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除了寶寶的事,她就沒有什麽需要和他說的了。


    餐桌上的氛圍依舊一片熱鬧溫馨,除了她和他的這條線。


    *


    徐逢玉出差回來的這兩日,寧岫都有些心慌意亂,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平靜地麵對他,因此下意識避著他。


    中午他發微信來說今晚和寶寶一起在外麵吃飯,寧岫沒有理由拒絕隻能應了下來,但越臨近下班心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就越明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還是到下班的點。


    徐逢玉發了條微信說他到了,寧岫收拾好東西下去。


    她剛打開車門就發現段寶寶不在車上,眼裏帶上疑惑:“寶寶呢,你還沒有去接她嗎?”


    徐逢玉沒答,給她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你坐到前麵來吧。”


    寧岫略微想了想,然後就合上後座的車門,坐進副駕。


    徐逢玉也回到駕駛座,動作幹脆利落地開車,然後開口解釋:“幼兒園這周有一個文藝匯演,寶寶想和其他小朋友再排練一下,所以留在幼兒園吃晚飯了,小敏老師和生活老師都在,你放心吧。”


    “好。”寧岫淡淡應了一聲,這事她也知道,段寶寶排的是一個舞蹈節目,最近睡覺前還激動地在床上跳了幾個動作給她看。


    徐逢玉往她恬靜的側臉上看了一眼,佯做自然地說:“我們吃完晚飯再去幼兒園接她回家。”


    寧岫頓了下,語氣有點冷淡地說:“既然這樣那就回家和我媽一起吃吧,我再給寶寶熬點鴿子湯當夜宵,等她回來就能吃了。”


    徐逢玉聽到她明確的拒絕,眼底劃過一抹暗色,握著方向盤的手臂青筋突出。


    沉默了幾秒,他說:“我知道一家專門熬湯的老字號湯鋪,我們吃完飯直接去買,你也休息一下不用太辛苦。”


    寧岫看著前方與回家完全相反的道路,最終還是沒有拒絕,淡聲道:“好。”


    徐逢玉指尖動了下,麵色緩和了幾分。


    *


    車一停,寧岫默不作聲地跟著他走,她是無所謂吃什麽菜色的。


    直到走到飯店門口,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四年前那家餐廳,心口猛地一縮,側臉看了徐逢玉一眼,他倒是神色如常。


    他大概是早就忘記了吧,那天他根本沒來,也不見得知道是哪個餐廳。


    寧岫的心重新沉了下去,頓時有一種被海水淹沒的壓迫感。


    她不再繼續往前走,腳步停了下來,聲音很輕卻又果斷:“我們換一家吧。”


    徐逢玉隨之停下腳步,盯著她的臉眼神極深,然後摟住她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就這家。”


    寧岫的眼睫垂了下去,沒再說話。


    等到落座,她才意識到今天這一出根本就是徐逢玉設計好的,因為這個位置恰好就是四年前她坐的地方。


    甚至連桌上的花瓶都一模一樣,插著一株白雪山。


    寧岫抬起眼,平靜地等著看他到底是要做什麽。


    徐逢玉示意經理上菜,等菜全部上齊,他忽然握住寧岫輕輕搭在桌上的左手。


    冰涼的手背驀地貼上一道炙熱的溫度,寧岫神色一怔,下意識抽開,卻沒能成功,男人的手緊緊地覆在上麵,沒有半點鬆開的意思。


    她倏地有些惱火,一字一句道:“放開我。”


    徐逢玉沒有聽她的話,反而握得更緊,這樣的肌膚相貼對於他來說已經太過久遠了,久到快到記不起溫度和觸感。


    他臉上的神情十分認真,緩緩開口:“寧岫,四年前我沒能赴約是我不好,傷了你的心,以後換我來等你,好不好?”


    寧岫喉嚨頓時哽住,她原以為她已經放下過去的一切,但其實沒有,時隔四年,那些事還是能拉扯她的心髒。


    就像身體裏埋進一根刺,傷口愈合了但刺忘了挑出來,所以至今摸上去還隱隱作痛,還能感受到它存在的痕跡。


    半晌後,她終於開口,嗓音又冷又澀:“準時到就好,用不著誰等誰。”


    徐逢玉掩住眼底的情緒,輕輕地捏著她細白的手指,盯著她的手若有所思,然後重新抬起眼:“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其實不是朱槿和她母親造成的誤會,而是我從一開始就抱著一種吊兒郎當的態度對待你,沒有真正地尊重過你。”


    “我承認我很混蛋,利用你撇開朱槿的糾纏,沒有問過你的意見就理所當然地覺得你願意留在我身邊當情人,因為你當時缺錢,而我恰好能給你這筆錢,一直很可笑地覺得錢可以交換一切。”


