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被傳到網上,委托人名譽受損,現在讓律所給個說法。”梁榆總算把事情講完。


    吳麒和沈然的名聲已經翻車,想必無法挽回,可德盛內部泄露委托人消息,信譽也岌岌可危。


    更別提,吳麒和沈然一定會想法設法從德盛這獲得一筆不菲的賠償,來彌補自己翻車的經濟損失。


    瞥見梁榆尚未移開的目光,時螢突然明白了:“所以他們懷疑是我拍的?”


    “吳麒說他們來律所那天見過你,還記了工牌上的名字。不管照片是不是你拍的,徐律那邊都不會放過這個攪混水的機會。”


    見過兩人的當然不止時螢,但這幾張照片的拍攝角度就在洗手間那。


    找不到其他證據,拍照的人不會傻到自己站出來承認,況且把這事安在時螢身上,明顯是對德盛最好的結果。


    因為,她並不是德盛的人。


    “你們倆先出去。”


    辦公桌後,陸斐也總算發話。


    梁榆看了眼陸斐也,又看了眼時螢,最後拉著陳儒離開。


    時螢心情複雜地站在原地,男人合上手裏的卷宗,淡淡道:“既然手上沒工作,你先休息幾天。”


    時螢蹙眉,抬眸看他:“陸par,你讓我回家?”


    “嗯。”陸斐也毫不遲疑。


    時螢緩了口氣,按耐住情緒,試圖解釋:“我沒拍過那些照片。”


    莫名其妙背下這口黑鍋,德盛甚至沒有調查真相的立場,繞是她脾氣再好,也不可能不生氣。


    不料男人卻語氣平淡,輕扯下嘴角,甚至沒有分來眼神:“時螢,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


    時螢握了下手心,更多的話噎在喉嚨,脊背僵直地站在那,似乎沒有料到他冰冷的態度。


    “沒別的事,你先回去吧。”陸斐也最後看她一眼,示意她離開。


    鋪天蓋地的冷漠感壓在胸口,他漆黑的眼神辨不出情緒,卻突兀隔出一條鴻溝,高高在上地坐在那。


    那一刻,時螢無比清晰地認知到,不管有沒有因為同住一個小區多了接觸,兩人追根到底,也隻是工作上的關係。


    僅此而已。


    他沒任何義務幫她。


    男人優先考慮的,是德盛的利益。


    眼睛像是蒙了層霧,含混發澀。桌麵的手機適時響起,時螢瞥見男人伸手接起,言談自如的回應著對方。


    她一言不發,轉身出了辦公室,回到工位收拾東西。


    周圍是竊竊私語的目光,仿佛化為無數箭支戳在時螢身上,她竭力維持冷靜,不至於顯得太過難堪。


    梁榆大概明白了情況,走過來拍拍時螢的肩膀:“回去也好,省得留這聽他們嘴碎。”


    時螢勉強笑著應下,佯作無事般和梁榆作別,背上包離開。


    強撐著姿態出了臨江大廈,她終於卸下勁來,神不守舍地走進地鐵站。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時螢一時間無法接受。


    早高峰過去,地鐵車廂裏的人少了很多。


    她坐在角落的位置,放空盯著閃爍而過的廣告,起初的氣惱消退,心底卻湧上一股巨大的失落。


    卻不知在失落什麽。


    不用去上班,時間再次空閑下來。


    接下來幾天,她都把自己關在家裏畫畫,盡量不讓自己去想這件事,先趁著這段空閑,完成暉夜的收尾工作。


    然而畫稿改了又改,她卻始終不在狀態。盯著屏幕上張揚自信的那雙丹鳳眼,仿佛喪失了靈感。


    微信群裏,毒蛇7發現時螢的不對勁,善意提醒她可以休息幾天。


    她手機裏的消息一直沒停。


    梁榆昨天發了微信說——


    「今天下午吳麒來律所鬧事,真是好奇葩一男的。你別怪陸par,他壓力也挺大的,律所有律所的立場,而且他也沒說讓你回輝成不是。」


    公司那邊,組長得知此事,也裝模作樣地打電話慰問了時螢兩句,卻絲毫沒提這件事怎麽處理,估計是在等德盛的態度。


    營銷號爆料的那些照片,拍攝視角是在洗手間,吳麒聲稱時螢在那出現過,但也無法證明時螢拍了照片。


    走廊倒是有監控,不過既然能把事情推到她身上,德盛一定會推卸責任,把事情糊弄過去,根本不會調查。


    宅家的第三天,喪氣滿滿的時螢終於嚐試振作,放下了手繪板走出書房,從冰箱裏拿了瓶檸檬飲料,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


    轉移注意力。


    手機上閃過程依的消息:「大不了就先回來,我去求求組長,應該不會太為難你?」


    時螢盯著這條消息發起呆。


    的確,就目前來看,她很難繼續在德盛待下去。能提前回公司也是好事,可她不想背著這口黑鍋憋屈離開。


    愣神間,沉厚的拍門聲響起。


    時螢掙紮著放下飲料走去開門,看清人後問:“你怎麽來了。”


    方景遒大步進門,在茶幾上撂下車鑰匙,冷著臉看她:“連著幾天都不回消息,挺能耐?”


