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年半,她也不知道阿澤現在會在哪裏。


    哪怕沒有見到阿澤,回到這個地方她也覺得自己和阿澤更近了。


    從前把話都說絕了的人,是不好意思再回來的。


    是夜。


    謝含一個人戴著口罩和帽子,包裹得很嚴實,進了上京嘉園。無處可去,她開門進了那個不能叫家的家裏。


    很髒,很亂,空氣中有沉悶的原木味和嗆人的灰塵,家裏是沒有水和電的。


    她回來之前沒有做這個準備,不過也不要緊。


    這裏實在不能住人。


    她還是決定出去找個地方住一晚吧。


    關好門,準備下樓。下到二樓和一樓中間的平台時,她忽然聽到了樓下的鳴笛聲。


    條件反射地往聲源處看了一眼,是一輛加長的商務車,太黑了也看不出是什麽牌子。


    但是從那車上下來的人,她卻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薑景澤。


    他應該是喝醉了,下車了之後晃了晃頭,用手揉了揉眉心,對著駕駛座的人擺了擺手讓他走,轉身準備上樓。


    謝含沒有想到,隨便定的一天,薑景澤居然正好回了這裏。


    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謝含趕緊調頭,往樓上跑去。


    薑景澤家原來住在四樓,所以她得跑到五樓去。


    一邊跑,一邊還要注意腳下的聲音不能太大。


    到了五樓之後,她站在扶手的轉角處,伸著脖子往樓下看。


    聲控燈已經全部亮了。


    慶幸喝醉的薑景澤比較遲鈍,沒有注意到,除了一樓二樓三樓四樓的燈都亮了,五樓的燈也亮了。


    謝含就蹲在地上,透過扶手看樓下的薑景澤。


    他看上去喝了不少,拿鑰匙的動作都很遲緩,居然也不讓剛才車裏的人送他上來。


    謝含一直默默地觀察著他。


    他好不容易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串鑰匙,一個鑰匙圈上掛了有四五六個的樣子。


    醉酒後,他的表情變得不耐,從側麵都可以看到他高高蹙起的眉頭。


    試了兩三把鑰匙,都不對。


    拔鑰匙的時候,鑰匙從手上脫落,掉到了地上,薑景澤不得已也彎腰下去撿鑰匙。


    撿到一半,他居然在門口的地毯上坐了下來,頹廢地靠在門上,頭仰著向上看,胸膛起伏著。


    謝含下意識往後躲了躲。


    樓下的薑景澤沒有動靜了,就那樣安靜地坐在地上。


    謝含想他是不是醉得睡著了。


    又等了幾分鍾,等到樓道的燈都熄滅了,薑景澤也沒有起來。


    她確定阿澤一定是睡著了,才小心翼翼地控製著聲音下樓。


    雖然這樣有被發現的風險,但她不能放任他一個人睡在樓道裏啊。


    而且很不安全,萬一被別人撿回家做些什麽怎麽辦啊。


    她一口氣下樓,來到他身邊,從他身邊撿起那串鑰匙,一下子便認出了哪個是他家門的鑰匙。


    把鑰匙插.進鎖眼裏,她開始試探著扶薑景澤,反正他現在也意識不清,就算看見人,也會以為在做夢吧,明天肯定都忘記了。


    謝含把手臂穿過薑景澤的腋下,用力挽著了他的胳膊,把他往上抬。


    對於謝含來說,薑景澤實在是太重了,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人扶起來,倚靠在自己身上。


    薑景澤好像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身子更加往她這邊靠。


    謝含強撐著轉動門鑰匙,打開了門,拔了鑰匙,把薑景澤扶進去。


    全程她都沒有說話,憑著記憶,她打開了牆上的開關,客廳的燈亮了。


    謝含很驚訝,屋子意外的很整潔,明明在這之前,他們一家都搬進了新房子裏,這裏居然也會回來住。


    她繼續把薑景澤扶進他的臥室,放在床上。


    怕被他明天起來發現家裏的不對勁,她隻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


    他的臉很紅,是那種喝了酒之後喝上頭了的紅暈,耳朵也紅,脖子也很紅。


    她抽了幾張紙,用水浸濕,給他擦臉,擦脖子,擦手臂。


    擦完的紙也放在床頭,等著明天一早一起帶走。


    床上躺著的薑景澤如夢囈一般,低聲呢喃著:“小含,小含,別走……別走……我在這裏……”


