    段母看她的樣子立刻反應過來:“應該是要生了?快快快,準備去醫院!”


    武吉知馬的一棟別墅內人荒馬亂的,很快一輛車駛出來,往私立醫院的方向去。


    ……


    手術室外。


    段父和段如珩焦慮到坐立難安,兩個母親則坐在長椅上抱在一起。


    “沒事,岫岫一定會沒事的。”


    “老天保佑,一定要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這幾個小時,對於裏麵的人和外麵的人都是一種煎熬,時間從未過得如此漫長過。


    段如珩中間去買了飯,勸三位老人吃一點,但誰都吃不下,連他自己也隻是喝了兩口水。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嬰兒啼哭劃破夜空,打破了醫院淩晨一室的沉寂。


    *


    另一邊,笙歌鼎沸的玖館包廂。


    徐逢玉散漫不羈地靠在沙發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冒著冷氣杯壁,整個人心不在焉的。


    聽著周圍人傳來的歡聲笑語,他胸口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抬手扯了扯本就鬆垮的領口,冰涼的啤酒一整杯下肚竟然也壓不下心頭無端的燥熱。


    他猛地起身,朝陽台走去。


    一瞬間吸引了眾多視線。


    楚睿乾瞥見他的異樣,跟了過去,吊兒郎當地挑了挑眉:“怎麽了?”


    徐逢玉嘴裏咬了根煙,然後掏出一個銀色打火機,用手擋著風點燃,抽了一口才說:“沒什麽,就是突然心裏有點悶。出來抽根煙,順便吹吹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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