    說完,對上時螢沒精打采的臉,又道:“沒去上班?”


    “想在家休息兩天。”


    時螢垂眸,隨口解釋。


    “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


    話音剛落,時螢瞥到方景遒愈發沉鬱的臉,強撐起若無其事的表情。


    “就是工作上出了點事,所以在家休息幾天。”


    “缺錢嗎?”


    “啊?”


    “工作不順心就不幹。”方景遒突然走到她跟前,“缺錢了就用上次給你的那張卡。”


    狹窄的客廳裏,方景遒突然眼神認真地盯著她,時螢有些懵圈。


    “你不是說——”


    把錢留著當方道成的棺材本。


    方景遒扯下嘴角,捏了捏她臉頰的軟肉,跟著放緩了聲音:“用不著你操心,你哥還養不了他的老?”


    他最討厭肉麻兮兮的場麵,很少有語氣這麽溫情的時候。


    時螢知道方景遒是在安慰她,可方景遒越是安慰,她就越覺得委屈。


    “工作哪有說不幹就不幹的。”


    時螢忽地低下頭,聲音發悶。


    方景遒皺眉:“現在的上司難纏?”


    沉默良久,時螢長舒口氣,小幅度搖了搖頭:“其實沒有。”


    站在陸斐也的立場,他沒做錯什麽,也足夠理智。如果換成梁榆和陳儒,他大概也會如此,公事公辦,她遷怒的情緒毫無道理可言。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想到男人讓她離開時漆黑平淡的眼神,時螢還是感到莫名的失落。


    像是有一把棉團嚴密堵在胸口,上不來,又下不去。


    ……


    一連多日沒什麽胃口,在家待到第四天,時螢渾身乏力。


    太陽落山後,她換了衣服下樓,走去小區門口的全家,買了根熱騰騰的煮玉米,又點了份關東煮。


    這幾天,她連下樓扔垃圾都特意避開了上下班時間,像是在躲避什麽。


    午間時剛下過一場雨,鴉青色天空下透出涼意,薄雲幾片掩住了落日。


    時螢拎著玉米和關東煮往回走,在小區花園邊碰到了個問路的老人,柔聲幫對方指了七號樓的方向。


    對方謝著走開後,一陣涼風迎麵刮過來,時螢不禁攏了攏白色衛衣的領口,快步朝家走去。


    花園邊到處都是下樓遛狗的住戶,路過草坪,有隻邊牧突然跑到時螢腳邊嗅了嗅,迫使她停住腳步。


    牽引繩另一端的主人不好意思地朝時螢笑笑,很快將邊牧牽開。


    一人一狗走遠後,時螢抬起頭繼續往前走,眼神卻牢牢頓住。


    不遠處,男人穿著深色衝鋒衣,單手閑散插在兜裏,另一隻手牽著繩,慢悠悠走在樓層前的花園小道上。


    別具一格的是,花園裏的人都在遛狗,他卻在遛貓,還是隻黑貓。


    幾天不見,陸斐也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漆黑的雙眸透著隨意,下頜到脖頸的線條利落流暢,漸沉的夜色落在他肩頭,透出一絲冷冽。


    時螢低著頭,特意避開男人前方的道路,可惜沒走幾步,低窄的視野中倏然出現一雙幹淨的白色運動鞋,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默不作聲地往右移動,對方卻直接伸出一隻胳膊,將她攔住。


    “陸par。”時螢隻能打了招呼。


    陸斐也聽到她故意似的稱呼,挺直的眉峰微動,低眼看向回避視線的女人,薄唇輕啟:“時螢,你這是在跟我使性子?”


    “沒有。”時螢否認。


    男人卻不依不饒:“那怎麽剛給別人指路的時候,脾氣倒挺好?”


    時螢沒想到陸斐也從她給人指路時就已經看見了她,倔著聲音回:“人家相信我指的路。”


    言畢,才覺得她話裏似乎憋了些委屈,隻是這委屈來得莫名其妙。甚至比昨天麵對方景遒時,更難抑製。


    “你是覺得我不信?”陸斐也鎖住她試圖抽離的手腕,皺眉看她。


    時螢掙脫不開,又不想落下風,強迫自己抬頭:“您還有什麽事嗎?”


    陸斐也被她“尊敬”的態度氣著,偏不想將人放開,氣氛突然別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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