    屋子裏很安靜,所以謝含不用湊過去,她都能聽清他說的什麽。


    她慢慢伸出手,放在薑景澤的手上,說:“我也在這裏,阿澤。”


    他這個樣子估計是喝不了水了,謝含隻用水潤濕了他的嘴巴,等水順著唇縫下去,她就再用紙沾點水潤濕他的唇。


    這樣重複了好多次。


    她沒有給他換衣服,也沒有給他換鞋子,他在外麵穿的那雙皮鞋,在床下被謝含特意擺放得比較亂。


    入秋了,有點涼。


    她把被子往薑景澤身上拉了拉。


    因為彎著腰,所以離他比較近,近到隻要她低頭往下,就可以親到他的額頭上。


    被子完全罩住薑景澤的時候,他忽然睜眼了。


    還彎著腰在他頭上的謝含,一時間和他四目相對,嚇得愣住不知所措,呆呆地看著薑景澤。


    薑景澤眨了兩下眼睛,也像是呆愣愣的樣子。


    忽然從被子裏伸出手,拉住了謝含的胳膊,猛地用力把她拉下去,往床上一帶。


    謝含整個人砸到了床上,呈趴著的姿勢和薑景澤麵對麵。


    薑景澤眼神定定地看著眼前的謝含,眼眸在這個夜裏黑得發亮。


    因為趴下來之後,兩個人的臉距離更近,謝含都能感受到他喝過酒後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和酒氣。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隻是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彼此。


    謝含不知道他是不是清醒了,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薑景澤也不說話,謝含從他的眼睛裏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自己。


    “小含。”他認出了麵前的人,卻沒有其他動作。


    謝含慌了,以為他認出了自己,用力掙開他的手,給自己翻了個身。


    可還沒起身,又被薑景澤一把拉進懷裏,另一隻手在謝含後背攬著。


    她聽到他口中呢喃,“別鬧小含,睡覺。”


    薑景澤的手掌還在她背後有節奏地拍著。


    他的頭抵在謝含的頭上,漸漸地也不說話了,背後的手掌也漸漸不拍了。


    謝含才敢慢慢抬起頭,往後稍微仰了一點,近距離用眼神描摹著他的五官。


    薑景澤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謝含的臉上。


    謝含忽然鬼迷心竅般湊上去,輕輕吻了一下他的下巴。見他沒有反應,還是合著雙眸的樣子,謝含停留了一會,又慢慢退開。


    她其實是想往上親的,但她還是沒有那個勇氣。


    就這樣,躺在他的懷裏,一直看著他的睡顏,睜眼到四點多的時候。


    她該走了。


    謝含輕手輕腳地從薑景澤懷裏退出來,把床上睡覺的痕跡抹平,再把床頭的紙團一起帶走。


    確認沒有第二個人來過的痕跡之後,她才躡手躡腳打開門離開了。


    沒有別人知道這天晚上她來過。


    薑景澤更不會知道。


    她曾經偷偷回來陪了他一晚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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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無法釋懷,所以耿耿於懷。——村上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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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霽月清風,經過我時,拂走我身上塵埃。”


    偏執心機步步為營vs偽乖順真願者上鉤


    1、


    漆黑幽深的巷子裏傳出一聲聲拳拳到肉的打鬥聲,少年的悶哼聲和流裏流氣的咒罵聲充斥著她的耳朵。


    溫羽縮成一團躲在拐角暗影處,雙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發出聲音暴露自己。


    不知道這場暴行持續了多久,確定他們離開的時候,她卸了身上的力氣,跌坐在地上。


    她緩了會才走出去,看著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少年渾身遮不住的戾氣,在黑暗的環境裏借著月光能看到他漆黑透亮的雙眸,那裏麵閃爍著危險。


    他像一隻蟄伏在黑暗中蓄意逮捕獵物的惡豹,一不留神,他就會把你摁在他鋒利的爪牙下,讓你再也逃脫不了。


    少年的掩護和受傷,讓她心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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