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世界上最愛藏話的母親,同樣不善於當麵表達,可是總有些口是心非,藏在那些無聲卻溫暖的細節裏。


    陸斐也笑了笑:“所以你現在是和解了?”


    時螢搖了搖頭:“不知道算不算和解,但至少勇敢做出了嚐試。”


    她和方茼過去都在退縮,總以為退縮才能夠避免互相傷害。可是現在,時螢發現了另一種與母親相處的可能。


    為什麽她總要和母親硬邦邦碰撞?不肯向對方吐露出心底任何的柔軟?


    那不是母女關係的解法,她也不想留下崔晃的遺憾。


    想到這,時螢長舒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對方:“陸斐也。”


    “嗯?”


    “謝謝你。”


    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如果沒有他,她或許不會跨出這一步。


    可是時螢道完謝,才意識到她好像總是在以不同的理由向他道謝。


    須臾,時螢語氣誠懇地感歎:“你真是個好人。”


    陸斐也挑了下眉,眼神漆黑散漫,似笑非笑:“好人?時螢,那些不圖回報的,沒有私心的才叫好人。”


    “所以你——”


    “我不是。”


    作者有話說:


    第29章


    “哦,那你想要什麽回報?”


    時螢心虛發問,怕陸斐也真提出什麽過分要求。


    陸斐也斜她一眼銥誮,懶洋洋開腔:“我上次說的畫你畫完了?”


    “還沒有。”時螢微哽。


    在酒店時怕梁榆看出端倪不好解釋,她還沒來得及動筆。


    男人無聲輕笑:“那先攢著吧。”


    隨後,他驅動卡宴,駛離了停車場。


    回到佳宏新城,時螢拎著行李箱走出電梯,進家後,收到方景遒發來的消息,說方茼已經複查完離開,她不用再回醫院。


    時螢放下心來,花了點時間收拾好東西,就去書房裏繼續畫在嘉寧時沒有完成的場景稿。


    萬裏冰封的世界,戰士逆行在刺骨的寒風中,遠處的雪山之巔是象征至高權利的王座,被無數人隔空仰望。


    這副場景就像鋪陳在眼前,落筆幹脆,從未有過的得心應手。


    畫畫時太過專注,等她收尾結束,才發現窗外暮色漸顯。


    她將畫稿發上微博,如往常一樣,底下不乏一些粉絲誇讚的評論。


    夾雜在誇讚之中,還有關於《暉夜》什麽時候上線的詢問。


    前不久,《曙刃》官博正式官宣新英雄暉夜即將上線,順帶爆出了幾張插畫草稿,粉絲立刻猜到那幾張插畫的原畫師是她。


    對此,時螢沒太在意,沒多久,她又收到毒蛇7發來的消息。


    「兔子,你這是去哪開了任督二脈啊?這幅場景稿畫得真不錯。」


    時螢更擅長人物繪圖,之前的幾幅場景稿都被眼尖毒辣的毒蛇7挑出了瑕疵,這還是對方第一次說她的場景稿畫的好。


    她虛心求教:「你是覺得哪裏不錯?」


    毒蛇7:「你有天賦,但也有束縛,不過這張的畫麵掌控力像是蛻變了,讓人有了直觀傳達的感覺。」


    時螢揣摸著毒蛇7的評價,又看向那幅雪巔王座的畫稿,腦海中倏然閃過蹦極時陸斐也的那句話。


    不是你渺小,是它們存在於你眼裏。


    那一刻,男人傳遞給她油然升起的自信,它們在過去被一次次打碎後,又再次重聚。


    毒蛇7所說的變化,應該是因為她在那一刻頓悟,也獲得了截然不同的視角。


    ……


    作畫一下午,時螢饑腸轆轆。


    她點了外賣吃完,然後打開微信,詢問程依什麽時候來拿那些特產。


    問完後切到朋友圈,時螢意外發現,萬年不冒泡的方景遒居然轉發了條鏈接,h5頁麵上,是附中七十年校慶的校友簽名轉發活動。


    也不知道是誰逼他轉的。


    時螢順手往下滑,很快又刷到一條一摸一樣的鏈接。


    發送人居然是……錢醫生。


    第一次看到對方發朋友圈,時螢盯著這條鏈接看了會兒,點進主頁時,又發現鏈接已被刪除。


    想了想,她發了個消息試探:


    「錢醫生,難道你也是附中畢業的?」


    停頓了幾秒鍾,對方隻回了一個字:「嗯。」


    時螢:「那可真巧。」


    f:「你也是?」


    時螢:「嗯。」


    對話就此停住,就像在問“吃了嗎”、“剛吃”、“你呢”、“我也是”。


    時螢表麵波瀾不驚,心裏卻因這份交集不太舒服。


    梁榆當初說錢醫生是她留學時的校友,時螢完全沒料到對方會是本地人,還是附中畢業。


    雖然相信對方的專業素養,但她也排斥可能在現實產生交集的人知道她的病,這也是她選擇線上谘詢的原因。


    她想要融入人群中,不想成為獨樹一幟的異類。


    時螢扣了下食指關節,默默決定,以後谘詢時,盡量減少指向性的對話。


    另一邊,宗震站在陸斐也家的書房,手扶過書櫃上的那排書,扭過頭問:“你怎麽買了這麽多心理書?”


    “最近比較感興趣。”書桌前,陸斐也漫不經心抬起下巴,瞥了對方一眼,繼而問:“有問題?”


    “沒問題。”宗震收回手,又換了個話題:“對了斐爺,你那遊戲賬號還玩不玩,不玩的話給我唄。”


    “你的號不是花了很多錢?”


    “錢是花了不少,可段位低啊。”


    陸斐也思考了會兒,不緊不慢地點頭:“隨便,你要想玩就拿去玩。”


    他的確沒時間打遊戲,如果不是被宗震竄動,當初也不會玩《曙刃》。


    宗震是個遊戲迷,目的達成後靠在書桌旁,一邊刷著手機,一邊聊起其他:“誒,《曙刃》出了個新英雄叫暉夜,遠程射手,看起來還挺好玩的。”


    言畢,他落在屏幕的視線頓住,跟著把視線停在陸斐也的臉上。


    “怎麽了?”陸斐也挑了下眉,朝書桌旁的人斜視過去。


    “你這張臉怎麽長得跟暉夜有點像。”宗震瞧著男人神情寡淡的麵容,咂舌道:“我爹還總說你適合玩射箭射擊,就你這穩健心態,還有能讓你緊張失措的東西嗎?”


    宗父以前是個射箭運動員,退役後就在自家遊戲廳裏搭了個射箭室。


    以前他覺得陸斐也有射箭天賦,一直後悔沒把他拽上射箭的路子。


    可是要讓宗震說,陸斐也又不是隻能吃他爹那碗射箭飯,人走哪條路都能通羅馬。


    陸斐也少年老成,絕對的自信之餘對自己又足夠狠,硬生生從井厝巷掙紮出去,一溜煙出了國。


    回國後,他性格沉靜了不少,以前還能開兩句玩笑,現在仿佛沒什麽能撩動他心弦的事情。他的人生過去是在狂濤駭浪中掙紮,現在卻歸於沉寂。


    換句話說,宗震覺得現在的陸斐也缺了點人間煙火味。


    陸斐也聞言,輕嗤了聲,懶洋洋靠在椅子上翻著本心理書:“我是律師,緊張失措隻會失去理智判斷,所以會控製。就像你射箭總是脫靶,說明不會控製情緒。”


    宗震被他揭短,搖頭嘀咕:“嘖,說得清心寡欲的,還控製情緒,就你這沒人味的,小心這輩子孤獨終老。”


    “不勞你操心。”


    ……


    宗震本就是路過,很快離開。


    他走後,陸斐也收到高中班主任的消息,讓他轉下附中校慶活動的鏈接,還邀他抽空回附中分享經驗。


    在附中時,對方對他多有照拂,是位值得尊敬的師長。


    他給麵子轉完,才察覺失手,又將其刪掉,重新設了一個人的分組。


    然而幾秒鍾後,還是收到消息。


    「錢醫生,你也是附中畢業的嗎?」


    他眼睫低垂,應付著回完,又隨手翻了翻兩人的聊天記錄。


    陸斐也有工作私人兩個微信,那天加她時,他並未想要隱瞞身份。


    可她上來就將他誤會成這位姓錢的心理醫生,想到《曙刃》好友被刪和她糊弄的話,他也存了些火氣,順水推舟地應承下來。


    本以為很快會被發現,然而這段時間過去,她絲毫沒懷疑,陸斐也不知該不該說她心大,對別人防範太低。


    回國後,他事情不少,其實沒想過會這麽快和時螢產生交集。


    那天和宗震他們聚會,他被拉著打了兩局遊戲,居然在對局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id。


    他將視線落在id字母上,突然回想起方景遒曾經的閑談。


    大一時他為了賺學費,參加了toshow舉辦的比賽。


    坐在a大附近的網吧注冊參賽id時,陸斐也配合著方景遒的遊戲id,隨意起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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