    “那個時候我們見麵的頻率其實不高,有時候一個星期一次,有時候一個月才會見上一次,所以你說要和我分手,我也不以為然,覺得即便沒了你在我身邊,我的生活也依舊照常進行。”


    “但第二天我就後悔了,我意識原來我的心安源自於我確定你會在家裏等我,不管我什麽時候回去,都能見到你。”


    “一個人住在冷冰冰的房子裏,我接受不了這種落差,於是去當時阿姨住的地方找你,以一種很不理智激烈的手段把你留在我身邊。我覺得隻要過一段時間你就會想明白,我們的關係又可以回到從前。”


    “但我沒想到你會走,直接在我生活裏消失了四年,我瘋狂地用盡各種手段找你,但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那天下午在幼兒園看見你,我激動得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衝下去見你,但你和我說你和段如珩在一起,寶寶是他的女兒。楚睿乾說我是不甘心,我也覺得我隻是不甘心。”


    “直到我下意識說出願意把寶寶當做我這輩子唯一的孩子的時候我才想明白,原來我不是不甘心,我是愛你,愛到沒有辦法離開,甚至願意不要自己的孩子。”


    “遇見你之前我從來沒喜歡過任何一個人,所以也不知道那就是愛。我以為自己是在利用你撇開朱槿,但其實如果那個人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用那個方法。”


    “我知道我現在讓你感到很痛苦,但這隻是暫時的,我們一起努力向彼此靠近好嗎?”


    “你相信我,我們是可以有未來的。”


    寧岫越聽心揪得越緊,喉嚨像被一隻手掐住,澀痛地說不出一句話,不知過了多久重新抬起眼睫看向徐逢玉。


    他們,真的可以有未來嗎?


    作者有話說:


    第61章


    這天下午, 寧岫接到小敏老師的電話從公司趕到幼兒園,說是段寶寶和同學發生了口角。


    電話裏還有一道女聲,說什麽“何止是口角, 她都把我兒子推下樓梯了!趕緊叫她家長過來,我倒要看看什麽家長能教出這麽不講道理的女兒。”


    寧岫來不及交代工作,拿了個包就急急忙忙地走了,開車來到幼兒園。


    一進教師辦公室, 一陣謾罵聲鋪天蓋地往她身上砸, 但她顧不得這些, 徑直走向站在小敏老師身側的段寶寶,握住她的肩膀左看右看:“讓媽媽看看,有沒有受傷?”


    段寶寶搖了搖頭, 臉上的表情十分委屈:“沒有。”


    寧岫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嗓音溫柔卻有力量:“沒受傷就好,不怕啊,媽媽來了。”


    她安撫好段寶寶, 然後站起來沉著地詢問事情經過:“小敏老師,麻煩你和我說一下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敏老師還沒說話, 對麵那個小男孩的家長就破口大罵:“還能是什麽事,你女兒把我兒子推下樓,你說她小小年紀心腸怎麽這麽歹毒, 現在就推人以後還不得殺人放火了?”


    “子豪媽媽, 你冷靜一點。”小敏老師站在中間勸道。她工作時間不長, 第一次遇到脾氣這麽潑辣的家長, 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被叫做子豪媽媽的女人立刻拉起兒子的手, 激動地說:“我們家豪豪的手都這樣了, 你讓我怎麽冷靜?”


    寧岫看過去, 那個小男孩的掌心確實擦破皮了,褲腿也灰撲撲的,確實像是摔倒。


    被驚動的園長也在這時來到辦公室,子豪媽媽看到她馬上換了副神情開始訴苦,根本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張園長,你可得替我們家豪豪做主,他就是單純熱情,想和別的小朋友玩,這個叫寶寶的小女孩不願意好好說就是了,怎麽還動手推人呢?”


    段寶寶大聲地反駁:“才不是你說的這樣呢,是他想要親我,我才推的他!”


    寧岫原以為就是小孩子間的小矛盾,沒想到這種情況,臉色瞬間一變,將段寶寶護在身後。


    子豪媽媽臉上劃過一抹訕色,然後又一臉理直氣壯地說:“豪豪是看你可憐才過去和你一起玩的,你這個小女孩不感激就算了,怎麽還撒謊呢,叫什麽寶寶幹脆改名叫說謊精好了。”


    寧岫抱起段寶寶,語氣平緩地問:“寶寶,你把剛才發生的事再跟媽媽說一遍。”


    段寶寶氣鼓鼓地說:“下課我在班級外麵玩,他突然就站在我麵前脫掉褲子,還要靠過來親我,我不願意就推了他一下,然後他就說他要告訴他媽媽。他還偷親了很多女生,女生看到他都很害怕。”


