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當容祈轉身,彎腰去拎起桌子上放著的礦泉水瓶,準備倒進水壺裏。


    程厘以一種極輕、極慢、極不引人注意的姿態,滑進了被子裏。


    隨後,她將被子拉到頭頂,整個人縮成一團。


    就像小動物藏在自己的洞裏麵。


    容祈回頭,正要問她,要不要喝點水,就看見床上隻剩下隆起的一團,看起來就像一個白白胖胖的繭。


    程厘哪怕藏在被子裏,都沒辦法消除心底的尷尬。


    她低頭,正好看見被子盡頭,自己蜷縮到極致的腳指頭。


    這回她真的能用腳,摳出一座魔仙堡了。


    你是沒被人公主抱嗎?


    這麽炫耀。


    程厘在心底默默唾棄自己,可是轉念一想,她好像確實沒有。


    但她也隻是口嗨一下。


    誰知道就能被抓個正著。


    程厘藏在被子裏,原本是想要用力捶床,但一想到她發出的任何動靜,都會被容祈清楚聽到,隻能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就連想要翻個身都不能。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她……好氣。


    突然,她感覺被子兩邊被緊緊收攏,緊接著兩隻大手,隔著被子將她抱了起來。


    程厘掙紮著,從被子裏伸出頭。


    沒想到,她腦袋一鑽出來,就差點兒撞上近在咫尺的容祈下巴。


    兩人四目相對。


    程厘震驚地看著他,訥訥道:“幹嘛?”


    “對不起,”容祈黑眸盯著她,誠懇道歉。


    程厘詫異:“你為什麽道歉?”


    容祈:“下次,我會當做沒聽到。”


    程厘:“……”


    你…你還不如不道歉!!


    *


    程厘在醫院住了兩天,本來是應該住三天。


    但其實第一天,她就好的差不多了,是容祈堅持。


    住在第二天,她就堅持要出院。


    她的工作已經停滯了這麽久,本來工作量就大,連休兩天,簡直是奢侈。


    特別是這兩天,工程師那邊已經開始跟江馳汽車對接,準備開始做試點組裝,將他們的自動駕駛係統裝載到實體車輛上。


    這可是大事,程厘哪怕是爬,也要爬過去。


    於是她順利出院。


    她回公司的時候,大家看見她,差點熱淚盈眶。


    畢竟這還是程厘在泛海三年來,第一次休病假,她突然不來公司,弄得大家都沒什麽主心骨。


    這天她從車廠回公司,已經是六點多。


    因為車廠那邊的反饋數據給了過來,需要他們調試,所以程厘也不能回家,隻能返回公司繼續工作。


    一直熬到淩晨十一點。


    這才總算是有了個結果。


    因為很多人都住的很遠,所以有些人要坐地鐵,程厘十點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隻有她和零星幾個人留在公司。


    本來容祈在微信上問過她,幾點下班。


    程厘知道,他是想讓司機來接自己,但這次她還真沒個準數,就讓司機先下班回家。


    誰知外麵正好下起了小雨。


    十一月的上海,下起雨的夜晚,也冷的夠嗆。


    程厘到樓下的時候,忍不住裹住自己身上的風衣。


    “程厘。”


    突然,一個聲音喊住她。


    程厘轉頭看去,就見大廈路邊停著的那輛黑色奔馳。


    車門此時已經被推開,許冀衡撐著雨傘,匆匆向她走來。


    程厘抖了下,手裏的傘,準備撐開離開。


    她叫的網約車已經快到附近了。


    “程厘,我們聊聊,”許冀衡攔住她。


    程厘抬頭,直接問道:“你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前女友糾纏不清,你現任女友知道嗎?”


    許冀衡:“我隻想跟你聊聊。”


    程厘:“但我不想,因為我們之間早就沒什麽好聊的了。”


    她扭頭就要走。


    但身後的許冀衡,突然說道:“在我們兩個人的關係裏,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錯都沒有嗎?”


    程厘腳步停住,雨水順著傘麵落下,從她的眼前劃過。


    她身體重新向後轉過去。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她安靜看著他說。


    許冀衡盯著她:“你跟那個人結婚,你們的關係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程厘這下,才真正明白,他來質問自己的原因。


    “以己度人,果然是你,”程厘點了點頭,倒也沒什麽意外,隻是覺得可笑地說:“因為你出軌了,所以你現在就覺得,我也幹了同樣惡心的事?”


    許冀衡沉默。


    程厘:“雖然我不屑於跟你解釋什麽,但是我也不想讓這種髒水潑在我和我先生的身上。”


    我和我先生。


    這幾個字,徹底讓許冀衡紅了眼。


    他發狂般地往前走,一直走到程厘麵前,低聲說:“你知道你最可怕的是什麽,就是你永遠都這麽冷靜,永遠都這麽理智。”


    程厘輕笑,這樣不好嗎?


    她喜歡她的冷靜。


    也喜歡她自己的理智。


    麵對許冀衡的質問,程厘也覺得很可笑。


    她抬頭,認真說道:“許先生,你現在說這些,算什麽?又有什麽用,還是要我再一次提醒你,出軌的那個人是你。”


    “哪怕就是跟我分手,你有傷心嗎?或者是,程厘,你真的愛過我嗎?”


    許冀衡逼問道。


    程厘望著他,突然輕輕一笑,她確實覺得好笑。


    她聲音溫和而平靜:“許冀衡,你知道嗎?你現在這樣氣急敗壞,不是因為你還喜歡我,還留念我,隻是因為你發現我離開之後,比你過的更好而已。”


    “要是我還沉浸在對你的眷念之中,或者終日以淚洗麵,你看見這樣的我,大概心底隻會想著,哇,這個可憐的女人原來離開我這麽痛苦的。結果我沒有如你所願的那樣,痛苦、失落以及痛哭流涕,甚至還迅速地抽離了這段過往。於是你的心理不平衡了,你沒有看到你想要看到,我的表現讓你失望了。”


    對於許冀衡現在的模樣,程厘不會自以為是的認為,對方還愛著自己。


    他所有的所作所為,都隻是源於不甘心罷了。


    不甘心,她現在怎麽能過的這麽快樂。


    更不甘心,她居然能迅速結婚,把他這團垃圾,徹底地扔出了自己的生活。


    程厘看著他,突然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


    “不過看到你這樣,我反而比較開心。”


    說完,程厘直接拿出手機,對準他直接拍了一張照片。


    她揚起手機:“如果你還敢來騷擾,我就是把這張照片,發給汪舒顏,告訴他,你現在還在糾纏我。我想你這位富家千金,應該不會忍受這種事情吧。”


    果然,她說完,許冀衡臉色變了又變。


    程厘微揚眉,他哪怕是再多的不甘心,也還是轉身離開。


    沒一會兒,程厘看著他的車子離開。


    這才慢悠悠收起手機,準備離開。


    隻是她正奇怪,怎麽網約車司機這麽久還沒給她打電話。


    程厘低頭,準備給司機打電話。


    就看見不遠處,一個站在那裏的頎長又熟悉的黑色身影。


    程厘眨了眨眼睛,就看見對方不緊不慢地向她走來,鞋子踩起的水花輕輕飛濺而起,兩人的距離,在他的腳步下,一寸寸縮短。


    “你怎麽來了?”程厘驚訝。


    但又擔心,剛才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許冀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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