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遖難道還在那兒等嗎?還有他受傷的腿,淋了雨加重了怎麽辦?


    虞粒搖搖頭,趕走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


    不會的,程宗遖不會是這樣的人。他那麽驕傲的人,怎麽可能會一直等她呢。


    “小魚,你怎麽不吃啊?”


    陳妍寧啃著蟹,“沒胃口嗎?這家店你不是老早就想來了?”


    吳琪也說:“你從一出門就不對勁兒,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這一下午虞粒明顯不在狀態,魂不守舍。基本上全是陳妍寧和吳琪在逛,她完全就像是行屍走肉似的,滿臉寫著心事。


    “是不是下午給你打電話那個又騷擾你了?”吳琪想起來。


    “誰啊?誰騷擾她了?”陳妍寧反應有些大,“有什麽事一定要跟我們說啊,別自己扛著!”


    虞粒表情有點不自然,她拿起一隻蟹腿兒啃,含糊著說:“不是,我就是覺得…有點不舒服,沒事兒,緩緩就好了。”


    虞粒逼迫自己不準再這樣下去了。


    吃完飯,已經九點了,她們決定去看一場電影。


    走出餐廳,外麵的雨勢還是一如既往的大。


    餐廳門口有一個老太太背了一籮筐的傘在賣。


    虞粒盯著發了會兒呆。


    內心經過一陣煎熬的掙紮,可最後還是認命地歎了口氣,跑過去找老太太買了一把傘,然後匆忙對吳琪和陳妍寧說:“我有事得回學校一趟,你們去看吧。”


    “誒,小魚……”


    根本來不及叫她,虞粒就快速跑去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學校的地址。


    如果他走了,就是她自作多情,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走了最好,無所謂。


    可當出租車朝宿舍樓開去時,還不待靠近,虞粒遠遠就看見了程宗遖的車還停在原地。


    他也是如此,站在那顆梧桐樹下。


    站得筆直,渾身濕透。身形是挺拔落拓的,可背影卻又盡顯蕭索,似乎比這黑夜更加寂寥。


    虞粒的心猛地提上了嗓子眼。


    她下了車,撐開傘疾步跑過去。


    他聽到腳步聲,緩緩看過來。


    明明渾身的狼狽,卻愉悅地勾起了唇角,眼神不再晦暗,像是狠狠鬆了口氣,劫後餘生般慶幸。


    虞粒跑到他麵前,將傘罩到他頭頂,擋住雨,“你是不是有病?”


    他太高,她隻能吃力地踮起腳,傘幾乎全罩住他,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淋濕了她的頭發和肩膀。


    程宗遖握住她撐傘的手,帶動著傘柄,重新將傘罩住她。


    “我說過等你。”在這雨聲中,他的聲音格外清透,“小魚,我不會騙你。”


    他手還沒鬆,還在滴水,可手心卻是一片溫熱。手背上的皮膚似乎被雨水泡得更白。


    太久太久,沒有感受過他的溫度,虞粒瞬間紅了眼眶,


    緊接著,他鬆開,隻不過轉而去抓她另一隻手,拄著手杖,將她往車前帶。


    虞粒忘了掙紮,注意力全在他的左腿上。


    他的左腿明顯不敢受力,走起路來很艱難。可奇怪,即便拄著手杖,他也不見一絲窘迫和難堪,反而具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優雅。就跟室友說的,像英國紳士。


    失神之間,他就拉著她來到了後備箱,他打開車子的後備箱。那一霎那,她看見五顏六色的鮮花擠滿了整個後備箱。


    玫瑰,百合,向日葵,滿天星,洋桔梗,各種各樣的花,琳琅滿目。


    “你喜歡花,我可以送你所有的花。”程宗遖握緊她的手,漆黑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她,一字一頓:“你不要接受別人的花。”


    虞粒怔怔地看著他,鼻子越來越酸。


    她真不知道過了幾個月了,突然跟她來這麽一出幹什麽?


    “你有意思嗎?!”虞粒甩開他的手,氣急敗壞地大喊:“程宗遖,我們已經結束了!你現在這樣有意思嗎?”


    她很生氣。


    知道把花放後備箱,他自己卻要站在外麵淋雨。有病嗎?


    下一瞬,上前一步,扣著她的肩膀,將她用力抱進懷中。


    手杖落地,這點微不足道的聲響被雨水淹沒。同時被雨水衝刷掉的,還有他的驕傲。


    “沒意思。”


    他彎著腰,臉埋進她的肩窩,鼻息間是熟悉的香水味,是他送她的那瓶,霎那間勾住了他的心魂,就連靈魂也有了歸屬感。


    他宛如依附她而生,“你不在的每一天都沒意思。小魚,回到我身邊吧,你想要什麽,我全都給你。”


    第70章 許願


    程宗遖緊緊地抱住虞粒,他整個人都倚靠在她身上,虞粒這小小的身板兒哪裏支撐得住他的重量,再加上又太過猝不及防,她的身體搖搖欲墜,往後倒退了兩步,背猛地撞到了車門上。