    後麵這一句小敏老師也是剛剛才聽到,看子豪媽媽的反應她明顯是早就知道了,她一直以為這次是偶然事件,讓子豪道個歉再做正確的引導就可以,沒想到是這麽嚴重。


    子豪媽媽看向園長:“張園長,我們家豪豪絕對不是這種小孩,他平時最乖最聽話了,您是知道的。”


    寧岫臉色極沉,冷著聲音道:“既然子豪媽媽不承認,那我們就直接調監控,看看事實究竟是什麽。”


    小敏老師隨即說:“我現在就去保安室調監控。”


    張園長點頭:“快去快回。”


    子豪媽媽一聽慌了神,但小敏老師已經走遠了。


    不一會,小敏老師怒氣衝衝地拿著u盤回來,插上電腦,裏麵是一段剪切好的視頻。


    視頻裏的內容和段寶寶說的一模一樣,保安調監控的時候還和她透露,這件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也有其他班的老師和家長來調監控,但不知怎麽的最後都不了了之。


    子豪是大班的學生,她也不了解這個小孩的秉性,完全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居然就能幹出這麽惡劣的事來。


    視頻還沒播完,子豪媽媽就急忙地替自己兒子說話:“豪豪就是喜歡她才這樣的,他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麽壞心思,玩遊戲而已?”


    寧岫不曾想證據擺在眼前,子豪媽媽居然半點愧疚都沒有,反而還輕描淡寫地說是開玩笑。她從來就不善於和不講道理的人爭辯,一時被氣得語塞。


    下一秒,門口忽然傳來一道磁性有力的男聲:“這樣的喜歡還是留給您自己吧。”


    徐逢玉走了進來,然後接過她手裏的段寶寶,輕聲說:“媽媽手酸了,爸爸抱你。”


    子豪媽媽聽到他語氣裏的嘲諷,立刻尖聲質問:“你什麽意思?”


    徐逢玉掀起眼皮,慢悠悠地開口:“我說,這種脫褲子親嘴的遊戲,你們母子間玩玩就好,別留在幼兒園欺負別人家的小女孩。”


    子豪媽媽被他這麽一羞辱,臉被氣成豬肝紅,拿起手機就要打電話叫人。


    徐逢玉見狀扯了扯嘴角,語調帶著譏諷:“怎麽,是要叫你老公來?正巧我剛才聯係了他,你不要急,應該快到了。”


    子豪媽媽疑惑地抬起頭:“你認識他?”


    徐逢玉下巴抬了抬,臉上的神情漫不經心的:“不認識,找園長要的電話。”


    子豪媽媽一聽氣勢又上來,陰陽怪氣道:“你們最好是馬上給我道歉,不然你們這個小寶寶啊,怕是沒辦法繼續在這個幼兒園讀下去嘍。”


    話音剛落,門口就進來一個矮胖的男人。


    她一見自己老公來了,氣勢就更足了,正要告狀,子豪爸爸卻直接略過她,點頭哈腰地朝徐逢玉笑了笑:“徐總您好您好。”


    徐逢玉居高臨下地掃了他一眼,然後將一個u盤扔在桌上,語氣狂傲:“既然人齊了,那我們就直接說清楚。這裏麵是子豪同學欺負幼兒園小女孩的一部分證據,我相信任何家長都不會放心自己的孩子和這種人成為同學,園長您看這件事怎麽處理?”


    子豪爸爸低聲下氣地說:“徐總,我們有事好商量,我們家子豪確實做得不對,該罵該打,您看在他年紀小的份上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這次吧。”


    子豪媽媽一看老公在徐逢玉麵前半點權威拿不出來,就知道徐逢玉的來頭不小,但他也不能讓兒子就這樣順了他們的心意退學,於是倒打一耙地吼道:“你們有權有勢就可以隨便欺負人嗎?”


    徐逢玉低笑一聲,臉上帶著一種散漫的痞勁:“我能有什麽權勢啊,這幼兒園又不是我開的,哪能我想讓子豪同學退學他就退學?這種重大的決定自然是要聽取廣大家長的意見,我是想麻煩園長將視頻和調查問卷發到每一位家長的手裏,讓他們來投票決定要不要讓子豪同學繼續留在幼兒園讀書。”


    這樣一來幼兒園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會知道兒子做過什麽,子豪媽媽一下子急了眼:“就這樣一點小事至於嗎?我還說是你們女兒勾引我兒子呢,小小年紀的就化得跟個狐狸精一樣——”


    子豪爸爸立刻黑著臉扇了她一巴掌:“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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