    傘也落地,一陣風刮過,傘被吹出去了一段距離。


    雨下得越來越大,打在身上竟然有些疼,臉上像蒙了一層濕漉漉的大網,睜眼都困難,呼吸都不暢通。


    程宗遖抱著她,貼在她耳畔。明明雨聲這麽大,可她卻清晰地聽見了他說的每一個字。虞粒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程宗遖,他明明是個傲到骨子裏的人,可現在卻脫掉了傲骨,甘願做個匍匐在她腳邊的奴仆,虔誠卻又幾近卑微。


    她幾乎全身都僵硬了,呆呆地站著,任由他抱著。


    可就在下一刻,程宗遖拉開了後座車門,摟著她的腰上了車。滂沱大雨被隔絕在外,隻剩下一些砸在車上的悶悶聲響,兩人身上都在滴水。虞粒渾身也濕透了,她在瑟瑟發著抖。


    程宗遖連忙從儲物格裏將新毛巾都拿了出來,拆開來擦她的頭發,擦她身上的水。


    她的嘴唇在不自覺地發抖。她抬起眼,睫毛輕顫,她看著近在咫尺的程宗遖,腦子裏還是好亂。就跟靈魂出竅了似的。


    程宗遖淋了太久的雨,他的臉上毫無血色,眼下一片青黑,布著紅血絲。他的兩邊耳垂上都戴著鑽石耳釘,另一枚是她留下的。


    他憔悴了許多,也瘦了許多,線條更加淩厲,下頜棱角也越發分明,下巴上滿是青茬兒。以往總是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此刻盡數鬆軟的塌在額前,不停地滴著水,順著麵部輪廓往下淌,浸進本就濕透的黑色襯衣,緊貼著皮膚。


    她從沒見過這麽狼狽又不修邊幅的程宗遖。


    他擦著她的頭發,忽而額頭抵上她的,緊握著她的肩膀,將她擁住。


    微闔了闔眼,呼吸發沉,聲音很低地叫她:“小魚。”


    他似乎還有好多話要說,他也很想吻她,就在要低頭吻過去時,虞粒被他額頭滾燙的溫度給嚇了一大跳,驚醒過來,她用手仔細探了探,溫度高得都灼人。


    “程宗遖,你在發燒!”


    程宗遖握住她的手,表麵還是那副淡淡然的模樣,似乎一點都不在意,目光專注地看著她,低聲安撫:“我沒事,別擔心。”


    虞粒一把甩開他的手,往後一推:“誰擔心你啊!少自作多情!”


    即便這麽凶著,她還是將他給她拿的幹毛巾全都扔到了程宗遖的身上,動作很粗魯地替他擦身上的水。


    明明是凝重的氛圍,程宗遖倒是樂出了聲,像是心情很好似的,順著她的話說:“成,你不擔心我,我自作多情。”


    順著她那點兒力道還真倒上椅背上靠著,任由她拿著毛巾在他身上招呼。


    虞粒氣得牙癢癢,都什麽時候了他還笑得出來?


    她撩起他的褲腿看了眼,腳腕到小腿那一段已經腫得老高,一大片淤青,甚至上麵的傷口都被雨水泡得發白了。


    她心口一緊,又開始罵他:“你找死是嗎?你真的有病吧你!知道自己有傷還去淋雨?你要死死遠點兒,別死在我學校裏!”


    她一邊說,一邊將他濕透的褲腿給卷了起來。她已經快哭了,很心疼很心疼。


    程宗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眸光漸漸變得幽深。


    她這小野貓的樣子,倒是久違了。想念得緊。


    像極了曾經,他應酬喝酒胃痛,她也會這樣一邊凶巴巴地教訓,一邊給他煮蜂蜜水。


    他情不自禁抬起手去摸她的臉。


    就連指尖都是燙的,虞粒故作嫌棄往旁邊一躲,緊接著聽見他喃喃低語:“如果這樣能讓你心裏好受點的話。”


    同時他也在賭,賭她會不會回來。


    虞粒動作一頓,意識到他是在說淋雨這件事兒。


    心口像是被什麽鑿了一下。哪裏會好受,明明更難受了。


    她沒有回應他這句話,而是問他:“你自己開車來的?司機呢?”


    “下飛機就來了。”言下之意著急到連司機都來不及叫。


    “腿有傷你還開車?”


    “開車用右腿。”


    “……”


    虞粒已經氣得天靈蓋兒冒煙了,一邊不停罵他有病,一邊拿起手機在網上找代駕。就算用右腿也不可能讓他再開車。


    心裏也懊悔,早知道就去報個駕校學車了。


    找了代駕,她想起他的手杖還在外麵,就在車邊。她打開車門,迅速將手杖撿起來。


    車內開了暖氣,可虞粒的裙子實在薄。程宗遖從副駕駛將他的西裝外套拿過來披在了她身上,虞粒揭下來往他身上一蓋,“留著你自己用吧。”


    程宗遖這次不由著她了,再一次披在她身上,恢複了以往的強勢:“穿上!別感冒。”


    虞粒氣不打一處來,他自己都這德行了,還有閑心操心別人呢?


    沒過多久,代駕師傅就來了。看到是輛勞斯萊斯,這輩子還沒開過這麽好的車,一時間有點興奮,摩拳擦掌的。


    上了車之後,師傅問:“您好,請問去哪裏?”


    “找個附近的酒店。”


    “去最近的醫院。”


    兩人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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